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80(2 / 2)

🎁美女直播

秋亦小心下榻,双脚触及地面,初几步将木板踩出一个又一个凹陷龟裂,而随着他一步步迈出,步伐越来越稳当,木板上也再也不会留下裂纹,灵力和气势一并收敛入体内,如同宝剑入鞘,不露分毫。

他向虞观走来。

虞观道:“怎么了?”

秋亦说:“师尊你站好。”

然后他拉着虞观的肩膀,和他比了比身高。

虞观:“……”

秋亦的伪装只是捏了下脸,并没有大刀阔斧改变自己的身高骨骼,他晋升金丹后,容貌相当于定格,生长速度会极大地放缓,大约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才能长成二十多岁青年模样。

——也就是说,他的身高基本就定下来了!

此时秋亦板着脸,比过身高,发现虞观居然比他还要高小半个头。

他沉默片刻,转而放下来回比划的手。

算了!

他师尊比他高点不是很正常吗!师尊要是这都比不过那哪还有什么威风!

……退一万步讲,反正他修行《无相锻体法》,捏个身高也不过片刻的事情。

对上虞观迷茫的眼睛,秋亦又忍不住笑了下,忽然生了坏心思,乍然展开双臂,用力地抱了下虞观,一触即分,他收回手,退出两步,高兴地说:“师尊,我晋升金丹啦!”

我离你又近了一步!

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温热了相触碰的肌肤,温度似乎能一路传至冰冷的心脏。

虞观看着已经放下手的秋亦,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一下,对秋亦的笑容沉默片刻。

在秋亦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有点放肆,歪头瞅他神色时,他才终于也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轻而柔地摸摸秋亦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微微点头:“嗯,我知道了。”-

晋升金丹之后灵纹也可以隐藏了起来了,秋亦暂时不用担心被找到,等四年时间一到,他就可以潇洒远走高飞。

时间慢慢流逝,秋亦每日照常完成杂役弟子的强制性任务。

他来时是秋天,几个月后现在又到了春季。

古拙院中,出来闲逛的老黄狗又见到了他,它惊异地绕着秋亦转了几圈,来回嗅了嗅:“你晋升金丹了?”

这才几个月啊!你晋升怎么这么快!

秋亦今日的任务是替院中灵植捉虫,他拿着针对这种任务特制的小玻璃瓶,打开放在树枝上,等待半个时辰,瓶中甜蜜的气息便会引诱来无数害虫。

等待的时间中,他翻看那本坑杀了很多书院弟子时间的《春风剑法》,听到老黄狗的问题直接点头道是。

他现在其实是隐藏了修为,表露出来的只有筑基中期,不过老黄狗这等境界自然能轻易看破伪装。

老黄狗又看了看,发现秋亦气息非常平稳,完全不是那种服用丹药、特殊灵物等强行破镜的虚浮,他想了半天,说:“你——”

“我一心向我师尊。”秋亦抢答,同时再翻一页,还是好抽象,和《蕴灵诀》不一样的抽象,很像是梦游之作。

“……”可恶,看来挖墙脚注定是不成功了。

老黄狗刨了两下地,假装自己没有动过任何其他心思:“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我送你份机缘,你要不要?”

秋亦收起梦游大作《春风剑法》,认真地看了老黄狗片刻,退后两步。

老黄狗:“……”

你退后两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秋亦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防狗之心也是。”

“不是白送的,”老黄狗嗷嗷叫了两声,为自己争辩,它年纪很大了,平时喜欢懒洋洋瘫在哪个地方,此时居然显出点活跃来,“我也有条件!”

秋亦向前走两步,半弯下腰:“我开玩笑的,您说。”

老黄狗抬起头来看他,高兴地摇了摇尾巴:“你知道上周神朝吧?”

秋亦点了点头。

大夏王朝之前的第一个辉煌统一王朝,远古时期前期兴起,然后在中后期发展到了鼎盛时期,最后不知为毁于一旦,甚至都没能撑到远古末尾第二劫的到来,现在则成了易天教打出的一面旗帜。

老黄狗:“上周神朝覆灭后,皇宫明末宫中的宝物被瓜分了了一部分,剩下的连同明末宫一起直接形成了一个小秘境。我这个机缘,可以让你有机会去明末宫遗址中,获得那些神朝之宝。”

“相对的,你须帮我寻回当年书院赠予神朝的三圣画卷。”

“如果你答应,我可以做主免去你剩余的惩罚时间,你随时都能离去,不必再停留一个不适合你的地方浪费时间,三个修炼场也可以不限量对你开放一个月的时间,帮你巩固如今修为境界。”

老黄狗严肃端庄地坐着,爪子交叠,问:“你意下如何?”

秋亦道:“只是有机会进入明末宫而已,假如我未能进去呢?”

“进不去就当我作为你师尊的旧识,白送你一份机缘。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进去的钥匙。”老黄狗道。

即便它没有看过秋亦与人交锋,只看到了他令人诧异的突破速度,但是堕仙会动心收下、会宠爱喜欢的弟子,无论怎么想都会是那种类型——力压同辈同境、势不可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黄狗觉得秋亦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但秋亦还是沉默了一会儿。

老黄狗看见秋亦露出笑容。

“我答应,不过我还有两个条件。”

秋亦掏出一尊玉像:“第一,能请前辈您帮我把这个打磨一下吗?”

老黄狗本身是合体境界,它看了一眼,肯首以示可以。

秋亦将玉像递给老黄狗,诧异地看它用爪子粗暴一按,玉像表面咔嚓咔嚓裂开,玉屑碎了一地,露出底下的红色石头内里。

“好了。”老黄狗说。

玉中石,石头反而才是更重要的那个。

秋亦取回石头,真的是很普通的石头,他都不敢用力,生怕捏碎。

定睛看去,石头和之前的外壳一样刻着烛龙,不过纹路更加清晰,同时握在手中隐隐有种炙热滚烫的感觉。

他收好这件不知道何时何地会起作用的信物,先直起腰看了一圈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后,像是小朋友交谈秘密一样悄咪咪地蹲下身,直视老黄狗琥珀色泽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眼睛闪亮:

“第二,您能和我说说我师尊当年的样子吗?”

第073章当年模样

老黄狗一愣。

秋亦眨巴眨巴眼睛,很期盼地看他:“比如性格啊、表现啊之类的,您好好想想……”

老黄狗仔细想想,缓缓将记忆里的一些碎片给倒出来。

它其实和虞观并不相熟——这并不是它的问题,而是虞观这个人性格孤僻,冷心冷面,独来独往,身边根本没一个朋友——现在它能混上旧识身份,只不过因为与虞观说得上话的生物之中,到如今还活着的寥寥无几。

那时崇山书院很繁荣,各种天才层出不穷,虞观这个不露山水的杂役弟子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他特殊的发色与眸色一并隐藏起来,变为常见的黑发黑瞳,黑发束起,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杂役弟子服,表现平庸,除了好看的脸之外不能提起别人一丁点的注意。而即便是有人因为他样貌好看试图靠近,也很快会因为他冷漠寡言的态度而识趣远去。

不过老黄狗被三圣带回书院时还是只狗崽崽模样,别的弟子努力修行卷生卷死,作为编外成员的它只用负责卖萌撒娇抓蝴蝶就好。

它太闲了,偶尔就也会去找书院弟子玩玩,最多的便是那些正在处理杂物的外院弟子和杂役弟子。

它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虞观——虞观的隐藏法术对它不起作用,而他原本的发色眸色也太过显眼了。继而,小黄狗又发现了虞观的真实境界和天赋。

它对虞观说:“你这个年纪能有金丹中期,很厉害啊,为什么不试试去挑战一下晋升考核,成为内院弟子、获得更多资源呢?”

虞观哗哗地扫着落叶,对书院上下宠爱得不行的护院神兽表现得平淡又冷漠,他看起来不想和它交谈,但是思索片刻后,可能是为了杜绝麻烦,还是开口道:“因为我不想。”

崇山书院这么好,居然有人不想成为内院弟子!小黄狗被挑起了兴趣,厚着脸皮,一路跟着干完杂役活计的虞观回到了小屋。

崇山书院人太多了,弟子也太多了,院内根本不够大家住的,所以像虞观这样的杂役弟子,屋子就落在后山。

小黄狗看着虞观给屋前的土浇了浇水,这块土壤是血红色的,浸透了鲜血,即便浇了水也不见褪色,大概是某位修士的精血吧,十年百年方能消失。

后来小黄狗打听后才知道那大概是虞观初来乍到那天身上滴落的血——虞观大概得罪了什么人,受了很严重的伤,一路跑到崇山书院内避难。

它那时好奇地问:“你种了什么吗?”

虞观将小黄狗拒之门外:“与你无关。”

小黄狗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将这个杂役弟子抛之脑后。但是很快,它扒拉着栏杆看荷塘时,又见到了虞观。

原来是有位教书先生看中虞观天赋,惜才,想要收虞观做弟子。

虞观说:“承蒙先生厚爱,崇山书院很好,但是不适合我,我想去四方走一走、闯一闯。”

教书先生摇摇头,无奈道:“年轻气盛啊。倘若你有一天后悔了,随时可以回书院。”

小黄狗也学教书先生一样摇摇头,心想这个人真是年少轻狂,太傲气了,多少天才便是倒在了半路之上,现在这么好的得到庇护的机会摆在虞观面前他居然也要拒绝。

像它就不一样,三圣对它好,它便跟着他们回来,于是得到了更好的主人,或者说亲人。

那之后没多久,虞观不声不吭缴纳够了足够的贡献点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那在屋前种下的种子甚至都没发芽。

没有谁注意过这个平平无奇的杂役弟子,只有管事的被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贡献点惊了一下,但是每天事情那么多,惊讶一下也就过去了。

于是乎即便后来虞观在外扬了名气,也几乎没人想起原来这位天骄还在崇山书院呆过一阵。

想起当年那个独来独往的少年虞观,老黄狗还有点唏嘘,谁能想象到那样的虞观会收下弟子,还封着境界,用分身来陪着弟子满世界跑。

秋亦安静地听着,他站在这一头彼岸回望过去,似乎能从老黄狗的描述中窥探到旧日的一点余晖、少年虞观的一角残影。

老黄狗不说话后,秋亦扒拉手指,眼巴巴地催促:“怎么才见了两面?还有吗,还有吗?”

这个旧识也太不靠谱了吧。

老黄狗这回沉默了很久,说:“下一次再见面时,堕仙来报死讯,他告诉我,不要再在石碑下等候远征者归来,三圣死了,所有同去的书院弟子也死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等候了数百年的黄狗如遭雷劈,它不肯相信虞观的话,他对这个骗子嗷嗷吼叫,但因为长久地厌恶进食、只日日夜夜地张望,它那么虚弱,连吼叫也低落嘶哑。

白衣的堕仙来报死讯,如同不详的噩梦,但他望着这片少时曾经踏足过的土地,终究还是多言了一句:“看看你身后吧。”

——它该去守候的,应当是身后风雨飘摇、生死存亡之际的崇山书院,而不是永远回不来的那些笑脸。

“……”

秋亦也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对老黄狗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尽全力帮您取回三圣画卷的。”

秋亦指了指天空:“对天道起誓。”

当年的老黄狗面对虞观直白而又残忍、不带一丝情绪的冷漠话语发疯似地吠叫,不肯相信,然而时隔这么久,老黄狗已经成熟释怀许多,说到这样的话题也不会流泪,甚至还有一点庆幸虞观多说了一句点醒了它,不然它爱着的那些人的家可就要没了。

此时,它呼呼露出微笑:“好。那我现在也把那机缘告诉你。”-

大夏皇宫。

今日是开国皇帝定下的团圆日子,所有皇室子弟几日前、甚至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看着时间紧赶慢赶回到宫中。

家宴宴桌上冷膳热膳瓜果甜点齐聚,五王爷梁文秀食不在咽,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上座的太后和其身旁年幼的太子。

“皇兄身体不适吗?”那太子明明该是不知事的年纪,却意外敏锐,猝然转过头来,目光深深。

“多谢十九弟关心,我没事,只是好久没见皇祖母了,甚是想念。”梁文秀勉强笑笑。

年仅三岁的太子梁紫微道:“那就好。”

那头长公主忽地放下筷子,碗筷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碰响,她对梁文秀道:“你有什么可想念的,过去也没见你多想想来见母妃。”

坐在另一张桌上的男妃垂眸,安静吃菜。他是梁文秀和长公主的生父,也就是长公主口中的“母妃”。

梁文秀确实是生来就脾气古怪,打小便不与他亲近。

某次他们争吵起来,梁文秀更是放言“不过是你不努力讨好皇帝罢了!狗都晓得主动去舔盆子,你偏假清高惺惺作态!”。

这话被杂碎口舌传出去后,当天就有年轻貌美的妃子上门拜访,似有若无地炫耀她或他的得宠,讥笑男妃可真是个有好儿子,梁文秀在一侧,但见人得宠,就是一声不吭。

此事令人心冷,反正回来探望的长公主得知后,是差点没气得直接提刀过去,把这些不要脸的长舌妃子连自己这个弟弟一起砍了削了。

“七姐莫要生气,我相信皇兄一定不是有意的,只是太忙了,”梁紫微说到这里,凉凉看过去一眼,“是吧,皇兄?”

一个七姐,一个皇兄,亲疏立见。

连自己亲姐姐也帮着外人,梁文秀差点咬碎了牙,却一点也不敢表达,只好默不作声点头应了。

长公主给十九弟一个面子,“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太后身着大夏帝皇掌权者才会穿的华美玄服,全程乐呵呵地看他们说话,没有丝毫阻止的意味,不过任谁都看得出她对太子的宠爱与看重。

一顿家宴,吃得梁文秀度日如年,他飞快地告退了,同时心中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打开宁王秘宝,取得里面的秘宝,让这些人、还有易天教的那些人知道他的厉害,让大家都来瞧瞧,这东宫之位岂是他梁紫微这个黄毛小儿可以坐得的?

他要让他们跪着求他继承皇位!

大皇子梁云延:“这八弟是不是又要犯浑了?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是这么不稳重。”

因为大器晚成小时候被梁文秀欺负过的四公主冷冷嘲讽道:“他从小不就那样?脑子有病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智力还低下。”

说罢便离席去了。

长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太后牵着太子的手去往另一条更幽静的路了:“也不知十九弟何时才能登基。”

早点断掉那些人念想才好。

梁云延:“十九弟身上福运不凡,要长大还远得很,不过他现在就可以处理政事了,别太担心。”

长公主叹了一口气,看向遥远的天空:“希望来得及。”-

秋亦歪头:“宁王?”

这即便是在大夏历史上也算得上冷门知识了,老黄狗细细给秋亦道来。

原来这宁王是大夏皇朝开国皇帝夏武帝的兄弟。

他并不是一个很有名望功勋存在感的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天赋不好的普通人,在众多资源的堆积下最后也只有金丹境。

不过因为小时候流落在外过的很凄惨,被找回来后作为唯一的亲兄弟,渐渐得到了帝王的亲近,不久后便被封为宁王。谁知帝心难测,宁王最后因为与夏武帝起了口角之争,直接被放逐离开权利中心,到偏远地方待到老死了。

老黄狗:“听上去很普通是吧?”

这在凡间寻常,在修真界也普通得平平无奇。

老黄狗甩出一条劲爆消息:“但其实有一种可能,宁王早就在中途就被夏武帝神不知鬼不觉换掉了。”

当年发生了一件几乎轰动了整个东洲、甚至全修真界的大事:有一个神人,他带着十万大军离奇陷入某个随机秘境中,然后全部阵亡,没有一个活口留下——他就是夏武帝的左膀右臂、爱将定北将军。

随机秘境是随机了些,但是什么秘境能一口气杀那么多人?那可都是大夏用来打趴各路人马的精兵,而且还有个擅长用兵布阵打天下的将军坐镇!

因为过于不可思议了些,这件十万士卒事件后来直接成了千古疑案,直到今天还会被人翻出来说道说道。

然而少有人知道,宁王在相差不远的时间生了一场病。这场病没有留下任何记载,像是被人刻意隐藏了,只能通过各种渠道支离破碎的消息拼凑而出有这件事存在。

宁王病好后便是大家都知道的历史,即他与夏武帝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关系逐渐变得亲近许多,获封宁王,又在许久后因为争吵而被放逐。

老黄狗怀疑真正的宁王在这场病中就死了——或是病死,或是被夏武帝送走或杀死,并且以那位开国皇帝对亲人冷漠的态度来说,杀死概率甚至比送走要大,而后面再出现的“宁王”实际上都是深受深受夏武帝信赖倚重的定北将军。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揣测。”老黄狗说。

如果事情真相是这样,那十万大军为何全部死亡,独独留下将军一人活了下来?大夏当时不过统一百年,失去了这一批精锐兵卒可是直接伤到了根基!夏武帝总不可能是嫌自己和王朝过得太顺遂了要给自己来两下狠的吧?

还有,如果宁王是定北将军,那夏武帝为何要偷天换日为定北将军改身份?后面把宁王放逐又是何意?

问题无疑变得更加复杂。

秋亦默然,纯当听了一个八卦,他指出事情的关键所在:“所以我要去宁王秘宝取什么?”

“当年宫人的后人说,发生争吵的前夜,夏武帝私下里赠与了宁王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一枚珠子。你要取的就是这枚珠子,它是进入上周神朝秘境的钥匙、神朝末代帝皇冕旒上的珠玉!”

第074章刀山

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这天,五王爷梁文秀特意叫来自己天赋最出色的嫡长子谈话,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又一次问话:“辰儿,你可准备好了?”

宁王秘宝是金丹境的秘境,梁文秀这个分神境肯定是不愿意封印境界以身涉险的,不过他孩子多啊,这不就有合适的嘛。

“父亲放心,不过是宁王秘宝,我进入犹如探囊取物。”梁辰自信一笑。

梁文秀抚掌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家麒麟儿!”

他心情愉悦,看梁辰目光更加柔和。他子嗣皆是不争气,根本带不来什么助力,唯有这头个出生的孩子还算看得过去,如今年纪不过六十就已经是金丹中期,梁文秀私底下认为这都是梁辰样貌性格也多随了他的缘故。

梁文秀:“我再点四位金丹后期死士前去助你,勿要让我失望。”

“只是个金丹秘境而已……”梁辰惊讶,不懂为何父亲如此大动干戈。

虽然秘境竞争向来激烈——哪怕是宁王秘宝这种小秘境也一样,只要秘境有记载,开启时就总有修士蹲守,不过梁辰有足够信心碾压其余人。

梁文秀阴恻恻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没有回答,只是道:“把项链带回来,世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梁文秀此前一直迟迟未立世子,梁辰心知肚明他父亲是用这个位置令底下的儿女斗生斗死、最后选一个蛊王出来,没想到此时此刻这个位置却被轻易抛了出来。

成为世子,他在王朝中的地位就又要上升了,一些原本接触不到的资源也可以收入囊中,那些弟弟妹妹哪怕不满也要捏着鼻子与他打好交道。

梁辰想象到自己成为世子之后的光景,一时呼吸都变得粗重不少,欣喜道:“是!”-

明月移至天空的正中央,在漆黑夜空中晕出深深浅浅的蓝。

秋亦手中捧着一束艳红的不枯花,他低头拨弄两下柔软花瓣,对虞观道:“宁王是个……”

他停顿一下,用了个来自第一世的形容词:“很浪漫的人。”

宁王死前有感大限将至,和部分修为低但是财富多的修饰一样,特意动用人情请人为他分割制造出秘境,又在遗嘱中道出秘境的开启时间和进入要求。

想要进他的秘境,要取来一束不败的花、辅以数种极易取得的灵性植物,于月上中天时燃烧,为他念一段长长悼词。

这些东西皆是由老黄狗提供。

心中默数着时间,秋亦摊开手,不枯花飞至空中,无风自燃,其余的辅佐材料灵光流失,星星点点与火光交织,如同一条散落的银河,慢慢通向遥远天际。

虞观在他身边诵念起本劫之初不知何人写就的悼词,声音悠悠,咬字清晰。

月光皎皎,无所事事的秋亦偏头看身旁人被月色照亮的侧脸。

悼词拗口,但音律极美,虞观的声音偏低沉,又透着一股清冽冰凉,那些晦涩古旧的文字被他念出来甚是动听,银灰眼眸凝望着虚空,专心致志。

秋亦看着看着,心中忽然想到:我师尊也是也浪漫的人。

不枯花燃烧殆尽,悼词也念至末尾,散落的灵光编织出一扇门扉。

推门而入,身后的门扉自然闭合消失,秋亦再看向四周,他和虞观已经被传送至了秘境世界之中。

因为宁王的要求给得具体特殊,所有修士都是同一时间进入的秘境。秋亦仔细看去,修士或三两结队,或警惕地看着周围独自等候。或许是因为宁王秘宝不值一提的原因,来者明显散修居多,几乎没见到那种十几人团在一起的情况。

整体看去,人数比他想象地要略少一些,约莫只有几百人。

不过也可以理解,宁王毕竟是十几万年前的人物了,就算是明确地写明了秘境开放的时间也难免被人遗忘,更何况他的秘宝也不是每个人都看得上想要。

匆匆看了一眼自己的竞争对手们,并着重注意了几个气势强盛之人,秋亦转而认真打量四周。

周围没有任何火源,但温度奇异地高,有不耐热的修士甚至已经开始流汗,四面岩壁通红,空气闷热,他们宛如被困在丹炉之内。

所有修士统一站在一块巨型岩石之上,面前是一座银色的倾斜高墙,上面有一点一点的闪烁的银光。走近了才心底一寒地发觉那银色是刀身,亮点则是刀尖的一点光亮,这也并非是一面墙,而是无数把银刀铸就的一道刀幕刀山。

这座刀山横亘在所有人的前方,每一处都是一样高,没有任何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想要绕开也绝无可能。

——宁王秘境几乎把意图甩到了每个修士面前:给我闯关。

这种闯关机制通常会在传承秘境中出现,不过考虑到宁王把他的好东西都留在这里,说宁王秘宝是传承秘境也没什么问题。

普通刀剑自然对金丹修士起不到什么效果,但是能在秘境里出现,这刀山肯定不是那么简单。修士又不是傻子,没有人会愿意鲁莽行动送命,而是各自寻了块地方试图研究一下这个关卡的门道。

秋亦也走上前去,其余修士多是借旁物试探,但他胆子很大,涌动的灵力附着手上化作一层透明的灵力层,直接伸出手去触碰。

还未触及,只见刀身一亮,锋锐气息迸发,原本缠绕在手上的灵力顿时划开,秋亦迅疾收手,指腹已经破开一道浅浅伤口。

这种小伤原本对秋亦来说应当几瞬就能愈合,但伤口处另有一种锋锐气息在破坏,竟是僵持了一会儿才成功愈合。就在此时,秋亦忽而听到动静,他转头一看,发现已经有修士动身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闯关类型的秘境讲究的就是一个比拼速度,所以初步看过后直接动身的人不少。

有的修士用最常规的方法攀爬,也有的修士使用了一些特殊手段,例如一个修士有绳索法宝在手,便一段一段晃荡上去;还有一波人用自己的飞行灵宠实验了一下,发现这里似乎并不禁止飞行后直接飞起。

一个最早选择飞行的修士踏着飞剑一马当先,他看着身后的其他人,生怕自己争分夺秒抢来的第一被夺走,又是接二连三的提速,才几个呼吸的功夫,居然已经到刀幕中间的位置了。

还没等其余修士心动学之,异变突起。

整座刀山轰鸣,其上无数利刀摇晃,老实攀爬的修士惶惑不安之际,一道道银色幽芒从天而降,宛如有力的箭矢射向所有选择飞行的修士!

那个一马当先的修士此时首当其冲,直接被无数银光穿透扎成了马蜂窝,他连惨叫都没能喊的出口,气息顿散。

一息过后,银光散去,布满了密密麻麻窟窿的尸体掉到了刀山之中,血顺着刀身淌下。

剩下飞行的修士也没能讨得了好,不过他们之前冲得没第一那么猛,现在好歹还有转圜余地,脑子机灵的当即跳下法宝落到下面扎人的刀山之上,疼得冷汗直流,还被一两道银光狠狠捅出重伤,但总算是保住了命——其余银光去追还在空中的人了,就连那个用绳索法宝摇晃上去的修士也被打了下来!

“草,这么凶!”一位修士捂住被穿透的胸膛,龇牙咧嘴喊了出来。

保全性命但重伤的修士不甘地从刀山上退下,重新回到岩石上,又默默抱团抵御身边其余若有似无目光危险的其他修士。

这秘境四个时辰之后才可以退出,他们现在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

毫无疑问,这一批修士用自己为例子给了其他人一个惨痛的教训:宁王秘宝不欢迎耍花招的!

心有余悸地看了那些跌落的修士一眼,其余还在岩石上观望的修士抓紧时间纷纷动身。

秋亦与虞观也开始攀登。

几乎垂直的刀幕不似普通的山壁,根本没有可以抓握的地方,所以选择攀爬的修士几乎都是站立而行。没有省力气取巧的办法可用,所有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选择笨办法:用灵力附着在与刀幕接触的地方,每当灵力被划破时就迅速附上一层新的灵力,不让刀锋碰到身体。

办法虽笨但也好用,只要时刻注意好对灵力的控制、保证灵力的储备量够用即可。

秋亦和虞观两人灵力雄厚,对灵力的掌控精准,就连步行攀登也在回风崖壁上练过,走得轻松自如,甚至有余力神识传音交流。

秋亦:“师尊,这些刀,还有那银光到底是什么?”

虞观引导他:“你觉得呢?”

虞观这样说了,那么就是他也可以想到的东西。

秋亦老实回答:“我原先以为这是刀意,但刀意应该更厉害些……”

剑道一共分为入门、登堂,入室,剑意,剑势,剑域六个阶段,刀道自然也有相应的划分。

虞观颔首:“这确实是刀意,不过是削弱了无数倍的刀意,你可以把它当作刀气。”

刀气、剑气等是境界水平的反应,登堂境只是将将悟出,直到入室境界才可自如运用,被削弱了无数倍的刀意还有刀气之威,可见这几个阶段境界相差有多大。

秋亦感慨,而后又道:“我距离登堂境正好还差一点对剑气的领悟。”

都是修行过身法的,两人步伐极快,说话的功夫便已经超越了数人,从原本的倒数队尾连跨几层,进入了攀爬刀山的第二梯队中。

第一批队中最前面的是位容貌硬朗的金丹境中期,他是少有的非站立前进的修士,而是双手双脚皆附着上灵力层,以一种类似壁虎的姿态攀爬。

他出发得早,速度也快,此时已经接近了刀山的中间位置,也是先前那御剑飞行修士被扎得惨死之地。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壁虎一样攀爬的修士打起精神,提高了警惕。

他没有飞在空中,还特意攀爬着前进,即便那银光再出现他也是最不容易受伤的那个,但是怕就怕这秘境还有手段……

正想着,他眼前忽地一黑——有什么东西挡在他面前。

修士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抬头,一道银光寒芒从上而下、猛地斩断了他伸出的双臂!

第075章让让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最前方传来,落在那名壁虎似攀爬的金丹中期之后的修士脚步放慢,因着高度优势比他药更快看到突然出现的袭击者的全貌。

那生物个子与人一般高,后肢站立,两条前肢末端为银光闪闪的镰刀,头颅较小且呈三角形,橙黄色的眼睛上裂开了无数复眼,外貌近似螳螂,身后却没有翅膀,而是多了一条锋利的刀锋尾巴。

它像是那些银光箭矢一样极其突然地冒出,然后毫不留情地用镰刀刺啦斩断了第一名修士的双臂,像是刀山忠诚的捍卫者。

壁虎修士大口喘息着,脸色苍白,在这刀兽第二刀斩落的时刻一咬牙果断跳下刀山。

他退了,但其他人可没有,甚至有人步伐加快,迫不及待地要与这刀兽斗上一斗。

稍微有点经验的修士都已经反应了过来:前面不过是开胃小菜,现在刀山的真正考验来了!

——而只要比别人都更快地越过刀兽,这一关就胜负已定了!

在第一梯队的梁辰步履飞快,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闯关机制的秘境往往会在每一关后给予表现优异的修士奖励,说不定他父亲要的项链就在其中,为了资源,他必然要取得这个第一。

剑鞘中的昭时剑似乎有些兴奋,秋亦眸光微动,在另一番视角中,这金丹境前期的刀兽身上泛着盈盈的光。

就像是当年沉睡在上古战场的兵器一般。

剑声铮铮,虞观推了蠢蠢欲动的弟子的后背一下,传音道:“去吧,昭时剑该晋级了。”

心中猜想被肯定,秋亦转头抿唇露出微笑,对着虞观一点头,悄无声息地便从第二梯队进入了第一梯队的末尾。

而一旦独自行动,秋亦脸上笑容淡去,他一手按在剑柄上,银色的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少年目光近乎冰冷的打量审视着走在最前面的竞争对手,漆黑的眼眸中光芒流转。

……

最开始出现的那只刀兽不过金丹前期,但想也知道这刀山不可能让所有人围攻一只。

就在新的修士踏过界限时,又一只不同修为的刀兽霍然冒出,连着先前那只刀兽一齐砍向新来的。

当第一梯队的所有修士都山腰部分后,这些刀兽出现的机制便也被摸了个清楚:每来一人就有新的随机境界、随机数量的刀兽出现,往前走每过一个阶段又会有新的刀兽,而这些刀兽会先纠缠令它们出现的那个修士。

第一梯队忙着与刀兽作战,来不及顾及其他。但还没到达的第二梯队、第三梯队却已经想到了自己进去后的压力,不少人直接掉头攻击自己底下的修士:“别放他们上来!刀兽会越变越多!”

他们站在上方,打下面的人很是容易,不过底下的修士虽然速度是慢一点,可大家都是金丹境修士,谁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红了眼:“就你们能耐啊!把你们干掉我们进去时也没有那么多刀兽了!”

你攻击我就回击,谁也不让着谁,一阵鸡飞狗跳,交战之际双方无意或有意地又牵扯进了新的修士,把那些专心往上爬的人也拉进了混战之中,场面一下子变得无比混乱。

虞观修行过隐匿气息的功法,旁的修士见了也会下意识把他当作一道影子忽略他,他即便在混战中也能慢慢悠悠地走,倒是清净。

他的目光看向更上方。

山腰往上,第一梯队中,新的混乱即将被掀起。

“铛——”

刀兽双刀被一名死士拦下,它锋利的尾巴如同弹簧一般猛地弹射飞出欲砍,却又被另一名修士挡下,第三名死士抓住时机一剑狠狠刺下刀兽胸膛,银光迸溅,刀兽身体哐哐散落成一地碎片。

四个死士的保护下,梁辰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他也不需要出手,只要一路往上冲就行。

第一波交手过后,大部分的修士发现,刀兽虽然攻击和速度都很强,但神智低下,轻松就能拉来仇恨,而且防御却非常脆弱,只要往胸膛处一刺,它们就会自动散架。

而部分感觉灵敏的修士握着自己隐隐约约好像增强了一丝的武器,心中惊异,目光移向了激战的其他人那里。

还未等他们想好捋清,一道声音高声响起,被灵力扩散而开的音浪传遍整座刀山,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有人要登顶了!”

谁?谁要登顶了?!

不管是在与人混战,还是与刀□□战或是默默爬山,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唰地看向了最前面——被死士保护着的梁辰!

有死士护着,他行走速度不降反升,现在确实要登顶了。

谁也不知道刀山的考核是不是按照登顶来算。

几乎所有有点想法的修士都忍不住感到心焦,第一梯队下面的直接握手言和,连忙爬山进入山腰,而第一梯队中与刀□□战的加快了速度,比较靠近梁辰的则直接和刀兽一起攻击死士。

修士的围攻可比刀兽难对付多了,数道流光飞来,几个死士应付地逐渐吃力起来,梁辰感受着身后如刀似箭的那些目光,再一次加快速度,心底怒骂那个机灵出声的修士,本来在他的预想中他应该更晚一点才会被发现的。

心焦就会出错,刀兽脆皮是脆皮了些,但是刀人是真的很狠。

一名在山腰边际的散修一个失误,手上的软剑啪地被刀劈走,刀兽黄色的眼球闪烁,另一只镰刀即将落下,死亡近在眼前!

就在这时,一道轻飘悄然地银白剑光闪过,刀兽的镰刀猛然停住,它身体一转,注意力转向突然的袭击者身上。

本来都准备等死的散修睁大眼睛,看见一名穿着玄黑衣裳的少年身影一闪而过,而先前还在攻击散修的刀兽挥动镰刀,速度似乎也被带了上去,一闪即——融入了一大批刀兽之中,双脚舞出残影,狂乱地追赶着黑衣少年。

散修感谢的话卡在喉咙之中,目瞪口呆地看那少年带着刀兽群狂奔而过,差点没稳住给双脚附上新灵力层。

散修并不是个例,同一时间山腰附近的所有人都被带走了刀兽,甚至还有人被那黑衣少年一脚踹进了山腰地带生成新刀兽。

跟在黑衣少年身后的刀兽团越滚越大越滚越大,最后形成了一批谁也不敢正对上、数以百计的刀兽大军。

秋亦一剑森冷穿透一只被修士牵制住的刀兽胸膛,刀兽崩了一地,对面的修士呆若木鸡,不懂这人哪冒出来的。

秋亦飞快越过他,继续对前面的修士喊:“让让,让让。”

让什么让?

那被越过的修士恼怒地想要动手背刺一击,忽然听见隆隆的声响,猝然回头,唰地撞上了无数双黄色的眼睛。

修士:“……”

秋亦无暇关注那个刚刚擦肩而过的修士心情如何,他很忙,要赶紧爬刀山追上最前面的梁辰。

要不是来回进出只会产生一次刀兽,秋亦也不至于慢慢地一兽砍一刀,到现在才拉到数量足够多的刀兽。

在这种所有人都是竞争关系的闯关机制下,到了后半程,最前面的人一定会成为最大的集火对象。想要破解也简单,要么足够快,快到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所有人都赶不上你,要么既强又快,能把最快的打下来,也能挡住其他人的集火。

这两种方法对秋亦来说都不适合。

他虽然修行了玄阶下品《蛇影》身法,但坦白来讲《蛇影》更侧重的是战斗中的躲避,所以单论行进速度而言秋亦并不是最快的那个,那个梁辰就比他快,身边还有四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帮忙挡伤害。

至于后面一种倒是可行,但这不过是宁王秘宝的第一关考验罢了,接下来关卡的情况还不明确,秋亦并不想消耗太多精力在这里。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那些对武器有好处、应该既是考验又是一种奖励的刀兽可以另辟蹊径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让让,让让。”

出于一点微不足道的同类情谊,秋亦一边跑一边好心提醒,一边又帮忙给一只破破烂烂的刀兽补了一刀。

昭时剑发出悦耳的鸣叫,被抢了刀兽的修士恼怒的脸庞飞快被他抛在身后。

刀兽速度飞快,跟一群疯狗一样死死咬在秋亦身后,靠得近的还有机会挥挥它的镰刀或者尾巴。

但秋亦就好似后脑勺长眼睛了一般,速度不降,身体微微变动,每一击都能恰到好处地躲过,甚至能往后不痛不痒精准一刺,拉回被散落攻击牵走仇恨的刀兽。

——感谢崇山书院的莲花池,感谢点满了闪避的《蛇影》功法,身法步法是好东西,下次还学-

刀山山顶就在几十米开外,但梁辰却被卡在这里,被迫加入了战斗。

又有新的刀兽出现了,可能是因为即将到山顶的原因,新生的刀兽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多,境界还都是金丹后期,再加上其他修士还来浑水摸鱼一下,为了不让死士现在就牺牲,梁辰不得不一起帮忙解决刀兽。

他也是金丹境中的佼佼者,一把金纹佩刀转瞬捅穿了一只靠近的刀兽。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轰隆隆的声响。

刀山又有动静了吗?梁辰皱眉抬头,生怕再次出现那些银色闪光。

他确实没有看到那些可怕的银光,但却对上了一片森冷的黄色眼瞳。

疾驰的刀兽大军最前面,黑衣少年脸上挂着笑容,仿佛看不见其他大片地方可以走一样、带身后一大片刀兽一起直奔梁辰跑来,他张开嘴,声音非常之耳熟:“让让!”

第076章火海

梁辰、死士、以及围攻他们的修士都呆了一刹那。

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心中虽然有诸多不解,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绝不能傻站着了。

按照黑衣少年所说的那样往旁边让?那也绝无可能!

梁辰转身就向刀山山顶跑去,可还未跑出几步,原先围攻他的修士红着眼一把勾住他,一道长勾牢牢勾住梁辰的脖颈,唰地把他往回拽。

他们都是费尽心力才拽住速度最快的梁辰,若是梁辰跑开,那再要抓住他可就难了,而且就剩下这么点距离,若是放开梁辰,这第一指定会被他拿到。

梁辰心里暗骂一声难缠,一时脱不了身,又见刀兽浪潮越来越近,恨恨对几个死士道:“舍命掩护我!”

死士培养出来就是为主子生为主子死,四个死士几乎没有言语交谈,修为更高的两个当即退后,修为差一些的两个死士则磕下一颗赤色药丸。

血液和灵力疯狂燃烧,两名死士身上气势暴涨,境界从金丹中期一路涨到半步元婴,其手中刀剑舞出残影,力气与速度根本不可同之前而语,铛铛铛的交锋之声中,围攻的刀兽和修士皆是被力压一头!

这是临出发之前梁文秀特地赐下的四阶戮血丹,金丹境修士服之境界可突飞猛涨,但不消片刻便会爆体而亡。

这一下相当于损失了两名死士,梁辰心中滴血,咬牙抓住这个机会往山顶冲。

但就在这拉扯之间,一道飞剑惊鸿而来!

秋亦到了!

原先的刀兽、纠缠梁辰的修士、磕了丹药的死士刹那被其身后的刀兽浪潮覆盖。

已经两个留在梁辰身边的死士连忙上去阻拦秋亦,但秋亦的剑像飘花,身若游蛇,只是一个晃神,少年游出不知何时出现的缝隙,死士还要再拦,却猛然撞上尾巴似的缀在秋亦身后的刀兽群,无数把镰刀银光闪闪。

死士:“!”

另一头,秋亦手中昭时剑猛然刺向梁辰!

他的剑直奔心脏而来,赤。裸。裸地要夺人性命。

梁辰背后一寒,果断闪开,肩膀却被一剑戳穿,血液流淌,柔剑之中爆裂的雷霆轰然炸开,梁辰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想动用灵力去封锁体内雷霆治愈伤势。

战斗之中一步错步步错,秋亦心神沉静,握住剑柄狠狠一划,“噗呲——”晋升玄阶下品昭时剑之锋利,梁辰的肉身根本无法抵抗,左臂顿顿一声跌落刀山密密麻麻的刀刃之上。

一剑断一臂!

梁辰几欲发狂,右手佩刀如闪电霹雳般劈下。

他行进速度很快,但战斗中速度却只算是一般,真论起来可能那两个暗卫的战斗表现也要比他好得多。

秋亦几乎能轻易判断出他接下来的出招轨迹,他轻松避开这一刀,身影一闪来至梁辰背后,然后伸脚用力一踹,踢皮球一样将梁辰踢给那些已经要追上来的刀兽。

梁辰这一砸直接砸到了正中心,竟有不少刀兽直接怒而转换目标,跟在秋亦身后的刀兽竟是又少一批。

梁辰愤怒含怨的声音震响:“你等着!我梁辰必不会放过你!”

秋亦权当没听,眼皮也不抬一下,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他到达刀山山顶的瞬间,身后那些追着他跑的刀兽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头便回去攻击其他人。

这算是闯关结束了?

秋亦看了一眼刀兽,吐出一口气,站在山顶看向刀山的另一面。

令人诧异的是,刀山的另一面非常平整光滑,宛如一张巨大的银色丝绸。丝绸的最底部是一块与他们初来乍到宁王秘境所处的地方一样的岩石。

下一关看起来还没有开启。

秋亦扫过一眼,又转身看向刀兽所在的刀山那面,敲了敲在斩杀刀兽途中得到蕴养的昭时剑,再度下山。

还差一丝。

……

赶在所有人集火自己之前,秋亦抱着如同破壳一般再度蜕变的昭时剑,鱼一样滑下银色丝绸,落到了岩石上。

蓬头垢面的梁辰疯狗一样追在他身后,他约莫是修行了什么步法,速度奇快无比,转瞬间就要追上秋亦,其佩刀却哐当一声被一把剑拦下。

虞观挡在秋亦身前,森寒冰剑牢牢压制住梁辰的佩刀,力沉且重,梁辰脸色扭曲,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动弹不得。

梁辰:“我来杀他,不干你的事!”

昭时剑成功晋级玄阶中品,秋亦心情很好,他走到虞观身边,闻言扬眉,抱臂道:“怎么不干他的事?难道就只准你有人保护吗?”

梁辰身边还剩下的两个死士上前欲救主,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秋亦和虞观。

虞观看了一眼秋亦,确认他的态度后手一翻,冰剑掀起一阵猎猎寒风,梁辰挡着脸连退数步,发胀的头脑也渐渐开始冷静下来。

他原以为只要解决秋亦一人就好,谁能想到对方还有个同境界的同伴,这下肯定讨不了好。

死士扶着梁辰身体一边,看他服下丹药,一人问:“主子,我们现在还要动手吗?”

梁辰顺平心中郁气,看着自己左边的断臂,强行咽下嫉恨,摇摇头:“不,我们的目的是成功夺得宁王秘境的宝物。”

当然,如果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也决不会错过!

虞观淡声道:“不杀他?”

秋亦看向刀山,能过来的人差不多都过来了:“不想在这里消耗什么精力。”

顿了顿,他犹豫道:“那两个人是死士?”

虞观肯首。

秋亦第一次见到这种古代背景标配特殊人才,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同时再度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死士为主而死,他们死前反扑可能会有点麻烦。”

之前那两个死士死前炸了一大片。

虞观沉默思索,一时没说话。

秋亦看他,略带困惑。

虞观语气轻松自如:“我也可以为你而死。”

“……”秋亦反应过来,猛地背过去咳嗽两声,周围太热了,他耳根烧得通红,咳嗽咳嗽得脸也通红,“不必如此!”

就算只是过去身,他也不要师尊为了他折一个化身在这里!

虞观看他尴尬的样子,微微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等最后一人从刀山上下来,刀山震动,千万把银刀哗哗作响,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这座横亘了整片空间的刀山腾空缩小又缩小,最后化作一道气息悍然的刀气飞向人群中的某个地方。

在众人针一样的目光中央,秋亦坦然地将刀气收下,玄阶中品的昭时剑出鞘被他握在手中,银色锋芒刺骨扎人,秋亦目光清棱棱地一一对视回去,被他看到的人心中莫不是一沉,竟然无一敢对视回去,皆是避开了锋芒。

第二关在即,不必在意不必在意,这人一时得势,之后怎样还难说呢,到时候表现最好的定是他们!

而与此同时,梁辰恼怒之余又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奖励不是项链。

秋亦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瞬,又很快移去。

刀山消失,空气中的温度骤升不少。众人停留的那块岩石猛地下沉,一路温度飞快飙升,空气似乎都开始扭曲起来,看似无害的白色雾气在岩石旁边涌出,然而哪怕是金丹境修为,触碰白色蒸汽一下便会皮肤迅速胀红起泡。

有人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这个金丹境秘境的难度怎么这么高,还是说这就是闯关机制秘境的标准水平吗?

死寂般的沉默中,岩石终于停止下沉。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火海,赤红火焰灼烧鼓动,火舌舔舐岩石,即使是余温也将几位水平不够的修士逼得满头大汗、脱水瘫软倒地。

“我们……要渡过这片火海?”有修士不敢置信,颤巍巍地指着那连绵的火焰。

会被烧死的吧!

答案显而易见,没有谁回答他。

部分修士打道回府选择退出秘境,而剩下的修士则摸索着有没有什么破解之道。

“哗啦啦”一道铁索声音忽然响起,所有人耳朵竖起,皆是看向声音传来之处——一名半蹲着的大汗淋漓的秃头修士。

那修士听见声音,也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其余人看来时,他一咬牙踏入火海之中!

他凭空站在火海之中:“这里有一道透明铁索可以走。”

心知自己现在有多危险,秃头修士又挥了挥手中拿着的法宝,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们若是攻击我,我就把这铁索给砍断,大家鱼死网破!”

没有人知道透明铁索的强度如何,也没人敢考验。

“别冲动别冲动,既然是道友你先找到的,那就让给你好了……”

“是啊道友,有事好商量。”

“……”

秃头修士抬高了声音:“你们只凭一张嘴就要我信你们,别太可笑了!”

“……”

需大于供,秃头修士最后立下条件,要每人万枚下品灵石他才愿意让人上来。

万枚下品灵石对金丹境修士来说不算多,哪怕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人是趁火打劫,最后也都不敢赌可能性,捏着鼻子就把灵石交了。

秃头修士最后看向秋亦和虞观,忌惮与艳羡的情绪一闪而过:“你们的份呢?”

秋亦:“我们不走铁索。”

梁辰是第一个交灵石的,他脸色难看归难看,见秋亦说话还要特意出来踩上一脚:“呵呵,莫不是怕了这火海吧,金丹前期就莫要来凑热闹了。”

“怕?”秋亦神色看起来有些古怪。

秃头修士听他语气,意识到自己应该拿不到灵石了,大声喝道:“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到时候你们若厚颜无耻上来我们顶多把你们打下去就是了。”

明明是他占了无主之道索要灵石,如今却反倒理直气壮说别人不交灵石是“厚颜无耻”起来。

其余人捏着鼻子交了灵石,心中也不愿自己与没交灵石的一个待遇——那岂不是衬得他们很蠢?但他们分明只是小心行事!

于是也没人反驳他。

秋亦看了那秃头修士一眼:“不劳费心,倒是你,拿到灵石就莫叫唤了,就不担心这铁索被火海烧断吗?”

他是随口一说,但秃头修士自己身在铁索上,关乎自身安危,当即脸色变了几番。

其余指望着用铁索过火海,最后捞点好处的修士神色也变了,看向秃头修士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道友,他们不来便不来,你也该让我们上去了吧。”

秃头修士擦汗:“当、当然。”

修士们排成一列踏上无形铁索离开,梁辰特意站在最后走,走之前,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秋亦,目光阴狠。

——只要秋亦踏上铁索,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发起攻击,把秋亦推下去。

这时候他好像失忆一样忘记自己先前失利了。

不过或许在梁辰心里,自己只是一时大意才会失手也说不定。

秋亦好奇到底是什么势力才会养出这样的人才了,他嗤笑一声,目送这一列修士走入火海之中。

第077章养

真正走上铁索、步入火海之中,方能察觉刚刚在岩石上那阵子到底有多舒适。

周围温度高得可怕,护在身边的灵力也能被火舌轻易舔出空洞来,稍有不慎就是灼烧之痛,脚下悬空铁索纤细,人走一步便会晃动起,让一颗心脏高高悬起,生怕跌落。

行走许久,众人全都汗如雨下,面露菜色。

好好的不惧寒暑的金丹境修士,到这里来皆是体验到了凡人被高温曝晒折腾到眼前阵阵发黑的感觉。

梁辰忍耐许久,终究是碾碎了昔年得到的赏赐冰灵玉,一股寒流在他四肢流转,身上温度终于降了下来,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其他人可就没梁辰这么好运了,不过能留到现在的多是混迹金丹久的老油条,也是各有法子,你用冰寒属性的法术、他用能布雨水的法宝,再不济肉身扛也能扛一点,只不过就结局而看,百般方法皆是收效甚微。

火海看不见尽头,焰火灼人,如同火蛇一般时时鼓动冒出蹿过透明的铁索,时不时就有修士被暴烈火焰裹挟退下,炙热的火海竟像是恐怖的埋骨地。

为了避免铁索晃动、残焰灼伤,一时间众人居然空前团结。

梁辰回首再看,果然没有那两名修士的踪迹,看来果真是放弃了。

他心中满意,料想就算他们再厚颜跟来也绝对比不得自己,于是放下心来,又看了看脚下在这般恐怖烈火中也始终不化的无形铁索,再看向前面。

火海宽阔,但行走一个时辰后,对岸还是远远显现了出来。

梁辰的一位死士走在第四的位置,走着走着,他忽而站定。

这锁链窄,大家排成一列走,前面的人不动身后的人就挤不过去,第五位的修士先是打算推推那死士,掌还未至,他忽而想到对岸近了,于是落掌成拳,猛然打到死士身上。

这一碰,“砰——”的一声,巨大的爆炸轰然炸开,离得近一些的修士毫无防备,全部被波及重伤,不少人落入火海之中,哀嚎中被火焰灼烧成灰烬。

这样的情景还在中后段发生,梁辰抓住时机,利刀拼杀,他本身站在队尾,根本没有后顾之忧,此时战斗起来大开大合,位次飞快前进。

最前面的秃头修士也被滚烫气浪冲击,一轱辘跌了下去,但好在险要关头中他抓住了滚烫的透明铁索。

铁索摇晃,手上灵力与皮肉皆是绽开,秃头修士咽了咽口水,不敢放开,他忍痛用力抓住铁索。

铁索轻飘富有弹性,秃头修士身体来回摇荡,想要借力翻身上去。

铁索一晃,火海火焰直接能打到人身上,还站在铁索上的修士大叫:“别晃了!”

秃头修士还未出声,根本没有好言说话的机会,一道含怒的白羽箭笔直射来,力道奇大,正中眉心!

秃头修士双目猛然睁大,紧紧握在铁索上的双手又不知被谁一踩一推,惨叫着跌落火海之中,在被火焰吞噬前,他看到铁索之上混战一片,透明的锁链被滴落的鲜血染成了刺目的赤色。

……

进入秘境的有几百位金丹境修士,刀山一行少了三分之二的人,最后还剩一百名左右,火海的滚烫高温又逼退十几人,等到走了一个时辰、又是一场混战结束,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个人。

服用完高阶丹药、已经重新长出左臂的梁辰大步走上岩石。

不知是否是刚刚痛快厮杀将先前的郁气皆数化去,他的境界居然又有新的增长。

虽然痛失最后两名死士,虽然与人打斗消耗了大半灵力,虽然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包括梁文秀给他的几道底牌,但此时梁辰可谓意气风发,脚步轻快,转瞬迈到岩石上,仰天长啸三声:“哈哈——”

话音未落,梁辰心里咯噔一声,声音卡在嗓子眼里,一道熟悉的力道忽从背后传来,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弱呻。吟,他的身体如同物件一样猛地被踢起,扑通地翻滚着去向火海!

是谁?!有人没死藏起来了,还是——

梁辰心中巨骇,大脑疯狂运转,拼命去想可能的情况。然而不知为何,他此时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那个刀山的胜利者。

可、可那个人应该被坑得留在原地了啊!他就算后来跟上,也不可能走得那么快啊!

“刺啦——”仓促之间,思绪一片混乱的梁辰抓住时机,手中刀狠狠插入岩石之中,想要缓解自身的冲势,固定身体,刀尖在坚硬岩石上划出深深伤口,火星擦过,眼看着就要停下。

电光火石间,一把银光寒寒的剑迅雷般至,毫无装饰的银剑与插入地中的金纹刀身相碰,只听铮铮一声,梁辰手中玄阶下品的爱刀居然刀身震动、颤抖着被打飞出去!

这把剑!

梁辰瞬间瞪大了眼睛,再想要抬头,迎面而来却是又是狠而快的一脚。

这一踢力道狠重,奔着搏命击杀而来,直接踹向心脏,肋骨似乎都裂开了,梁辰哇地吐出血来,无力阻挡,像是被小孩儿踢得高高的皮球一样彻底摔下岩石。

退出秘境要求在一个稳定的环境和状态中,秃头修士没能退出保全性命,梁辰自然也做不了退出。

他就不应该为了省点底牌决定先不杀此贼!

身后就是火海,能将人融化的高温近在咫尺,在死亡前的最后间隙,梁辰目眦尽裂,对那熟悉的身影喊出最后的怨毒诅咒:“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呼呼”,赤红的火焰高高卷起,像是野兽一般一口吞没他。

秋亦站在巨大的岩石上俯瞰,卷来的火舌舔舐着石块的周边,面对梁辰的话,他只是眨眨眼睛,好心替人补全了之前没说完的三声:“哈。”-

两个时辰前,梁辰他们离开,不见身影。

秋亦又看了看火海,感受着灼热的温度,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真的能吃?”

好久没有动静的凤凰蛋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精神很支棱,此时听到问话,更是精神亢奋地啼鸣,如果它破壳而出了,这时一定要把翅膀拍的呼呼作响。

它的声音比先前中品灵脉之际还要响亮,思绪条理清晰了很多,能表达出来的意思也更丰富了,看起来这一阵子是有在好好长大。

秋亦与这只过分活泼的凤凰蛋沟通一番,又敲定了一些细节,对虞观伸出手。

虞观看他。

秋亦弯弯眼睛,语调微微上扬,很高兴的样子:“要牵手。”

“……”

他们凌空行走在火海之间,所有靠近的火焰都会被准洞天之中卯足了劲发育的凤凰吃个干净,一点也近不了身。

但即便如此,周围温度也还是很高。

秋亦的脸微红,因为被炙烤一般的燥热而眉头微微皱起。

就在此时,与虞观交握的掌心忽然漫来洌洌冰凉之感,水顺着掌心蔓延向胳膊、温和亲昵地附在秋亦身上,湿漉漉的水汽浸透了他的衣裳,清爽冷利之感透过衣裳、肌肤,漫进心底。

秋亦伸出另一只手,看见一股清透湛蓝的水流温顺着衣袖淌入掌心,很无害的样子。

使用它的主人很有分寸,除了手掌之外几乎再没有触碰到秋亦的肌肤,此时这滩水落在手心里,凉丝丝的,还有一丝痒意。

秋亦轻轻合拢手掌,指尖碰了水流一下:“好凉快。”

虞观看他唇边笑意,“嗯”了一声。

这异水名为冰幽异水,特点是阴冷刺骨的寒意、能攻击侵蚀修士神魂,虞观很久以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因为与他的攻击方式和剑道不太符合,所以很少动用,少时心中甚至隐隐有嫌弃。

虞观对自己收服的异水改观,心想,还是有点用处的,只是过去没有遇见适合的时候罢了-

凤凰吸收火焰,异水降低周身温度,火海的所有考验迎刃而解,秋亦和虞观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对岸,然后他就在火海中等到了梁辰。

长长的一列队伍居然只剩下了一个人。

秋亦看了一眼后,一跃而上,一脚踢下这位已经彻底与自己结怨、所来目的多半还相同之人。

乘其病,要其命。

梁辰就这么死在火海之中,恐怕死也想不到预想中踩下其他所有人、夺得秘境之宝、最后被父王奖赏成为世子的自己就这么死了。

秋亦听他的诅咒,不禁摇摇头,总结此人给他的经验教训。

说实话,这人要是单纯竞争、不表现恶意,秋亦或许也不会动手——至少在秘境最后他必须要拿到的奖励出现、两人开始拼杀前不会动手。

未孵化的凤凰嘤嘤地可怜地叫,表示先前秋亦说的那些人——虽然好像就剩下一个了——已经来了,它现在能放开了吃了吗?

秋亦是个很铁石心肠的家长,没有被一撒娇就昏了头脑,冷静地先将之前没问的问题一齐问了:“你要吸收多久?吸收完之后能加快孵化吗?”

凤凰蛋啾啾叫,努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一昼夜就可以,吸收完之后它的孵化时间可以从几十年再压缩到几年。

秋亦忽然感觉自己的灵宠不是凤凰,而是一个吞金兽,吞噬对应资源可以压缩一下进度条长大的那种。

他又摸摸自己的剑鞘,昭时剑已经入鞘,现在是玄阶中品,但下次晋级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秋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行。”

凤凰高兴地鸣叫,而虞观看他少年老成地叹气,忍不住笑了:“怎么了?”

“师尊,”秋亦看着自己白发银眸的少年版师尊,忽然有感而发,“养我应该不累吧?”

虞观:“?”

在弟子的注视下,他还是慢吞吞地道:“不累。”

倒不如说太轻松了。

虞观为秋亦的一步步前进而满意、欣慰、欢喜之际,心中却也会漫上重叠幽暗的冰冷。

秋亦现在有些不确定地问了这个问题,但其实虞观更想问自己的弟子:即便你不后悔,那么你会怨我吗?你如何、怎样看待我呢?你不想从我这里再索取什么吗?

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一个好的、慈爱的师尊应当问出的,于是虞观一贯地、克制地沉默了,银灰色的眼睛幽幽地凝视着自己的弟子。

秋亦得了虞观的肯定,开心地笑了一下。

他像是扇动翅膀,对人展示自己还未丰满、但将来一定会长得很好看很有力的羽翼的手养小鸟,漆黑的眼睛认真看着虞观,对他道:“那就好。师尊,我会努力修行的,你养我绝不会后悔。”

虞观看着他,终究是轻轻笑了一声:“好。”

你也不要后悔-

宁王秘宝没有时间限制,秋亦拨出一昼夜时间给凤凰蛋,让它尽情大快朵颐。

这一片火海被凤凰蛋吸溜吸溜吃了个干净,下面布满流动岩浆的坑洼地面都露了出来,看着荒芜贫瘠,竟有几分凄惨。

最后一缕火焰被吸过来之际,凤凰蛋犹豫了一瞬,叫声变了意思。

秋亦伸手一捉,一缕明黄赤红的火焰在他手心中萎靡地跳跃。

——异火!

第078章兵

王府。

容貌美丽、声音动听的歌女与男宠款款舞动,觥筹交错间,梁文秀自斟一杯酒,眉头压低。

身边门客问他:“王爷为何愁眉不展?”

梁文秀回答:“嫡子离家闯秘境,有些担心。”

过了片刻,门外忽然传来喧哗声,一名仆人踉跄着跑进来,表情惊恐:“王爷,魂灯灭了!大公子的魂灯灭了!”

梁文秀猛然起身,桌上酒杯玉盏碰撞清脆作响,献唱表演的艺人戛然而止。

几位今日被宴请过来的门客互相交换了个视线,有人露出无奈的神情,原来是这么个事啊。

众人放下银筷,一道起身:“看来王爷需要我们帮忙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秋亦收拳,本就已经萎靡的异火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灵力吞没,灼热的火焰在经脉中穿行,带来烧心一般的疼痛,但很快又被源源不断的的灵力扑倒驯化。

这抹异火火种在体内运转几周天后回归丹田之中,咻地融入高悬的金丹之内。

金丹表面霍然璀璨一瞬,赤红的光在丹田内部闪烁,焰火旋转炙烤,金丹表面簌簌落下杂质,转瞬被火焰吞没。等片刻后火焰收回丹内,金丹大小只有先前一半大,凝炼非凡,莹润如光照。

秋亦此时再摊开手,白皙掌中蔟地冒出一缕幽幽燃烧的火焰,瞧之与凡焰无异,唯有走近才能感觉到其威力。

他心念一动,一缕充满生机的嫩绿色从火心泛出,原本充满灼热的火焰转瞬变得活泼柔和,清新而治愈。

秋亦这一阵被虞观带着恶补了许多知识,这种两极翻转的表现太过明显,他轻松认出了这是哪一种异火:生息幽火。

别看之前火海难渡,将一众金丹修士折磨得难受,这生息幽火威力实际上杀伤力比寻常异火弱多了。它在此盘旋应该许久,甚至演化出一片能作为关卡的火海,最后却只能折磨折磨金丹、元婴修士,细算起来这攻击力表现得实在是差劲。

当然,生息幽火的真正价值也不在厮杀一面,就像名字一样,它的重点是“生息”,这是一缕能够刺激生机疗伤的火焰,战斗中动用起来比丹药还要方便许多,若是好好培养,以后秋亦连丹药也可以免去了。

说来古幽异火、冰幽异水、生息幽火,入世修行现在,他接连碰了三个“幽”字辈的神物,也是有缘。

不过……秋亦眨着眼睛,收起生息幽火,对师尊道:“先前只有三四成,但我现在觉得有五六成把握确定老黄狗猜测为真。”

虞观颌首,也赞同他的看法。

像异火、异水这种特殊神物的名字都有讲头,凡“幽”字辈,无一不是在无数性命之上堆出第一缕火种。若是一无所知者,可能会认为宁王单纯就是运气好,但是知道一些的,却会忍不住去想——这会是当年十万士卒的尸骨堆出来的吗?

凤凰蛋打了个饱嗝,啾啾告诉秋亦,它吃得好饱,现在要睡觉了,等下次醒来它就可以出来和秋亦见面了。

吃了睡,睡了吃,凤凰蛋的蛋生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秋亦再去用神识戳戳,发现这颗蛋已经睡熟了。

他摇摇头,走近透明铁索那边。这铁索被异火灼烧许久却不融化,想来也是神异之物。

雁过拔毛的秋亦试着用剑切下,昭时剑与铁索相碰,叮叮当当很是悦耳,但是铁索没有一丝断裂的迹象:“……”

虞观见他感兴趣,也看了一番:“这是空心石所铸成,至少合体境才能打破。”

秋亦拿出鳞片,表情认真:“我可以用这个把它划开吗?”

柳蓝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鳞片居然还能拿来做这个用途。

虞观笑了一下:“理论上可以。”

毕竟是从渡劫境跌落的蛟龙之鳞片。

“不过可能会耗费很久时间,”他拉住准备行动的秋亦,“我来吧,它被异火炙烤久,现在用异水应该能腐蚀断。”

深蓝的水流从他垂落的袖袍中流淌而出,眨眼功夫便爬上透明铁索,向极远处蔓延。没有刻意收敛的情况下,异水所过之地皆是显出一道道冰冻凹痕。

过了片刻,异水如探出的蛇般往回游动,虞观伸手一挑,透明铁链与异水盘旋落入他手中,森蓝的水没入苍白皮肤底下。

他将截断的锁链交予秋亦:“空心石兼有坚硬柔韧的特性,只要加入几块便能够显著提高整体的防御,是铸器的好材料,这段空心石品质不错,又久被生息幽火炙烤,带上了一丝恢复之力,若是遇到合适的买家,自能卖出高价。”

感觉很适合用来筑城墙堡垒之类的。

秋亦接过,冰冷的感觉刺激着肌肤,这才是冰幽异水的本面目。

他收好这段空心石铁索,与虞观一齐向岩石另一面行进。

这块红岩石面积能容纳上百人,一面连接透明铁索,一面连接一道分外眼熟的流光之门。

靠近门扉时,一道流光迟疑着飞向秋亦手心,秋亦识海中顿时多出一道功法。

——天阶中品《诛火诀》。

修此功法者统御天下火焰,融火焰于己身,修行至极致,为火中帝皇,焚天煮海,以火诛天。

秋亦道:“不是适合我的功法。”

虞观从实际出发安慰他:“可以给凤凰用。”

小凤凰孵化出来后也是秋亦一大助力。

秋亦笑着点了点头,与虞观一齐走入流光门扉-

眼前景色变换,等到秋亦清醒过来,他面前之人的话才真正落入耳中:“……这几日天总是阴沉沉的,别又是易天教那些家伙生事了。”

秋亦看说话之人,瞧之年轻,筑基后期境界,两眼亮堂堂,穿着一身行军作战时常见的皮甲。

再看他自己,也是一身小兵打扮,周围景象也变成了兵营模样,帐口敞开着,能看见外面阴沉沉的天空,阵阵黑风吹动战旗。

秋亦接话道:“易天教有这么厉害?不会是你怕了吧。”

“才没有,”那士兵瞪大眼睛道,“他们这些家伙手段阴邪,跟老鼠似的,复辟神朝的贼心不改,我这是担心我们大夏。”

不过他也嘀咕:“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易天教那些人不都被我们打散了吗,怎么现在还有异象冒出……”

还没等秋亦接话,那年轻士兵伸手拽他,想要把秋亦往外带,秋亦默不作声躲开,站起来。

年轻士兵一时尴尬,不过很快忘了这回事,兴奋地说:“好不容易活下来了还有休整机会,校尉们说给我们机会切磋一下,他们封印修为跟我们打,打的好的人能得到好酒好肉和赏金,我们靠得近,现在去还来得及。”

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秋亦耳边响起:【战胜五位校尉。】

秋亦在心中问:“我同伴也在这里吗?”

过了片刻,声音回答说:“两位修士并不处于同一空间。”

秋亦:“哦。”

年轻士兵见他没有动静,催他:“你快点啦。”

“来了。”秋亦跟着这个引路npc一样的角色一起走。

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兵营,最后来到了一个擂台样的地方。

那年轻士兵得意又胆颤和秋亦介绍说,这是将军给出的法宝,他们经常被点上去□□练:“唉,每次我下来都鼻青脸肿的,一张俊脸都没眼看了,还得拜托手巧的其他士兵帮我化妆才行。”

看不出来,原还是个爱美小兵。

擂台高高,即便周围围满了人,后来站在外围的秋亦和年轻士兵抬头也能看清台上情况。

上面正在交战的是一名穿着厚重铠甲的粗野大汉,和一位瘦削病弱的书生模样。大汉连连逼上,他一拳一脚力道逼人,一招一式好似每次都能碰到了,但是最后才发现不过是假象,书生游刃有余,像是玩弄瓮中之鳖的猎豹。

书生朗声道:“速度再快一点。”

大汉气喘吁吁,累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闷声闷气的:“你有本事别动!”

书生手中书卷哗哗掀开,一道道文字浮现,他道:“那可不行。”

那一道道文字像飞雪般散开,墨迹道道浸染在大汉身上,大汉汗流下来,他又是一拳,眼冒金星,只觉浑身力气如水一般飞快流逝,摇晃了几下,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样噗通半倒在地上,不甘心地抱怨道:“俺就知道不能和你打。”

围观士兵莫不是“咦~”地笑着嘘他,书生也笑着把他推下去,几名专门负责医治的士兵在下面熟练地接住那人。

整场比试没有太激动的部分,不过秋亦看得目不转睛,那名书生速度竟比先前碰见的有死士的修士还要快些,是他目前为止遇见的速度第一人。

年轻士兵道:“那是白校尉,原先是谋士,你别看他看着白白净净没什么力气,实际上修为很高的,而且特别擅长身法步法,连将军也夸过他。”

“将军很厉害吗?”

“你在说什么呢,”年轻士兵瞪圆眼睛,“将军当然厉害。多亏了将军,我们才能打败先平王、布音王那几方势力,大王说,他一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将军这样的贤才。”

他说着又砸吧嘴,眼中流露渴望:“唉,我什么时候也能像将军一样出人头地、成为厉害的大修士啊。”

秋亦指着擂台上,问:“我想要上去挑战白校尉,是要排队等候吗?”

好像也没看到什么排队的地方。

年轻士兵说:“不用那么麻烦,你看我的。”

秋亦以为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方法,却见年轻士兵一手高高扬起,一手指着秋亦,大声呼喊:“白校尉!白校尉!我兄弟想要和你切磋!”

声传擂台。

秋亦:“。”

其余士兵纷纷看过来,大家心领神会地露出一张张笑脸,嚷嚷着“好汉子、好兵”“有勇气”“境界不错”。

白校尉也看过来:“你要和我切磋吗?”

风沙飞扬,战旗飘动,秋亦呼了一口气,这不是战场,但是他似乎能闻到战场杀伐与血腥之气,浑身血液促促被点燃,心脏鼓动。

他露出微笑:“是的。”

第079章校尉们

擂台上。

昭时剑不在身边,秋亦手上是一把普通的黄阶上品灵剑,是对面的白校尉丢来的。

白校尉境界浮动至金丹中期,他观察了一番秋亦,对方站定,手持不熟悉的灵剑,目光很沉稳,心中暗暗赞叹一句至少心态不错。

两人打量片刻,白校尉舒活舒活筋骨,忽然一笑:“先前败者太多,现在我要换个玩法。”

“这样,我最擅长速度,你若是半炷香时间内不被我攻击到,你就算赢了。”

秋亦没有意见。

于是有小兵取来香,对折一半,点燃时铜锣随之一敲,响声一荡:“开始!”

既然换了个玩法,白校尉先动了。

正对上时,白校尉的动作看起来比在擂台下看更快。

他身形轻盈,翩跹若惊鸿,背后好似生了对翅膀,双脚轻轻点地便能移出几丈远,擂台这块方寸之地如同他的脚边,轻松便可去得。

秋亦目光紧缩他的身影,却还是没能看清他到底是如何动弹的,好像一片残影呼啦闪过,神识便已经传来预警,白校尉的脸近在咫尺!

电光火石之间,秋亦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居然真的避开了第一击。

白校尉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是接下来极为贴近的第二击秋亦却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白校尉甚至没有动用他先前的那种手段,书卷一拍秋亦肩膀,大笑道:“你输了。”

他话音刚落,景象嗡嗡嗡地开始变换,手中灵剑、脚下擂台、面前的白校尉、以及台下的那些不知姓名的士兵尽数消失,所有一切仿佛浮光掠影般闪过,秋亦一个恍惚,再次出现在了粗糙搭建的营帐之中。

他坐在凳上,外面天色昏暗阴沉,那个年轻士兵说:“……这几日天总是阴沉沉的,别又是易天教那些家伙生事了。”

又是一模一样的对话。

秋亦说:“我要去挑战白校尉。”

他步履匆匆地往擂台方向走,年轻士兵在后面叫着,一并跟了上来。

……

失败。

失败。

失败。

……

这里的“人”僵硬、不知变通,白校尉连开始出招的方式都未曾变过,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好对付了,硬实力的差距使人绝望。

恍惚间,甚至会觉得面对他就像是凡人面对枪弹,难以躲避。

重复的世界让人感到折磨,但秋亦是个擅于忍耐的人,并不为此感到心焦,对于他来说,失败和重复不值一提,还是见不到师尊让人更感觉焦虑。

第三次开始,秋亦拒绝了白校尉的剑,只是专注地看他每一次的动作,用眼睛用神识,试图捕捉他的轨迹。

他应该可以跟上压制境界与速度的白校尉才对。

第一步是“看”到,神识先一步看到,然后是肉眼,瞳孔紧缩,一道道残影映入眼底,轨迹完全可以预测。

然后是能够及时的做出应对。对付这种速度极快的敌人,自身既然速度不行,那就抢先一步动,先一步判断他的行为、先一步规避他的轨迹。

第四十六次,没有依仗直觉,仅仅是依靠自己理性的判断,秋亦躲开了白校尉的第二击、第三击。

对方如同俯身捕猎的鹰鸟,他却是比先前那些猎物更为灵活的蛇。

半炷香在燃烧,香灰缓慢地落下,白校尉的攻击越到后面越是难以预测,第十六招时,他的书页翻开,那些墨迹与他一道袭来,速度丝毫不比人慢。

但秋亦目光死死盯着,肉眼和神识却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速度,他的精神紧绷着,一丝一里都不出错,一步一步应对近乎趋于完美,速度无形间似乎也在一步步攀升。

他快,他就比他快一步,甚至三步,当所有的攻击轨迹和习惯都烂熟于心,一千次一万次,就算是再怎么蠢笨的人,也能靠肌肉记忆打败对手。

他们过招极快,愈是看不清愈是引人专注。

场下的人看得入神,不由得屏住呼吸。

“铛铛铛——”

敲锣声再度响起,还是点香的那小兵扯着嗓子喊:“香灭了!”

原来半炷香已经烧完了。

台下人如梦初醒:“这么快!”

白校尉停在原地,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接承认:“我输了。”

“你小子把我看穿了?怎么做到的?”他又问。

台下人看,觉得像是两道影子、两只飞鸟身影闪动,而只有白校尉自己知道这一局有多难打,他能感觉到,就算是压制了水平,他专精的速度也要比面前之人快。

他还是兔子,面前的人也只是比其他乌龟快一些,但兔子却无论如何也勾不到乌龟的衣角。

熟练度堆到一定境界后直接看出来的。

秋亦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白校尉洒脱道:“你胜了我,按照规矩还可以再挑战其他校尉,你一定要挨到后头去和陈校尉比比,他和你一样,也能直接看招看出来。”

秋亦:“我会的。”

“好,”白校尉跳下擂台,高声道,“老鹿还不上去?”

“来了。”

高处的看台上直接跳来一人,那是一个中年沧桑模样的修士。

秋亦看着他,心中回忆起先前从年轻士兵那里得来的消息:鹿校尉,擅于力气,有妖族血统在,寻常修士力量很难打过他。

大力士鹿校尉摸摸后脑勺,一开口就是怂怂的话:“你都能看透老白的轨迹了,我不想和你打架,我们就普通地比比力气吧。”

台下围观的士兵发出哄笑和倒嘘声。

鹿校尉粗眉立起,把笑得人全看过去,结果大家大家只是笑得更快乐了,好事的嚷嚷说:“支持鹿校尉!鹿校尉加油!”

秋亦看他:“怎么比?”

鹿校尉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石桌放下,咳嗽两声:“就比扳手腕吧。”

两人隔着桌子站好,半曲腿,手肘撑在桌子边上,手啪地握住。

“三二一,开始!”

话音刚落,两条胳膊都开始使力。

鹿校尉为了不碍事,上台前就把半边袖子捋上来了,他赤着胳膊,肌肉的鼓动分外明显,被风吹日晒出的黑红皮肤下青筋凸出、血液泵流,灵力运转,粗大的手拉着秋亦就要猛地往一边叩下。

秋亦虽然不比他肌肉夸张,但他并不柔弱,白皙的手可持剑斩敌,又怎会被一下掰倒。鹿校尉施加力气,秋亦手臂紧绷,力量不下于鹿校尉,与他僵持住,居然没有让出一丝一毫的倾斜。

两条手臂因为力道都开始颤抖,手肘之下的石桌咔嚓爬出裂纹。

士兵的呼喊打气声中,鹿校尉憋红了脸,腰腿紧绷发力,他的手慢慢压下去,眼睛看着秋亦这个后生,道:“扳手腕时你要调动全身的力量,不能只用手臂上的力量。”

秋亦确实是第一次玩掰手腕,他憋着力气,开不了口,但原本压下去的手又被重新一点一点抬起。

石桌也开始颤抖,裂纹爬满,最后哗地一声成了碎末。

就在这一瞬间,秋亦眼光毒辣,腰背腿一齐发力,乘着那一瞬的无支点,一下叩倒了鹿校尉的手。

鹿校尉愕然张大嘴,半响抽回手:“我输了。”

秋亦:“我也是讨了巧。”

若不是那石桌,刚刚胜负犹未可知。

“不用这么自谦,”鹿校尉笑了两声,“你力量不错,是有修行过什么功法吗?”

一般这个境界的修士是没有这种力量的,而秋亦甚至能将他压制住。

然后他看见对面一直很内敛的少年露出一个有些雀跃的笑容。

“是,”秋亦弯着眼睛,“我师尊给我打的基础好。”

鹿校尉说:“你也一定是个令人骄傲的好徒弟。”

秋亦笑容更大了些,有些羞涩:“谢谢,我会努力的。”

他希望虞观能以他为骄傲。

鹿校尉下场,那看台又下场一人,轻飘飘落到擂台上。

她瘦瘦高高,明明是个阴天,她却有落在地上的影子,还却颇为浓厚。

这是田校尉,擅于防守,曾经有在高两个小境界修士手中保全自身完好无损的事迹,是资历最老的老兵之一。

她也不含糊,抛给秋亦一把玄阶下品的灵剑,这是适合寻常金丹境的品阶:“我擅长防御,你全力攻来就好,若是能破开我的防御,就算你赢。”

想了想,田校尉补充道:“时间就设置成一柱香时间吧。”

秋亦接过灵剑,定然是不如昭时剑的,但是也能将就用用。他熟悉了两下手感:“嗯。”

小兵又点燃一炷新香,铜锣的声音回荡。

田校尉站在原地不动,她的影子分出一层,如同绢布一般层层融入身体中,莹润的皮肤暗沉,变作岩石一样的灰褐色。

秋亦深呼一口气,持剑踏步,身影如蛇,转瞬逼至眼前。

摸着鼻子回到台上的白校尉眼睛一亮,和同胞说:“嘿,那小子速度比先前还要快,和我比一番直接突破了!”

被他拉着的陈校尉面露无奈:“嗯嗯。不过田校尉也不是速度就能打败的。”

田校尉感受不到白校尉的欣喜,她感受到的是压力,一种锋锐冰冷的压力,明明剑还未至,剑锋却好像已经抵在她的喉间一般,令人汗毛竖起。

“铛”,灵剑与田校尉的肩部相碰,居然发出了金石交鸣之声!

秋亦砍在田校尉的肩膀上,手感却如同在砍一块沉且硬的巨石,薄薄剑刃颤抖,即便秋亦手腕施力也存进不得。

正欲抽剑,那坚硬的肌肤又变得如烂泥般柔软,田校尉的身体颜色加深,她一手握住那把陷落的剑,帮秋亦抬出剑。

田校尉道:“我既擅长硬防,也擅长卸力柔防,不必试探,我已经拿出了最强的防御,你也拿出看家本事来。”

硬如龟壳的秋亦见过,不过田校尉表现出来的另一种卸力柔防他却是少见。

直觉告诉他,这后一种比那种硬碰硬的防御要难缠许多。

剑既已拔出,秋亦退后几步,回答田校尉的话:“好。”

敌人不动弹,浑身上下好像也看不出任何破绽,秋亦浑身灵力如同沸水般滚动,丹田金丹熠熠生辉,好似呼吸一般,冰寒肃杀的气息刮过,台下靠近的看客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纷纷侧头看看问问:“怎么,是冬天到了?”

簌簌飞雪随剑而来,田校尉感觉到了冰冷,忍不住眯了眯已经完全硬化的眼睛,一道寒芒由一线变为弯月,霍然斩下!

第080章定北将军

心剑配合着寒雪剑法第九式,半步登堂境界的剑道水平加持,一剑斩下,宛若寒冬吐息,剑身银光昭昭,田校尉身体表面迅速附上一层霜雪,寒意蚀骨,剑身所过之处,坚硬的外壳崩裂,寒芒四溢!

田校尉身体噗呲裂开一道口子!

台下兵卒大声叫好,看台上都吃过苦头的几位校尉却忽然发出一声叹息:“唉,差一点!”

冷风卷卷,冰雪飞扬,秋亦身体紧绷在那,灵剑的势头层层削减,现在犹如深陷泥沼,动弹不得,田校尉平滑分开的柔软血肉飞快聚合,噗地弹出灵剑,居然毫发未伤。

这是田校尉赖以成名的看家本领,她日日夜夜、花费漫长的时间打磨,随着境界的提升一步一步完善,就算现在压低了境界也堪称完美。伤害若是不达到某种程度,那么便破不开她的防御。

秋亦蹙眉,在田校尉裂开的伤口聚合前,手中剑飞快接上前一击,然而灵剑触及便钝,伤口仅仅又破开了一点,灵剑再难寸进。

这肯定不能算是破开了防御。

再换飞絮剑法,金雷滚滚,柔对柔,也是破开了最外面的坚硬防御,但最后飞絮陷入泥潭,雷电也被吞没,一切消弭于无形。

秋亦收回剑,看着田校尉,没有再出击。那没有任何意义。

换飞絮剑法其实已经是有点手段尽施、走投无路了。

一柱香后,田校尉缓缓道:“你输了。”

……

又一次地回到了熟悉的营帐内。

帐内空荡,年轻士兵还在说话,秋亦没有抓紧时间赶去擂台,而是兀自陷入深思。

年轻士兵要拉他离开的时候,秋亦道:“你自己去吧,我要在这里修行。”

年轻士兵看着秋亦,秋亦看着他。

僵持片刻,这道幻境中的影子说:“好。对了,如果你不想和校尉们切磋的话,可以直接说放弃,我们赤龙军规矩很灵活的,不要被困死在这里。”

原来是叫赤龙军。

秋亦对他一笑,毫无阴霾:“放心,我绝不会困死在这里。”

年轻士兵一下惊醒,浑然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走时还帮秋亦把帐口合拢了起来,帐内外全都安静下来,这里好像独立地成了一方小天地。

秋亦伸出手,一缕纯白的刀气在他手中浮现。

正是之前过刀山后所得。

当初郑润防御其实和田校尉有点像,秋亦势如破竹、轻松化解,现在他却难过田校尉那一关,说到底只是一个原因:攻击不够强,不够破开田校尉的防御。

若是昭时剑在手应该能行……失去称心得意的武器后,秋亦战力确实下跌了。

或许服用一些以暂时虚弱换取高爆发的丹药灵材可以帮助他顺利度过这一关,但是既然没有规定时间,那么秋亦想试试另一种方法——把剑道境界再往上推一推。

刀气在掌中旋转,白气如同丝絮,缕缕交织。

秋亦目光专注,这就是他缺少的东西,悟出剑气,剑道方能晋升登堂境。

他定定地坐在那里,感悟这一缕无害的刀气,心中思绪好似沸水般腾起一个个泡泡,水泡炸开,道道念想浮出又沉没。

没有任何人在场,自己所铸佩剑亦不在身边,刀气渐渐散去,秋亦起身,随意地抽出一把普通的铁剑,在昏暗的营帐内开始练剑。

呼呼的风卷起营帐一角,剑影似有若无地闪动,也不知究竟是第几次挥剑,蓬,轻微的火鸣声迸溅,火舌蓦地缠上灯芯,昏暗中橙红的光摇曳着照亮少年人的眉眼,铁剑黯淡的银光如星辉般绽开,营帐边角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烛光明灭,秋亦停住脚步,白芒一闪,灯盏啪地熄灭,手中银色铁剑寸寸皆断,如玉石坠地,叮当摔成了一地碎末。

……

走出营帐,沉默的世界如同刚刚上了油的齿轮,咔嚓咔嚓终于开始转动,硝烟气息吹来,震天的呼喊从擂台那里传来。

秋亦心中一动,微微抬头,远远遥望。

这一次出现在擂台上的不是白校尉,而是田校尉,台上只她一人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地等候着。

年轻士兵从一边窜出来,挥拳打气道:“兄弟加油,我这把全押你赢了!”

赤龙军中一般禁止赌博,不过在擂台战时会放宽。

秋亦歪头:“那你等着赢吧。”

说完,三两步离去,跃上擂台。

年轻士兵愣了愣,和旁边士兵勾肩搭背嘀咕:“他好嚣张好有信心……兄弟要不你也买他赢吧?”

旁边士兵:“……”

默默撇开他的手。

你到底几个兄弟!啊不对,你谁啊你,谁跟你兄弟!

田校尉也听到了秋亦的话,挑眉:“这么自信?”

秋亦抿唇一笑:“自信还是要有的。”

他接过田校尉丢过来的灵剑,放于身侧轻轻划了一道弧,剑光凝实:“按照我师尊的想法,我狂傲一点也好,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话别说太满,好歹对前辈有点敬畏之心啊,”田校尉笑起来,影子抖动缠绕,皮肤迅速暗沉,她勾勾手,“那就来来试试看吧。”

铛——

铜锣敲响。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好似还在熟悉灵剑手感的秋亦身影如风动。

田校尉跟不上他的速度,但是她心知自己只要不动如山就好,影子包裹住身体,丝绸一样滑动。

一剑转瞬至近前,双剑重叠,刺骨的寒意渗入肌肤,田校尉忽地睁大眼睛,直觉疯狂作响:不一样,这一剑不一样!

空气爆开扭曲鸣叫,尚且稚嫩的剑气纵横咆哮,足够快、足够锋利、足够冰寒的一剑如弯月坠落,霜花簌簌,落到皮肤上像是冰凉渗骨的泪水、割人盔甲血肉的刀刃。

“噗呲——”难以抵抗的噌噌锋芒势不可挡一斩而过,无论泥沼有多少力气攀缠阻挡不过都是无用功,剑气厮杀,昏暗的天地之间,一轮银银霜月满弧!前路再无阻碍!

秋亦踉跄一下,勉强止住前冲的步伐,他轻轻吐一口浊气,暖气呼出迅速同化为周围的冰寒。

疲惫席卷心头,只是一剑,一身灵力竟然消耗了十之八九,生息幽火在经脉中萦绕,随蕴灵诀一起快速恢复秋亦的状态。

在他的背后,田校尉的身体拦腰而断,脸上神情由惊诧转为欣慰笑意。

看台上,几个校尉面面相觑,一言道出其中奥妙:“剑道登堂?!”

擂台下围观的士兵大多看得不如他们透彻,但是就算是肉眼看也能看明白那一剑真的好看啊!

军中就喜欢这种暴力杀伤力大的招式,掌声叫喊声震天。

押了秋亦赢的年轻士兵笑得牙根都露出来了,却被旁边人勾肩搭背上来:“兄弟……”

年轻士兵撇开他的手:“去去,谁跟你兄弟。”

田校尉的旧身体倒下去变成一团平面的墨汁,原先的影子摇晃着站起来,如同虫茧一般裂开,里面走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新身体,她捂嘴咳嗽两声,手摊开时鲜血淋漓:“你赢了。”

“这才是真身?”秋亦将剑还给她,好奇问。

田校尉:“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这是秘密!”

小孩子家家·秋亦:“……”

他严肃强调:“我成年了!”

成年的年纪在修真界横向对比下还是太小了。田校尉笑着上了看台,推搡下一人:“没事,这里也有个小孩儿呢。”

那可真是个小孩儿,个头还没有秋亦一半高,是小萝卜头。

很难想象这样的小孩是军中的校尉。

已经有没怎么见过这名校尉的士兵在台下诧异地四处询问了:“我们赤龙磕碜到抓小孩来当兵了?”

“屁,”另一人回答,“人家是远古妖族,能和你人类一样吗。这是李校尉,最近才打赢上一名校尉实打实上位的。”

李校尉说:“我也不爱打杀,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灵力雄厚程度、身体状况怎样。”

秋亦走过去,李校尉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人怀疑她早有预谋。

她像个医师一样给秋亦把脉,接着又摸骨、翻来覆去看掌纹,小孩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连声赞叹:“不错不错,好嫩的娃娃。”

秋亦:“……”

看不懂听不懂,但是肃然起敬。

好半天,李校尉总算是看完了:“身体调养得不错,也没有什么暗伤遗留,是有专门的人看着吗?”

秋亦含糊:“……大概是有吧。”

“不过你进步太快,心魔一关恐怕难过,往后修心可能又要花很久。”

秋亦思考思考,没有想出来有什么事情可以成为自己心魔的。至于修心,这东西是更高境界才需要忧愁思考的,暂时与他还无关。

李校尉松开他的手,又道:“你的命运不可测,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你会遇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你,你要坚守本心,选择对你来说最正确的事情。”

李校尉玄玄乎乎说了一堆,又说:“我本来是过来奖励一番,恭喜你闯过前面难关的,不过你好像不需要我。”

她跑回看台上:“陈校尉或许对你帮助更大。”

在小萝卜头的推动下,最后一个校尉终于上场了。

陈校尉是个中年男人,脸被烧伤了一大半,右手只有三指,目光刚毅。他没什么出奇的,但却是赤龙军从建立以来一直跟来的老兵,作战经验很多,平日里喜欢给手下的兵卒讲一讲战场上那些惯常对上的敌人都有什么习惯。

陈校尉讲究效率,直接道:“我们速战速决,不用灵力,就单单以凡人的方式比拼,我会将速度力量等削减到和你一样的程度。”

陈校尉拿了一节长棍,秋亦取来一柄铁剑。

忽地刮来一阵狂风,秋亦垂落的鬓发飘动,陈校尉看着对面的年轻的后生,忽地一咧嘴,喊:“来喽!”

他不搞迅捷的步法身法,返璞归真地直直冲来,秋亦作为后手,目光紧缩,持剑等候着他的动作。

陈校尉到了近前,长棍的攻击范围很广,秋亦脚步向一侧微动,原是打算避开他,却见陈校尉嘴角带上笑容,长棍灵活一转,啪地打上秋亦脖颈。

点到即止,风徐徐掠过,台上安静,陈校尉说:“你输了。”

……

面对最后一位陈校尉,秋亦开始了他最艰难的死磕。

他比白校尉更难对付,秋亦面对陈校尉时就像是他和白校尉的对战翻转了一般,这次看透了不再是秋亦,而是作战经验碾压的陈校尉。

秋亦面对他,宛如刚抓阄的稚子面对一个早就经历过战场杀伐的成熟战士,所有攻击似乎都能被洞察到,一丝破绽也能被牢牢抓住。

差距犹如天堑。

但是愈是如此,秋亦战意愈是高昂。

他已经见过山外之山、人外之人、不可逾越的深渊,又岂会畏惧这小小天堑。

身为修士,他既已选择了这条路,就应当不断攀升,永无止境地向上。

他不用刚刚悟出的剑气,只是单纯地像凡间剑客一样比拼,早已在白校尉那边锻炼出来的眼力如鹰一般死死看着陈校尉的每一击,那些画面被烙印进心底,然后大脑运转思考,他为什么要如此出招?为什么要如此应对?

在一次次的重复中孤身坐在营帐内,沉默地消化一切,秋亦神经战栗,怀着新的想法与滚动的激情再一次离开营帐、走上擂台。

白校尉撑着手:“他还在进步。”

李校尉感慨道:“新人就是比老人有活力啊。”

经验与技巧在剑与棍的每一次交锋中被汲取,进步虽然缓慢到令人气馁与失望,但是却不容反驳地真实存在,秋亦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到逐渐能反抗一两击,再到逐渐能打平。

无数次的失败铸就新的经验。

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他再一次站在了陈校尉面前。

最至简的基础剑招这一刻似乎再度焕发了新的光彩。

“锵——”

剑与棍相碰,长久的僵持下,陈校尉第一次不是出于自己意愿的往后退却了。

不是故意卖破绽。

秋亦心念电转,动作如迅疾雷电,唰地挥剑接上。

冰冷寒芒抵在咽喉,如芒在背。

陈校尉沧桑一叹,放下长棍:“我输了。”

大半士兵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之中,过了许久,稀稀疏疏响起掌声。

这是对强者的尊重。

至此,五位校尉的认可都已获得,秘境的声音告诉秋亦,他现在就可以离开。

秋亦看向陈校尉,道:“我能见一见将军吗?”

连续胜了五名校尉,自然是有资格见一见将军的。

陈校尉惊讶一瞬,然后道:“可以,随我来吧。”

一路顺着楼梯行至高高的木制看台塔之上,白校尉比了个大拇指,鹿校尉憨憨笑了下,田校尉点了点头,李校尉挥挥手开心地打招呼。

几位校尉让开,恭敬露出身后坐在椅上的将军。

定北将军没有穿戴任何盔甲,衣着朴素,但其人就像记载的那样身带煞气,目光和刀剑一样,气势惊人。

他是赤龙军的最鲜明的旗帜,夏武帝一生挚友,为大夏开疆拓土之人。

定北将军说:“为何不离开?”

秋亦无惧地与他对视,坦坦荡荡:“因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