第31章娘娘赐福8
阴气慢腾腾在每寸骨血里穿梭,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脸部的毛细血管破裂,形成连片血斑,像蛛网般蔓延。
“哦?嘴有点硬。”他饶有趣味弯起唇。
燕无歇的手被轻轻一拽,江迟迟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别杀人。”
他幽幽看向若善,指尖向下一点。
若善的瞳孔骤然放大,像是看见了极其可?怕的景象,他剧烈挣扎起来,声?音像濒死之人发出的哀嚎。
“说我说!”
燕无歇手腕一转,阴气顷刻间收回。
若善像条快死的鱼,在?地上不断抽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阴场、阴场在?明晚零点举行,拿着福牌的人,要?坐船穿过莲塘的大雾”若善的声?音十分嘶哑,生怕自己失去价值,倒豆子?般往外说,“里面是净莲观的主场。咳咳仙娘会亲自主持仪式,你们讨不到好的。”
“要?你管。”虞念慈对他很是不耐烦,“那些拿去抵赐福金女孩在?仪式上会怎么样?”
“她们的灵魂会被献祭给娘娘,肉身用来种仙藕,没种成前是一种雪白怪物,我们叫它莲鬼,只听两位仙娘操纵。”若善如实?作答。
被张道全称作水鬼的东西,原来叫莲鬼。
“仙藕是什么?”沉默许久的苏烬问?。
若善答,种成后?莲鬼体内会结出仙藕,将其挖出,莲鬼就会死亡。而这仙藕,女子?熬煮服用后?,就能如愿怀上男胎。
游宋:“为?什么赐福得来的孩子?常常中邪?”
若善摇头?,表示不太清楚,他猜测是因为?仙藕太阴邪,才导致生下来的孩子?身子?弱,容易沾脏东西。
“这和吃人有什么区别!”虞念慈只觉得荒诞。
江迟迟看着若善一言不发,她在?想该怎么处理这个?人。
他与?净莲观牵扯利益重大,回去后?必会告诉何仙娘,那么他们去阴场时只会迎来明晃晃的埋伏。
但将人绑了不放,若善失踪,何仙娘也一定会猜出是他们所为?,同样打草惊蛇。
正烦心时,身边响起燕无歇的声?音:“在?想怎么处理他?”
他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讨论怎么处理垃圾。
“对。”江迟迟点了点头?,无端端想起他昨晚那番话,于是询问?,“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燕无歇微微一怔,随即微微弯唇,鼻侧的小痣明晃晃惑人,他说:“简单。”
一缕阴气倏地钻入若善眉心,另一缕钻入昏迷的方脸男人,见对方痛苦抱头?哀嚎,江迟迟反应过来:“鬼咒??”
被下咒者若违反鬼主,轻则元气大损,重则魂飞魄散,生死全由?对方说了算。
这种邪门术法施展起来极为?不易,但在?他用来,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虞念慈等人看燕无歇的眼神都变了,多?了几分忌惮与?敬畏。
江迟迟从前只听说过,这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担忧:“会反噬或沾上因果影响你修行吗?”
燕无歇像是心情极好,指尖一抬,若善瞬间昏死过去,无法再制造噪音。
他慢悠悠答:“哪怕他死上千百次,于我也毫无影响。”
莲塘岸边高高矮矮稀疏建着小渔屋,都是早些年?打渔人的临时落脚点,现在?早已经荒废。
四人找到一间门窗完好的,里面还有基础家具,只是落了不少灰。
稍微打扫一番,他们在?这暂时落脚,等明天赐福日的到来。
虞念慈盘腿坐在?地上,感叹:“咱们真像通缉犯。”
“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的任务。”苏烬轻叹。
游宋咬着根路上拽的草,专心致志擦玄铁剑,头?也不抬说:“放心,有迟迟在?,这样的任务多?得是。”
谁让自家组长是个?黑脸怪呢。
江迟迟拳头?硬了,扑上去暴打游宋。
虞念慈透过窗往外看了一圈,附近只有大片的荒草地,人影都看不见。她说:“迟啊,你的鬼修不在??”
“他向来神出鬼没。”
虞念慈坐回来,表情认真:“你清楚他的底细吗?他看起来不像普通鬼修。”
底细江迟迟陷入沉思,一位得罪了北阴鬼王的地府无业游民。
她说:“不太清楚,但他对我没恶意。”
虞念慈狠狠戳她额头?,恨铁不成钢:“你长个?心眼吧,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他肯定图点什么。”
江迟迟揉着自己的额头?,目光渐渐飘远。
是啊,到底在?图什么呢?她也很想知道。
外面的搜寻还在?继续。
镇子?里找不到人,净莲观开始在?莲塘附近仔细寻找,眼看着已经在?一间间搜废弃渔屋。
江迟迟和队友都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没想到那些教众像是得到了新的指令,一下全散了。
他们给屋子?贴满灵符,开始安心修养。
赐福日当天的荷花镇热闹异常,祭典在?日头?西斜后?开始,鞭炮声?不断,街道上敲锣打鼓。
暮色笼罩镇子?,人们自发站在?街道两侧,翘首以盼。
净莲观教众抬着红布遮罩的巨大神像,仙娘手持含苞莲花,不断蘸水挥洒。
他们欢喜雀跃,争相去接那水滴,像是要?接住后?半生的福缘。
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入夜。
张道全趁乱给他们送了一次饭,并带来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是徐远给他留下的。
“我也用不上,都给你们带去。”他这样说。
农历九月十五零点。
云影重重遮掩月色,薄雾笼罩莲塘。几十条小木船驶入莲塘的迷雾深处,失去了踪影。
江迟迟和队友解开两条被拴在?岸边的木船,晃晃悠悠向着莲塘深处划去。
船渐渐驶入迷雾深处,浓郁的雾气像潮湿黏腻的丝线令人不适。
她敏锐捕捉到身后?似乎有水面被拨开的声?音,声?音很低:“后?面有动?静——”
迷雾骤然散去,吞噬了江迟迟的尾音
耳边灌入了无数嘈杂的声?音,说话声?、鞭炮声?、孩子?的嬉闹声?。
直到一句——“吉时到,献娘娘!”
何小萍用力睁开眼,两张伤心到有些虚伪的脸凑到她面前,重复说:“萍妹,别怪爹妈,这都是为?了镇子?。”
她往后?看去,拥挤的人脸像晕开的墨画,白底的脸上只有潦草的两横一弯,组成张笑脸。
“今年?轮到咱们家,你哥哥要?读书?,你爹也是没办法了。”女人抚摸着她的脸,“要?不然,娘娘发怒,洪水就要?来了。”
何小萍低头?看,看见了凸起的瓦罐。
她被装在?瓦罐里,只露出个?头?,罐中灌满了塘泥,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咚——”
沉重的瓦罐入水,她费劲地睁着眼,隔着水面看岸上的人点燃了一串又一串的鞭炮。
冰冷绝望的湖水包裹着她沉入深处,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的余地。
再睁眼时,她已经在?房间的床上,卷边的画报女郎眼神妩媚,破洞的蚊帐打满了补丁。
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进来,拿着新衣服往她身上使劲套,嘴里念念叨叨:“爱娣,穿了新衣服,到了湖里就别记恨家里人。”
“好了,走?!”老人拽了她一把,“都在?等着,别耽误了时间。”
“去哪?”何爱娣的胃隐隐抽搐,记忆想打碎的拼图混乱不堪。
“去莲塘,死女伢睡晕了?”老人把她连拖带拽拉出门。
门外的中年?男人一巴掌拍向何爱娣后?脑勺,语气暴躁:“苕头?日脑,赶紧走?!”
“你在?狗叫什么?”何爱娣无端端冒出这样一句话。
被中年?女人拉着的小儿子?高兴拍手,大笑:“姐姐骂人咯!”
何爱娣被一家人连推带搡压到了莲塘,乌泱泱的人群围着她,眼中充满了期待。
就像在?看过年?给祖先准备的纸钱,希望烧完后?能心想事成。
一只大瓦罐立在?岸边,她突然定在?原地,身边的家人骂骂咧咧推搡她。何爱娣想,她好像进过这个?罐子?。
那时,有人叫她萍妹。
何爱娣最终被家人狠心塞进大瓦罐中,一勺一勺往里浇塘泥。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恍惚地想,这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把人沉进塘里,洪水就不会来,是吗?”她冷眼看着塘泥不断灌入,平静询问?。
老人捂了一把她的嘴,“什么沉塘,这是把你献给娘娘,去做娘娘的仙童!”
“吃人的神,也算神?”她轻轻笑了起来。
愤怒的指责声?将她淹没,沉重的瓦罐入水,再次没入莲塘深处。
一只又一只瓦罐躺在?湖底,像大片孤独的坟茔。
连串气泡往上飘去,她的胸口持续不断发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她握住了发热源。
是一小朵半开的莲花玉坠。
又睁开眼,依然是莲塘旁边,还是熟悉的瓦罐。
不同的是,一个?女人在?搂着她放声?大哭,许多?人想将她们分开,但女人将女儿牢牢护在?怀里,死也不松手。
“我就只有她了,她是我的命啊!让我去替让我去替她!”
有男人开口:“一家一家轮下去,就你家要?坏规矩?”
旁边有人也劝:“孩子?最干净,我们这样的怎么行?”
女人被硬生生拽开,指甲断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血痕。江迟迟在?女人的哀求声?里慢慢站了起来。
她摸向腰间,终于摸到了黄布包,反手就抽出一叠灵符,向四周甩去。
“燃。”
猎猎火焰跳跃,周围的景色像纸张一样蜷曲,迅速崩塌。
眼前只剩下那个?哀哀哭泣的女人,朝江迟迟伸出手,呼唤着女儿的小名。
桃木剑干脆利落刺去,耳边响起了凄厉哀嚎。
同样的错她不会犯第二?次。
幻象被灵符一点点吞噬殆尽,江迟迟踩在?青石路上,眼前是荷花镇的长街。
与?白天的热闹截然不同,阴冷的风拂过,那些黑漆漆的窗户背后?,人影若隐若现。
“无歇?”江迟迟按住微微发烫的玉坠。
声?音被风卷散,没有得到回应。
第32章娘娘赐福9
江迟迟和燕无歇失去了联系。
这让她隐隐感到?不安,街道的转角,她遇到了脸色苍白的队友们,大概是?遇到?了同样的幻象。
“我们这是又回镇子上了?”虞念慈打量着漆黑无灯的街道。
江迟迟:“不,我们这是入茧了。”
一个被?仙娘操纵的茧。
街道弥漫雾气,苍白僵硬的“人”突兀从雾气中走出,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看来,是?已经知?道我们进来了。”游宋手?挽剑花,提着玄铁剑刺去?。
莲塘方向传来若隐若现的阴森唱腔,连同响起的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仪式开?始。
岸边早已搭起高高祭台,梁小玉缩在瓦罐里,一眨不眨看着祭台上似菩萨慈悲的仙娘。
就像电视里的仙女一样好看,她妈妈说,这是?娘娘在选拔最乖的女孩当仙女,只要她听话就一定能当上。这多威风,当了仙女,她一定要向村里的玩伴炫耀。
祭台后是?巨大的湖,湖面无一株残荷,湖水幽绿发黑正在不断翻涌。
梁小玉莫名从里面感受到?了深深的渴望,有什么东西正在水底下看着她,以及她旁边的瓦罐。
她突然?有点害怕,转头看向旁边比她还?小的女孩。
“喂,你害怕吗?”梁小玉小声?问。
女孩发育似乎有点迟缓,只见她慢慢摇头,“不、不怕,爸爸说这是?做游戏。”
咦,明明是?选仙女呀。梁小玉细细的眉毛皱在一起。
但她注意力很快被?仙娘面前的瓷白莲碗吸引,里面放着一节节的藕,洁白似玉。
“此为仙藕,服用后一个月内必怀上麟儿。”
接过仙藕的人感激涕零,像把?后半生的希望都?给捧住了,甚至有人等不及煮熟,大口吞咽生莲藕。
“吃起来像肉一样。”人群中传来这样一句话。
阴森的吹奏声?越发高昂,若善注视着人群,深吸一口气后高声?道:“吉时到?,献娘娘——”
连串鞭炮点燃,红纸漫天飞扬,添了几分喜气。
塘泥不断倒入瓦罐,孩子的哭声?混入了鞭炮里。祭台下的人捧着仙藕,一叠声?念:“谢娘娘赐福!”
“谢娘娘赐福!”
“谢娘娘赐福!”
梁小玉的胸腔被?塘泥挤压,艰难呼吸着,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不然?就当不成仙女了。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仙娘款款走来,微笑注视着自己,声?音如泠泠玉碎:“好孩子,就先从你开?始。”
洁净的手?掌虚虚笼在梁小玉的发顶。
好痛,好痛!
身体里的某样东西正在一寸寸从血肉中剥离,正在一点点被?拔出去?。
梁小玉浑身颤抖,痛到?惨叫都?被?哽在喉咙。她昏昏沉沉时看见了自己,在瓦罐里,脸色苍白失去?呼吸的自己。
仙娘手?中托着一团柔和?白光,怜惜注视着不断翻涌的幽绿湖水。瞧瞧,饿得多么可怜。
素手?一挥,白光便幽幽飞了出去?。
风倏地掠过,剑锋刺破漫天红纸,直指仙娘。游宋和?苏烬瞬间与仙娘缠斗在一起。
江迟迟就地一滚,半个身体探出祭台,下方就是?不断翻涌的幽绿湖水,虞念慈用力抱着她。
她绷直手?,用力一抓,那?团白光就到?了手?心。
江迟迟立刻转身将白光从梁小玉头顶送入,低喝:“魂兮,归来!”
梁小玉迷迷瞪瞪睁开?眼,看见两个漂亮姐姐正把?她从装满泥的瓦罐里抱出来。
几十只瓦罐被?江迟迟和?虞念慈暴力敲开?。
游宋抓住破绽,手?中的剑径直刺向仙娘的眉心。
剑锋触及的刹那?,仙娘面容含笑,化为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它们朝四?周卷去?,下一秒祭台上与祭台下的人尽数消失,只剩与仙娘容貌相似的何翠翠。
“你们灵师,果然?喜欢送死。”声?音含着些高高在上的怜悯,在游宋身后响起。
一只手?蓦然?探来,竟是?想直接将他的心剜出。
苏烬反应极快将游宋扑到?,两人在祭台上滚了两圈才惊险避过。
扭曲繁多的手?臂从何翠翠背后长出,八只硕大眼珠几乎占据了整张脸,她宛如一只巨型昆虫向着四?人冲来。
灵符成片炸开?,祭台沦为了斗法场。
仙娘与昨晚那?个分身完全没有可比性,他们甚至无法捕捉到?对方的踪影。旁边还?有个难缠的何翠翠,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
江迟迟终于明白,徐远为什么会死相惨烈。
他们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妖物,是?一只顶级大妖,可这样的大妖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偏僻小镇?
莲花瓣从侧脸飞过,脸上泛起丝丝麻和?痒,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得分开?对付,她们在一起太难缠了。”苏烬挥舞桃木剑斩断连片的丝线。
尖利的黑色长刺从游宋肩膀穿过,他嘴唇抿得泛白,反手?将一条手?臂砍下。
何翠翠的手?指已经完全异化,变为这种锋利可怕的长刺。
“日你仙人!”虞念慈气得发狂,用力一挥才勉强将游宋肩上那?截长刺砍断。
“好。”江迟迟微微闭眼喘气,看着重伤的游宋,语气平静对苏烬说,“你和?我走。”
寂静长街上,江迟迟与苏烬正在狂奔,仙娘莲步款款跟着,丝线从她手?中涌出,好似牧羊般追赶他们。
他们的状态糟糕极了,能消耗的灵符与法器都?已经用完,体力也已经接近极限。
江迟迟拽着苏烬,脚步一刹,拐入了小巷。
乾、兑、离、坤她在心中默数,这是?最后一个位置了。
过度奔跑让苏烬的意识有些恍然?,他的视线下移,江迟迟的手?受了重伤,手?里握着个白色小罐,血淅淅沥沥滴了一地。
穿过小巷是?开?阔的主街道,丝线构筑成大网,将去?路完全堵住。
江迟迟停下脚步转身,仙娘从容不迫走来,轻柔开?口:“你们灵师是?真的喜欢送死。”
“多年轻,留个全尸好了。”指尖抬起,柔软白丝汹涌奔来。
江迟迟染血的手?伸入白色小罐狠狠一搅,鲜血混合朱砂,指尖灵光闪动?,繁复的符文落下。
冰凉黏腻的丝从她耳边擦过,江迟迟嘴唇微动?,法诀无声?念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起阵!”
他们之前跑过的位置泛起流动?的红芒,无声?蔓延出去?。
八方就位,巨大的诛鬼阵在刹那?间铺开?。
仙娘不偏不倚,落在了阵心,指尖的丝线像失去?生命落下,被?流动?的法阵绞杀。
“守阵,我去?收她!”江迟迟抽出桃木剑,像只孤鹤决然?直奔阵心。
枣红发带从眼前飘过,苏烬失神了片刻。
他沉默着拿出桃木剑,对上了仙娘那?阴鸷的目光,手?有些发颤,但还?是?一寸寸插入了流动?的阵法中,拼尽全力维持它。
阵法的中央一人一妖斗得惨烈,江迟迟状态不好,哪怕有诛鬼阵压制,仙娘依然?小占上风。
她不断跌在地上,又咬着牙爬起来,汗水滑进眼睛里刺刺的疼。
这大妖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江迟迟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想细节。
雪白丝线、透明丝线、何翠翠的异化
仙娘的手?按在诛鬼阵上,发出阵阵灼烧声?,她好像没感受到?痛楚,更用力下压。
无声?的波纹荡开?,苏烬指节泛白,死死压住桃木剑,阵法疯狂颤动?,最终反馈到?他的身上。
桃木剑寸寸碎裂,他的意识空白了一瞬间,视线不断在空中翻滚。
诛鬼阵渐渐暗淡,即将失效。仙娘身上的压制随之松懈,丝线从她指尖垂落,径直绞上了江迟迟。
仙娘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动?怒,不过是?个小丫头,居然?让她失态多次。她的手?掌缓缓合拢,这样的麻烦,终于是?要解决了。
胸口的玉坠疯狂发烫,与身上收紧的丝线不断抗衡。
江迟迟艰难地握着剑,一点点用力往外挣,已经知?道了仙娘的真身,她才不甘心死在这个时候。
木剑挣扎挥下,缠绕的丝线破了个口子。
仙娘柳眉一扬,正要亲自动?手?把?她碾死,脚下的诛鬼阵在彻底暗淡前,竟再次开?始流转。
下一刻,江迟迟冲破重重丝线。
桃木剑身燃着璀璨火焰扫过,仙娘脸色骤变,下意识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后退,她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阴鸷看向苏烬的方向,那?里已经换了个人。
那?人穿着江湖骗子最爱穿的黄道袍,身材微胖,一张脸因为不自量力涨到?通红,紧紧攥着铜钱剑插在破碎的桃木剑旁。
“张大师?”江迟迟的动?作一滞,立刻大吼,“快松手?!你压不住这个阵!”
张道全的脸因为痛苦扭曲,他咧嘴笑,两行鼻血淌下,显得格外滑稽。
他哑着嗓子:“小灵师让我试试吧,这辈子还?没干过件像样的事呢。”
“我师傅他、他对我那?么好,我这个做徒弟的,总得出份力”
江迟迟咬着唇,提着桃木剑狠厉朝仙娘刺去?。
快,要快,只要她能快一点,张道全就能撑住。
灵光凝聚的火焰燎到?仙娘的脸颊,菩萨面像被?点燃的纸张,扭曲蠕动?间露出了狰狞口器与黑色绒毛。
半张人脸,半张蜘蛛。
木剑穿破阻碍直直刺向她的胸口,持剑少女面色凛然?,目光狠厉。
怒火让仙娘的脸格外阴森吊诡,她冷冷笑了,竟是?避也不避,双手?往地面狠狠一拍。
璀璨灵火穿过她的胸口,将她笔直钉在地面。
诛鬼阵在同一刻暗了下去?。
江迟迟惶然?回头,张道全跪在地上,他双目圆睁,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他的手?像与铜钱剑融为一体,至死都?没有松开?。
身后的仙娘放声?大笑,沙哑的声?音轻易勾动?人的怒火:“小灵师,这份礼物喜欢吗?”
江迟迟耳边嗡嗡作响,一步步挪到?张道全面前,她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尽,踉跄着跌坐在地面。
“张大师?”她轻轻推了推张道全。
这一推像最后一根稻草,张道全重重倒在地面,发黑的鲜血从他七窍涌出。
江迟迟沾血的手?在张道全身上飞速画着,声?音干涩:“敕令——纯阳精聚化康渡灵!”
毫无反应。
她咬着嘴唇,继续画。
依然?没反应。
身后传来了摇摇晃晃的脚步声?。
江迟迟恍惚回头,猝不及防被?推到?在地,脖子上的手?如铁钳死死掐住。
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眼前的人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拼尽全力抬腿狠狠向前踹去?,就地一滚,避开?了身后扫来的劲风。
江迟迟狼狈抬头,那?张俊秀的脸映入眼中,不复之前的温润,只有冰冷。
是?苏烬。
第33章娘娘赐福10
当莲花瓣落下?,第二重与第三重茧已经诞生。
虞念慈和游宋与何翠翠缠斗在一起。
他们边打边往建筑密集的街道上退去?,发现久久不?见江迟迟和苏烬,便明白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空间?。
看见已?经没有?几分像人的何翠翠,虞念慈怒火中烧:“你也是差点被献祭的女孩,为什么要延续这种痛苦!”
当年的受害者,如今竟成了加害者。
八颗眼珠转动,何翠翠锁定了虞念慈,像是要不?死不?休。
墨斗线扬起?,瞬间?又绞了何翠翠一条手臂。虞念慈全神贯注盯着那随时刺来的黑刺,弯腰侧身疾跑一气呵成,将墨斗线结实缠绕在何翠翠的主躯体上。
“快!”她冲游宋大喊。
游宋脸色苍白如纸,肩膀的贯穿伤让他失血过多,最糟的是他的整条左手发麻到难以抬起?。
他从墙上借力,高高跃起?举剑刺下?。
玄铁剑贯穿了何翠翠的腹部?,鲜血氤氲了雪白无垢的裙摆。
乌黑的血从游宋的口?中漫出,他身形晃动,脱力般跌倒在地?。
眼前的一切开始产生重?影,他看见好几个虞念慈朝他奔跑过来。
身后的的何翠翠垂着头,将玄铁剑狠狠拔出掷出。
为什么要这样做?何翠翠无声笑了起?来,当然是因为仙娘赐予了她新生,给予她权力、地?位。
所?以,她甘愿献出一切,成为仙娘趁手的工具。
黑刺对准了虞念慈的后背。
游宋瞳孔剧烈收缩,眼中所?见像是一帧一帧播放,清晰到了极点。
预想中惨烈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听?见了短促凄厉的惨叫,何翠翠像是被巨力一挥,撞入了身后的高墙,砖石簌簌落下?。
眼前的一切像是被人暴力撕开,他们从第二重?茧脱出,回到了最初的阴场祭台。
“她在哪?”声音里尽是森森寒意,压抑着极重?的怒火。
虞念慈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她焦急地?说?:“迟迟和苏烬把仙娘引开了,他们在第三重?茧!”
玄衣青年如来时一般,消失得突兀
阴云中隐隐闪过亮光,数道紫雷劈来。
苏烬像只提线木偶,眼中无半点神采,手里捏着雷诀,冲江迟迟挥下?。
好极了,没死在大妖手里,要被队友用雷劈死了。
江迟迟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呼吸时满是血腥味。她用力拔出张道全手里的铜钱剑,朝紫雷挥去?。
剑尖迎上雷电,铜钱剑上红线瞬间?崩断,铜钱噼里啪啦散落。
指尖剧痛,随后就是麻木。江迟迟被巨大冲力推了出去?,视线急速倒退看见一道还?没被劈散的紫雷,像长了眼睛似的追着她来。
炫目的电光转眼就到了面前,江迟迟甚至闻到了淡淡的焦味。
她的手指抚按住手腕间?一寸长的殷红印记。
得把契约解除,江迟迟想。
阴云密布的夜幕陡然间?被撕裂,地?面剧烈颤动,无数裂痕蔓延到目光所?及之处——
坍塌、破碎。
江迟迟一脚踏空,跌入黑暗中,只见那道紫雷不?依不?饶追着她而来。
指骨分明的手掌突兀出现在她面前,掌心迎上了那道紫雷。
五指并拢,瞬间?将其撕碎。
阴冷的气息笼罩,一双手于黑暗中伸来,江迟迟落入了冰冷的怀抱。
苍白的手指按住了江迟迟想要解除同心契的手,指尖微颤。
黑暗破碎重?组,渐渐化为阴场荷花镇的模样,还?是那熟悉的祭台。
江迟迟被燕无歇放在祭台,对方一言不?发,倏地?消失了。
地?面狠狠晃动,阴沉的云层不?断翻涌,无序混乱的阴气充斥着整个茧,使之在濒临破碎的边缘。
街道充斥浓郁翻涌的阴气,渐渐走出一道玄色身影。
重?度异化的何翠翠气息微弱伏在地?上。
仙娘将穿腹而过的桃木剑拔出扔开,缓缓站起?,蓦然笑了一声:“别来无恙,燕城主。”
“今天是什么日子,能让酆都鬼王也大驾光临。”
幽蓝冥火在掌心燃起?,浸染了极阴寒的气息,阴戾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取你命的日子。”
仙娘神情剧变,雪浪似的蛛丝尽数涌出,但在冥火面前像是易燃的纸张,暗蓝的火焰瞬间?冲天点燃。
阴冷的手从灼灼火光中探出,扼向仙娘的脖颈。
但有?人比这更快。
颈骨错位,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人类的躯体难以承载太?多的妖力,何翠翠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衰老。无垢白袍下?,遍布苍老皱纹。
她的头软塌塌倒向后背,在仙娘秀美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失去?妖力维持的脸苍白蜡黄,五官平平无奇。
“嗬嗬——”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了无论自己如何模仿,终究还?是那个何翠翠,本该在许多年前就死去?的何翠翠。
仙娘微微垂下?眼,看着无声无息倒在地?上的何翠翠,如同神明垂怜一只枉死的蝼蚁。
真可惜,失去?了一把好用的刀。
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长街上再无仙娘踪迹。
燕无歇眸底暗沉,俊美眉眼间?皆是阴戾,眼眸深处涌动着几分病态的暗红。
他盯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目光混沌的苏烬。
燕无歇于虚空一抓,一道透明的丝线从苏烬头顶寸寸抽出,他浑身瘫软倒在地?上,断断续续喘气,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他淡漠注视地?上的人,“身上有?他的气息。”
苏烬的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
阴气在他体内穿梭,每一寸血肉都痛到使人视线涣散。苏烬咬得牙关渗血,将所?有?的声音咽进喉咙里。
指尖用力抠进地?面,他大概是要死了,混混沌沌间?竟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什么都不?需要考虑,只需要面对死亡。
“燕无歇!”身后骤然传来少女?沙哑的声音。
阴气蔓延,在燕无歇身后瞬间?筑起?一道难以逾越的墙,他头也不?回,垂眼看着地?上气息微弱的苏烬。
这还?远远不?够,他冷漠地?想。
“这是怎么回事?!”虞念慈的世界观要崩塌了,鬼修要当着灵师的面杀灵师!
江迟迟重?重?锤着阴气凝成的高墙,过度的愤怒让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苏烬被仙娘控制,想杀我。”
她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打转,如果苏烬死了
江迟迟遍体生凉,不?敢去?想这个难以背负的沉重?后果。
游宋的手按在江迟迟的肩膀上,她慌乱间?对上了游宋沉着的眼睛。
“冷静,迟迟。”游宋看着她说?,“同心契可以驭鬼。”
驭鬼?江迟迟对这个词并不?算很陌生,从前强大一点的灵师都会养多个鬼修,结契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限制鬼修。
而同心契不?仅可以限制鬼修,甚至可以将鬼修变成自己的手中剑,心之所?向,剑之所?指。
但这都是数百年前的传言,如今没有?灵师能做到。
江迟迟转身看向满身阴戾乖张的玄衣青年,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繁杂的思绪渐渐沉下?,她静心感受着手腕间?同心契的印记,它正在微微发烫。
某个刹那,她似乎捕捉到一丝微妙的羁绊,好似无形的红线。
江迟迟全神贯注,那些红线渐渐在她脑海中具象化。
“束。”她在心中准确下?达指令。
阴气蠕动扭曲着,数道红线倏地?穿过。
一簇幽蓝冥火托在冷白掌心中,种种暴戾情绪横生,冥火向前一送。
红线瞬间?束紧。
燕无歇幽幽看向在自己手腕间?交错紧缚的红线,毫不?留情的拉扯力让他不?由后仰,露出了脖颈间?的一道红线。
殷红嵌入苍白肌肤,极致的白与殷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缓缓转身,与江迟迟隔着阴气对望。
她狠狠攥着同心契化成的红线,可它们实在太?脆弱,只要燕无歇用点力便会碎开。
“迟迟,你要护着他?”燕无歇微微偏头问。
“杀灵师会染上不?可消除的因果!”江迟迟用力拽紧红线。
他倏地?笑起?来,苍白的面容阴沉得可怕,“因果又如何,哪怕沾上万千因果亦无悔。”
江迟迟骤然打断他,一字一句说?:“可我不?希望你沾染这份因果,不?值得。”
“这是命令。”她说?。
虞念慈听?得瞳孔地?震,心都悬了起?来。对一个明显在犯病的疯子这样说?,实在是让人提心吊胆。
燕无歇静静看着江迟迟,她分毫不?让,与之对峙。
毫无血色的唇紧紧抿着,苍白的脸上满是决然的倔强。
良久,他沉沉一笑:“好。”
恐怖的阴气骤然收起?,濒临破碎的茧也逐渐稳定下?来。
江迟迟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整个人虚脱般,手中的红线也破碎化为点点红光消散。
“去?看看苏烬的情况。”她低声对游宋和虞念慈说?。
然后就地?坐下?,闭眼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脏。她感觉这辈子都没有?今晚加起?来那么累,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阴影投射下?来,江迟迟睁眼看见燕无歇俯身站于她面前,喉结下?方有?一道殷红的勒痕。
他的指尖虚虚点过江迟迟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痛感渐渐褪去?,只剩下?麻木。
“抱歉,情急之下?手里没分寸。”这伤说?重?不?重?,但在这个位置,看起?来有?几分怪异的暧昧,江迟迟莫名有?点尴尬。
“为什么道歉?”他声音沉沉,像压抑着怒气。
江迟迟迟疑着说?:“我刚刚伤了你”
燕无歇猛地?站起?身,烦躁地?走了几步又快步折回来,“为什么不?怪我来得太?晚?”
“你没有?福牌,是暴力拆迁进来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江迟迟纳闷,“我应该谢你,为什么要怪你?”
不?知道为什么,燕无歇看起?来更阴沉了。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和缓气氛,长街的尽头竟风驰电掣开来一辆黑色超跑,车身流畅颜色低调奢华。
超跑帅气漂移,稳稳停在了四人一鬼中间?。
主驾驶门打开,黑色高跟踩在地?面,超跑的主人红唇一弯:“南阴冥府地?盘上出了这种事,给各位添麻烦了。”
她抬手抚过精心打理的卷发,白绸衬衫左胸位置别了一朵盛放红山茶,黑裙修身妩媚。
艳丽女?郎盈盈看向燕无歇,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含笑说?:“不?知酆都鬼王来,有?失远迎。”
第34章娘娘赐福·完(修)
艳丽女郎自称姬凌,来处理荷花镇的事情。
江迟迟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姬凌,南阴鬼蜮二把手,鬼蜮中都尊称她为“艳主”,听闻她一手画皮出神入化。
水质幽绿的莲塘翻涌,不断有稚嫩青白的手臂从湖面伸出。
但她们永远无法上岸。
“有人在这设了役鬼阵。”江迟迟看向?莲塘四个方位,分别立了镇兽,以石头雕刻绘以符文。
役鬼阵中的怨鬼会极其?痛苦,很容易彻底失去神智,它们的怨气源源不断供应给设阵者作恶。
“缺德玩意?!把阵解了这些冤魂也入不了轮回了。”虞念慈深感挫败。
姬凌轻轻“哎呀”一声:“实在是可惜了,都是那么小的孩子。但放着不管终究是个祸患,麻烦你们帮忙解阵,我让这些孩子彻底解脱。”
与?其?痛苦混沌在湖中受苦,还不如魂飞魄散来得痛快。
江迟迟沉默许久,轻声说:“也只能?这样?了,我去解。”
向?前走时,手腕忽然被一拽,她猝不及防人也连带着往后转。
燕无歇依然脸色沉沉,眉眼间尽是不悦,“不用如此麻烦,我来。”
说罢,他?抬起?手,宽大袖袍下幽蓝一闪,四只镇兽接连炸开。
刹那间,湖面翻起?滔天的浪,冲天怨气拔地而起?朝祭台涌来。燕无歇迎着猎猎急风,玄色衣袍翻飞,神情岿然不动。
尖啸哭声裹挟着浓重怨气转瞬就到?了眼前,虞念慈甚至能?看见那一张张青白扭曲的年幼面孔。
阴气与?怨气骤然相撞,尖利哭声瞬间偃旗息鼓,被牢牢压制回湖中。
姬凌的眼睛在江迟迟身上绕了一圈,红唇弯弯,“感谢小灵师的鬼修相助,不胜感激。”
她拎着缚魂绳,正准备将湖中的怨鬼一次性解决,目光一凝,轻轻“咦”了一声:“湖中似乎有东西。”
一朵白莲立于湖心,淡淡灵光蔓延,温柔拂过每一个痛苦哭泣的怨魂。
雪白莲瓣片片凋零,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成片的哭泣声渐渐止了,那些稚嫩的面容不再?扭曲,眼睛里盛满了懵懂的天真。
“她们清醒过来了。”虞念慈又惊又喜。
姬凌抬手挥过,往生?桥架于在湖面之?上,联通阴阳。
枉死的女孩们见突然出现的往生?桥,不知所?措。最后一片白莲瓣悠悠坠入水面,碧梗上浮现出一道极其?虚幻的身影。
慈悲面,含笑眼,手持已然凋零的莲,声音柔和?至极:“去吧,孩子们。”
小小的身影陆续陆续走过了往生?桥。
虞念慈:“那是”
江迟迟望向?那虚幻到?近乎透明的身形,心中一动,喊道:“水荷娘娘?”
她遥遥望来,雍容淡笑,一团淡绿光芒悠悠落在江迟迟手中。
再?抬头时,水荷娘娘的身形彻底消失于湖面。
夜风拂过,眼前的莲塘残荷竖立,满月悬挂于夜空,草丛虫鸣唧唧。
怨鬼已渡,茧散了。
三人朝着莲塘,深深俯身一拜。游宋望向?莲塘深处,心情颇为复杂:“我原本以为水荷娘娘是净莲观编出来的名号。”
不曾想,这镇子从前确是有一位野神庇佑,大抵是世事变迁,修为不如从前,难以及时回应镇民?的祈求。
在一次意?外的洪水后,镇民?以为是娘娘发怒,开始献祭女童,大量枉死女孩的怨气渐渐污染了野神。
她清醒看着无数起?悲剧的发生?,却?无力阻止。只能?在最后散尽功德,换这些女孩转世的机会。
姬凌朝莲塘微微鞠躬,以示敬意?,她转身对四人说:“此事已了,多谢四位小灵师,之?前地府鬼差不懂事,差点碍了你们捉鬼,我代他?们道歉。”
说罢,她冲着江迟迟笑,“江灵师,我与?你的鬼修是旧相识,想叙叙旧,能?借用一会吗?”
借用好小众的词语,江迟迟有一种被调侃的感觉,她对上姬凌眼里明晃晃的笑,无奈说:”“您客气了,当然可以。”
“借一步说话?”姬凌偏头看向?燕无歇。
他?眉眼间略有些不耐,但仍纡尊降贵和?姬凌走到?几步之?外。只见姬凌指尖一动,阴气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恭喜燕城主夙愿得偿。”姬凌先是道喜,然后询问,“荷花镇是那位的手笔?”
燕无歇微微颔首。
姬凌勾起?红唇,眯了眯眼睛,冷冷笑了:“没有砸了南阴地盘就想轻易脱身的好事。”
她正色道:“我家?鬼主邀您一叙,随时在冥府恭候。”
燕无歇面露几分讥讽,“你们不是向?来置身事外,不管他?的事么?”
姬凌具备良好的职业素养,她笑容无可挑剔,“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多个盟友哪有坏处呢?”
阴气之?外,江迟迟仔细观察水荷娘娘赠予她的东西。
是一颗似玉石质地的莲子,内里灵光流转,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江迟迟慎重收起?,然后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向?虞念慈问:“苏烬怎么样?了?”
虞念慈蹲在地上又给苏烬施展了一次祝由术,看着他?煞白的脸和?并不平稳的呼吸,摇头:“他?被强行脱离控制,反噬严重,又被你的鬼修折腾了一顿,情况不太好。”
江迟迟低头看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有很多老吴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短信中说来支援已经?在路上,荷花镇的路已经?提前抢修完毕,让他?们直接撤离不要正面对上。
可惜,老吴的短信发晚了。
“休息一晚,明天安葬了张大师就走,送他?回灵协治疗。”江迟迟看着不远处张道全的尸身,慢慢垂下了眼睛。
提到?张道全,三人都沉默下来。
“迟迟,”过了半响,游宋看着几步外笼罩在阴气里的两道身影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江迟迟明白,游宋在委婉暗示她解除契约。
“他?对我没有恶意?。”月色盛满她的眼眸,映出她的坚定。
江迟迟信他?,她也说不清缘由,或许是心中的直觉,又或许是对方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许久以前,她也曾如此信任过他?。
阴气散去,燕无歇与?姬凌“叙旧”完毕。黑色超跑无人驾驶,停在了她面前,她笑盈盈朝四人道别,并邀请他?们有空来南阴冥府做客。
姬凌弯腰上车前,突然被江迟迟开口叫住。
“艳主,张大师——”江迟迟看向?地上的张道全,“他?的魂魄在哪?能?否卖我们一个人情,让他?早日投胎。”
姬凌的目光从张道全身上滑过,气数尽断,魂飞魄散。
再?无投胎的可能?了。
她红唇一弯,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爽快点头:“小事一桩,自然可以。”
姬凌单手把方向?盘,重金属音乐回荡在车内,她轻声哼着,车外是飞速倒退的风景,由荷花镇渐渐化为阴气森森的南阴鬼蜮。
她单手点燃一根细烟,烟草的气息渐渐弥漫。
好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她面色淡淡地想
当年徐远灵师牺牲,被镇子里的人葬在莲塘西边,江迟迟等人把张道全葬在了徐灵师身边,也算全了一段师徒情谊。
四人依次给徐远和?张道全上了香。
苏烬压抑着咳嗽了几声,虽然醒了,脸色依然惨白,但他?坚持要来给张道全祭拜。
江迟迟有些担忧,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苏烬目光复杂看着她,最终垂下眼,扯了扯嘴角:“组长,你不怪我吗?”
“你是被仙娘控制,又不是真想杀我。”江迟迟浅浅一笑,“要不是当时只滴了你的血,就是我们俩被一起?控制了。”
苏烬看着她,嘴唇微微蠕动,什么也说不出来。
四人走在荷花镇的街道上,身穿警服的官方人员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手里都抓着被带上手铐的人。
放眼看去,都是熟悉的面孔。
净莲观的教众,献祭孩子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荷花镇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
江迟迟回到?了西洲市,老吴大手一挥给他?们批了两周的养伤假,灵协来人送了不少滋补的药品。
燕无歇照顾了她好几天,简直可以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形容,让江迟迟产生?了一种自己是瘫痪病人的错觉。
唯一不好的是,最近的饭菜都十分清淡,无辣不欢的江灵师吃得想死。
在她伤彻底养好后,燕无歇告知她地府有事,他?要离开几天。
江迟迟听后,表面矜持与?他?道别,并感谢他?最近的照顾。看着燕无歇消失在守初观,她立刻掏出手机在【鬼见愁】小群发消息。
【已死勿扰】去吃烧烤,加麻加辣!!!
北鬼蜮。
熟悉的、带有威压的阴气出现在冥府。
原本摸鱼、嗑瓜子、撸猫遛狗的众鬼顿时人仰马翻,在心中大喊:夭寿啦,他?们那神出鬼没的鬼王又回来了!
燕无歇掠过那些战战兢兢来找他?汇报工作的下属,踏入了许久没进入的寝殿。
靠窗长榻上倚着道淡青色身影,银发如锻,半挽的长发簪了根碧青竹节玉簪。他?捧了本书,侧脸俊雅清润,似天上仙。
燕无歇视线一扫,书名《霸道总裁强势爱》。
“酿出你的绝世好酒了?”他?扫开桌案上的公文,挽袖缓缓研墨。
息竹“啪”一声合上书,懒散摆手:“那古方是假的,酿出来狗都不喝。”
他?光脚下榻,倚着桌案坐,伸头去看燕无歇研墨,好奇问:“和?南阴那个奇葩谈好了?”
“嗯。”他?淡淡应道,“南阴鬼蜮内有玄鬼踪迹,他?会第一时间告知。”
“你这是要写?什么呢?”
燕无歇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摊开的空白书页上,“隐门的灵师修行法门。”
“哦~写?给她的。”息竹心领神会,“灵师可不好当啊,想你当年”
他?望向?燕无歇,千年时光对他?来说如流水般,他?忽然想起?千年前那个大雪簌簌落下的黄昏,竹林外走来一道伶仃孑然的孤魂,遍体鳞伤仍握着一只锁魂瓶。
像个无法归家?的孤苦旅人。
千万年来,他?第一次生?出恻隐之?心。
息竹止住了话头,散漫一笑,从木窗优雅翻出,只留下一句:“你加油,我找黑白无常玩去。”
砚台已盛满墨汁,燕无歇孤身坐在鬼王殿中,提笔沉默,停顿良久。
第一个字落下。
恍惚间,那些曾以为被遗忘的记忆纷沓而至。
“六师兄,你这招使得真漂亮,快教教我!”
“今日后厨弄来几只獐子,慢了可就没有了,师兄带你走后门尝尝去。”
“戒骄戒躁,勿要骄矜。无歇,你须知天外有天,不可自恃天赋。”
“听说那小公主指明要你去,我们六师弟前途不可限量啊。”
“六师兄,此去千万保重,我等你回来教我练剑!”
“”
“”
耳畔的声音涌起?又淡去。原来那些岁月早已镌刻在他?的魂灵上,不能?忘,也不敢忘。
第35章深山工地1
守初观来了一位客人,是位高挑的年轻女性,身材偏瘦但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她来时,江迟迟正拿着扫把扫正殿门口的落叶,财福在屋檐下睡得?四?仰八叉。
她见不得?它舒坦,用扫把将财福逗得?发出骂骂咧咧的猫叫声。
“江大师。”年轻女性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起来,“我能?进去上柱香吗?”
江迟迟看着这张有点熟悉的脸,脑海中记忆飞速掠过,一张苍白枯瘦的脸突然出?现在回忆中。
“刘惠学姐?”
刘惠笑?得?灿烂:“是我。前段时间就想来拜访了,来了几?次都没开门,今天来碰碰运气,终于见到你了。”
“我拿到了省外公司的入职邀请,要离开西洲市了,明天的飞机。之前没来得?及好好谢你,这些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她将两个?满满当当的纸袋子递到江迟迟手里。
她想明白了,不过是一段失败的经历,不值得?她沉湎。她的人生风华正好,应该有新的开始。
纸袋子正中印着灵协香烛铺的徽章,里头装的全是上贡会用到的物件。
“学姐,你真是太客气了。”穷鬼江迟迟还没一次性买过这么多,接过的时候手都有点颤抖。
江迟迟邀请刘惠给灵尊和祖师爷上了香,并在刘惠临走前赠了她一枚新的平安符。
“学姐,祝你此?后?顺风大吉,一路福兴。”江迟迟站在观门内,对着门外的刘惠真心实意祝福道?。
刘惠轻轻拥抱住她,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救我。迟迟我可以这样叫你吗?祝你万事无忧,成为最厉害的灵师。”
江迟迟眼眸弯弯点头:“好,我会的。”
送走刘惠没多久,观里又来了两个?客人。
卷毛和张越带了十只烧鸡,赔偿之前江迟迟掉的那个?鸡腿。卷毛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一改从前不知天高地厚的作风,和张越开始一心向道?,说?话做事都变得?谦和许多。
“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您请收下。”卷毛双手递上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江迟迟没客气,直接揣进兜里,这可是她上次斗法受伤的医药费。
张越和卷毛恭恭敬敬去正殿和中殿上了香,捐了香油钱,然后?向江迟迟讨一张新的平安符。
面对懂事的香客,江迟迟格外大度。她躺在摇椅里,舒服地啃鸡腿,随手给了两人平安符。
“那个?,大师啊。”张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您最近有空接单子吗?”
张越解释道?,自?己?的舅舅在市郊包了一座山,打算开发成生态养老院,但工地事故频发,找了很多大师,甚至是有证的灵师也不管用,连背后?作祟的东西都没找到。
江迟迟将鸡骨头精准投进垃圾桶,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我最近在养伤。”
“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受伤了。”张越连忙道?歉,“如?果您之后?有空,可以联系我,我舅舅说?只要能?接就给五十万红包,顺利解决再付一百五十万的感谢费。”
江迟迟立刻放下新拿的鸡腿,正色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既然你找上我,就是有缘,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她把这事告诉了游宋和虞念慈,他们担心江迟迟再遇上之前的情况,正好也闲来无事就跟着一起去了。
张越的舅舅效率很高,知道?江迟迟接单后?,第一时间就派了司机来接人。
游宋朝司机要了工地的具体地址,在车上用山鬼钱卜了一卦。
“是赤口加留连之相。”游宋眉头微皱。
这暗示此?行必有口舌之争,办事不利。
从守初观到张越舅舅包的山头约一小?时路程。到了地方后?,只见山脚下大片树林被推倒,露出?黄泥地,工地上停着许多挖掘机,以及移动板房。但奇怪的是,工地上工人很少,个?个?都表情紧张。
工地门口,一个?长相富态,身材矮胖的男人带着秘书亲自?迎接江迟迟三人。
宽敞的办公室里,秘术给三人倒了茶,张越的舅舅王富国叹气:“我这项目是很不容易拿到的,投了一大笔钱进去,已经被迫停工两周了。”
“要是能?顺利解决这事,感谢费只多不少。”王富国是心急如?焚,每拖一天工期,都会多出?一笔大开销。
哪怕看见自?家外甥介绍来的人如?此?年轻,他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王总,工地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怪事的?”江迟迟问?。
“半个?月前,老李值夜班,他在工地上巡查”
李桂平,工地上的保安,今天轮到他值夜班。这是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一天,他打着手电筒在工地一一巡查,确认设备都已经关闭。
检查完回保安室的路上,他听见背后?有不急不缓的“沙、沙、沙”声?音。
就像是鞋底踩在泥土与砂砾混合的路上发出?的声?音。
山间夜风从他脖子后?面吹过,李桂平的心悬起,他按住腰上的电棍,憋着一口气猛地回头,手电筒往后?打去——
冷白的月色笼罩着黑漆漆的工地,身后?只有沉默的机器。远处的板房安静极了,一点灯也没有。
奇怪了,平常这个?点还有工人还在打牌,怎么今天睡得?这样早?
李桂平摇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大概只是风吹过树叶被他听岔了。
他不由自?主加快脚步,往工地门口的保安室走去。
“沙沙沙”那声?音如?影随形。
李桂平额头开始冒汗,他不敢回头,闷头猛走。
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
“李桂平”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呼唤声?。
如?山间魑魅魍魉的呓语。
极致的恐惧骤然化为了愤怒,他转身大吼:“啷个?小?兔崽子在吓老子!”
身后?空无一人。
李桂平咽了咽口水,冷汗糊了一脑门,心里的愤怒一下子褪去只剩下恐惧。
不是工友在恶作剧,那么
李桂平僵着身体慢慢转身,埋头就往保安室冲,心脏砰砰狂跳。
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快,那“沙沙”声?竟然没跟上来。他心里有些高兴,谨慎地往左右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冲到了天灵盖。
月色下,他的影子斜斜跟在他左边,他跑,影子也跟着跑。
李桂平看见,有一个?人影,趴在他影子的背上。
“啊啊啊——”
惨叫响彻深夜的工地,李桂平两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事之后?,老李就吓病了,现在都还不敢来上班。”王富国叹气,“第二天早上,工地上建好的楼全倒了。之后?陆续有七八个?工人在晚上被吓晕,白天建好的楼都会在当天晚上莫名其妙倒塌。”
“我是真的拖不起啊,再这样搞下去,我这项目就做不成了!”王建国愁眉苦脸喝了一口茶。
江迟迟陷入沉思,能?把楼房推倒的,那就不是泛泛之辈了。
她决定先到工地上探查情况,看看到底是怨鬼还是妖物精怪在作祟。
工地里随处可见倒塌的楼房,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推下,所有的砖石都往一边倾泻。
江迟迟托着罗盘,低头盯着指针。
它纹丝不动。
没有阴气,应该是妖物作祟。
她双指于眉心一抹,开了天眼。
混浊复杂的气纠缠在工地里,江迟迟仔细辨认着。她视线一凝,看见有一缕淡淡的、似乎被有意掩盖过的黑气正从倒塌的楼房溢出?。
“是妖气。”她带着游宋和虞念慈追着妖气的方向走。
黑气穿过大半个?工地,越来越淡,最终在半山腰的密林彻底断了。
“那东西在山上?”虞念慈打量着周围的地形,“附近山势起伏奔腾,附近有活水穿过,招财聚气的格局。”
“这是条小?龙脉。”游宋微微挑眉,“这座山是龙头,这妖物倒是很会挑修行的地方。”
王富国要建养老院,占了妖物修行的地盘,难怪人家上门报复。
“在这修行,估计是只大妖。”江迟迟叹气,“不好对付,能?谈判就最好了。”
妖物不似怨鬼,开了灵智的妖物如?果没有杀人作恶,灵师也只能?劝诫,不能?轻易取其性命。
三人回到工地,江迟迟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正要向王富国说?,就见几?个?工人聚在一棵树下,拿着钢叉和棍子,在嚷嚷着。
“出?事了?”江迟迟脚步一顿,朝那边拐去。
走近才看见那树上盘了一条婴儿手腕粗细的黑蛇,鳞片泛微光,眼睛黄澄澄的,像漂亮的琥珀。
工人们正要用工具把它弄下来打死。
它慢腾腾竖起头,看向了江迟迟的方向。
万物有灵,江迟迟见它似乎有几?分?灵性,生出?了不忍之心。朝工人们表明了身份,并说?:“蛇是未化形的龙,随意打死可能?会给自?己?招来不幸。”
原本?聚在一块的工人呼啦散去,最近工地上发生这么多邪门的事情,他们哪里还敢再招惹什么不幸。
见人散去,江迟迟仰头冲黑蛇一笑?,笑?涡浅浅,“下来吧,别再跑到这来了。”
鲜红蛇信子“嘶嘶”吐出?,黑蛇直起了身体,突然往下一弹——
“迟迟!”虞念慈惊叫。
游宋伸手去拦。
那黑蛇异常灵巧,精准落在江迟迟的手臂上。
阴冷光滑的触感盘在赤裸的肌肤上,在手腕间留下微微刺痛,就像针扎一样。
江迟迟反应极快甩手,黑蛇嗖一下钻入附近的草丛消失不见。
右手手腕上留下了两点红痕。
虞念慈拿起她的手仔细看,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毒,这死蛇真是没良心。”
“算啦,只是一条小?蛇,什么也不懂。”听见没毒,江迟迟倒是很大度没放在心上。
江迟迟回到办公室找王富国说?明了工地遭到破坏的原因,并告诉他这妖物修为不浅,只能?尝试谈判,满足它的要求。
而她的计划是让工地正常施工,晚上找人值夜班,她和队友都会在暗中全程跟随,准备来一场守株待兔。
王富国认真思考后?同意了,他说?:“没问?题,只要不是很过分?的我都可以答应。我就一个?条件,它搬走,不要再回来。”
工地开始正常动工,在老板的金钱激励下,有两个?年轻胆大的工人自?告奋勇值夜班。
当天夜里,两个?年轻工人打着手电硬着头皮在工地里巡视。
江迟迟和虞念慈游宋蹲在不远处熄灯的保安室,目不转睛看着。
阴云渐渐笼罩弯月。
冷风幽幽吹过,一团扭曲的黑气突兀出?现在工人身后?,它幻化出?两只手的形状,分?别在他们肩头上轻轻一拍。
“哇啊啊啊啊——鬼啊!!!”
手电筒“啪嗒”滚在地上,两个?年轻工人鬼哭狼嚎,把奖金忘得?干干净净,撒开脚丫子就跑。
江迟迟和队友瞬间朝着黑气冲去。
那团黑气移动速度极快,眨眼睛就飘出?了工地,往着工地后?的深山去了。
江迟迟直接开了天眼,顺着遗留下来的气一路追寻。
深山密林难行,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追着。
忽然间,草丛“簌簌”晃动着,像是有什么长长的东西一路压过草丛飞快爬来。
“在地上!”江迟迟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下一刻人被重重撂倒。
她栽在冰冷密集的鳞片上,被牢牢卷住,身旁的草木在疯狂倒退。
江迟迟被放在了山崖的一个?洞穴中,刚刚的“飙车”让她的胃阵阵抽搐。
昏黄的光亮起,一盏油脂凝成的灯被点燃,修长的影子映在岩壁上。
一张脸凑到她面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凤眼狭长,眼尾一点红痣平添了几?分?妖气。
“这位灵师,你好啊。”他笑?吟吟说?。
第36章深山工地2
烛光晃动,浓密纤长的睫毛下是暗金色的瞳仁,似流动的琥珀蛊惑人心。
桃木剑直直隔在他面前,剑后的江迟迟同样一笑:“你好啊,小黑蛇。”
他哼笑起来?,懒洋洋倚在洞穴尽头的石榻上,“什么小黑蛇,我叫幽玉。”
江迟迟不?动声?色收起桃木剑,转述了王富国的话,并询问他希望王富国给予什么补偿。
“区区人类,也配与我谈条件。”幽玉哼笑一声?,“看在你帮了我一回的份上?”
他笑吟吟的:“搬走免谈,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福地。只要他在山脚给?我立祠,日日供奉,并不?再往山上?来?,我就不?动他的人和东西。”
江迟迟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右手?腕看。果然,那被咬的位置留下了两?个褪不?去的红点,一条弯曲的红线将它们连接。
他眸光流转望向江迟迟,“那是我留的印记,邪祟不?侵。你帮了我一回,理应回报。”
蛇妖的印记留在身上?,大抵等于:这人我喜欢,罩了。
江迟迟两?眼一黑,咬牙切齿保持微笑:“非常感?谢,但这似乎不?太合适,能请你消去吗?”
“不?能。”幽玉觉得江迟迟有?些不?识好歹。
“行,那日日供奉的标准是什么?”
幽玉开始慢悠悠报条件:“立金身,贡香不?熄,贡烛不?灭”
江迟迟面无表情听完,直接说:“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泰安灵尊正殿也就这待遇,你要上?天啊?”
一股妖风掀来?,直接把?江迟迟连人带桃木剑卷出了洞穴,一头栽进茂密的草丛里。
幽玉的声?音远远传来?:“我只给?三天时间考虑,否则那个姓王的别想开工。”
江迟迟很恨拔下头顶的杂草,对着高处的洞穴狠狠竖起中指,真是个蛇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