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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他们是死了吗?”有弟子咽了咽口水,很小声地问杜欣。

回答的却是秋亦:“没死,我不太清楚你们宗门情况,待带回去,你们想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

那弟子害怕捂住嘴,才意识到在高境界修士耳中,他自以为的小声清楚得很!

活人总比死人更有价值,宗门现在确实是对赤血门动静一无所知。这比杜欣想的所有情况还要好。

她感激道:“多谢前辈!”

“不用谢,承你们宗门前辈的情罢了。”

前辈?看来是长老或掌门结下的善缘了。

听到秋亦说干扰已破,让她联络宗门中人后,杜欣连忙取出通讯玉盘,与自己师尊沟通。

等待的间隙,月华门还有行动力的弟子将赤血门弟子的兵器收起,再将他们手脚牢牢束缚起来,接着又给自己受伤的同伴喂下丹药、护住最后一口气。

想到已经丧了命的同门,心中仇恨难忍,“嘭”!有人忍不住狠狠打了赤血门弟子一拳,紧接其后,又有人忍不住踹了一脚……不消多时,原本面貌堂堂的赤血门弟子都成了鼻青脸肿的猪头象。

杜欣看见了,但也没有出手阻拦:此次真是凶险异常,若不是有变数突然出现,他们这些人性命难保,死里逃生,又有同伴之死,有怨气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前辈就在一边,还是要看看前辈的意见,若是有反感,就当即让大家停下……杜欣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愕然发现前辈正在玩一缕金线、不、或者说是被金线缠绕着手……?

那金线诡异,她仅仅看了一眼,心神都好像被捏紧、随时有崩溃的风险,杜欣大气也不敢出,明白这不是自己能看的东西,当即转过头,继续关照同门们。

“师尊,你被看到了。”

金线像是活了一般在皓白指尖穿梭,一圈一圈缠绕,秋亦低着头,嘴角挂着笑意,以神识道。

金线顿了下,安静地从秋亦手上游入其袖袍底下,不一会儿便化为虚无。

“我还是喜欢你在身边和我说话。”

秋亦叹气,抬起头望向远处。

有人御剑飞来。

有一人速度最快,风仙道骨,鹤发鸡皮,杜欣高兴地喊:“师尊!”

杜欣的师尊同样姓杜,是月华门一位厉害的长老,也是杜欣杜家的老祖宗。

杜长老落地,第一眼便看见了秋亦——想不注意也难,这人和他宗门那些灰头土脸的弟子实在像是两个世界!

更何况,他还看不穿秋亦境界……

杜长老心中警铃大响——来之前他就已经确认过了:宗门上下都没有结识过这样一位修士!

那么这位境界未知的前辈帮这一手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有何所求?

心如乱麻,杜长老对秋亦一拱手:“谢前辈救我宗弟子,前辈要是有什么要求,我月华门一定能帮尽帮……”

秋亦:“……”

境界高了后看穿真实年龄轻轻松松。他自然能看得出,杜长老足有四百多岁……

虽然修真界强者为尊为长,但是秋亦还是感觉怪怪的,他一挥手:“不必喊我前辈。”

“好,那,道友你有什么要求吗?”

秋亦还真有:“带我去如今的月华门看看情况吧。”

“这……”杜长老面露犹豫。

出门在外,多少得长个心眼子,他到现在也不清楚这修士底细、看不破对方境界,万一对方只是做戏,暗藏祸心,他若带他回去,岂不相当于引狼入室?

秋亦道:“无须担心,我可以立天道誓言。”

他立完后,杜长老长舒一口气,自然接上秋亦上一句话:“好好好,当然可以,欢迎来我月华门做客。”-

月华门已经历经了足足五十万年时光,期间几次覆灭,又几次重建起,历经风风雨雨,但没成为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宗大派,而是悲惨沦为了十八线小宗小派(杜长老坚持说是四五六七八线,面对此等含糊不清的说辞,秋亦直接当做十八线宗门看待)。

可能这种传承太久的宗门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吧。十八线宗门月华门落寞程度比崇山书院还严重,崇山书院好歹还有合体境的老黄狗撑场面,但月华门全宗门上下最强的是他们出窍境的老祖。

杜长老说到此处,杜欣那些弟子都露出神往仰慕的神情,看起来很引以为傲。

出窍境的秋亦:“……”

原来他这个境界也是一方老祖了。

心情复杂。

带着一众小辈,赶路是要慢点,三日过后,秋亦远远地便瞧见了一方仙气氤氲、四周有仙鹤飞舞的灵山。它隐没在白雾中,寻常人看不真切,然秋亦看去,虚幻顿破,其中共有九峰十八矮山一览无余。

月华门到了。

第152章大不敬

在北洲,有一定境界的散修路过宗门时前去拜一番是很常见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传统了。

一方面是部分散修实在是又穷又难,他们拜访宗门,可以打打秋风,蹭吃蹭喝蹭个安全临时住所,也可以观察是否可以留在这个宗门里,另一方面,宗门可以以此彰显自己实力,给散修群体留个好印象,广结善缘。

就算是魔道也不会嫌善缘少的。昔年曾有一个功法邪性的魔门大宗被周边势力联合起来围剿,结果因为宗门善待散修、广为救治散修,大片本该帮其他势力一齐除魔的散修袖手旁观,让那魔门活了下来。

得知秋亦是个出窍境修士后,这就从日常工作变得斯事体大起来,秋亦落至主峰时,掌门亲自来迎接他。

掌门是个憨憨的胖子,看着和善,只有金丹境界,她对秋亦拱手行礼:“往常来的多是金丹元婴散修,道友今日前来,我月华门蓬荜生辉。”

秋亦回礼,见普通弟子都已经识趣退去,只留下他、掌门、还有几位长老,便取出那枚已经灵光散去大半的深蓝鳞片,道:“实不相瞒,我是受蛟龙之托,替她看看玉华门如今情况。”

“!”掌门猛然瞪大了眼睛。

秋亦讶然:“你不知晓?”

来时那弟子就将“玉华门”改名“月华门”的缘故告诉他了,说是宗门中人为了纪念月水尊者在第一劫中对宗门中人的庇护,这才改了名字,既如此,那么月华门中人应该也知道与月水尊者关系匪浅的蛟龙柳蓝啊。

掌门摇摇头,苦笑道:“说来也不怕您笑话,月华门断代几次,门派历史残缺不少,我还真不知道有蛟龙与我宗相关。”

秋亦本想说问题不大,让柳蓝亲自与你们沟通便是,结果他想要启动深蓝鳞片时,发现鳞片联通的另一端毫无回应,只有一道讯息:闭关修行,勿扰。

“……”秋亦收起深蓝鳞片。

“我已经安排弟子为您收拾住宅,”掌门道,“若是您愿意,可以在此暂留一些时日,此外,如果您想浏览月华门宗内景象,我可以做向导……”

秋亦思忖片刻:“赤血门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掌门叹息一声,将渊源道来。

赤血门是今世的新兴宗门,建立在月华门千里之外,一开始与月华门没什么冲突,但是随着赤血门发展越来越壮大,一山不容二虎,两宗门冲突摩擦也变得越来越多,后来当时的月华门老祖出手,赤血门这才安分下来。

“他们已经安静了几千年,没想到却在此时突然发难。”掌门面露苦涩。

赤血门敢出手,肯定是有所依仗,他们月华门现在境况不好,若是真的被掰倒了,她这个掌门难辞其咎。

秋亦看了她片刻,忽然道:“柳蓝前辈帮了我不少忙,盛会之前,我都会留在月华门。”

掌门喜不自禁:“多谢、多谢。”

心底又有点困惑:柳蓝是谁?之前说的那个“蛟龙”吗?

“柳蓝是蛟龙的名讳。她是月水尊者的灵宠。”

灵宠她知道啊!

掌门宛若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记起了许许多多的记载。

月水尊者最亲近的便是那只与她出生入死的灵宠了,没想到那位前辈居然活到了现在,瞧秋亦的意思,还境界颇为不俗。

见掌门又想问问题,秋亦提前告诉她:“柳蓝前辈在修行中,联系不上,不过她境界……远比我高。”

师尊说的话他记得很清楚——原本应该是渡劫境。现在应该是在准备化龙,境界有跌落,现在在洞虚境与大乘境之间浮动。

不过那也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掌门满面红光:“好好好,没关系,我月华门时刻欢迎前辈回来看看。”

“对了,道友,还未问你的姓名。”

秋亦一笑:“我叫秋亦,秋天的秋,亦然的亦。”-

秋亦初次来北洲宗门,确实有心想要逛一逛、四处看看,掌门想要给他带路,但她事务繁多,秋亦不欲打扰,于是掌门支了一个小童给他引路介绍。

这些小童都是从小被父母送入仙门的,虽然还未开始修行,但受灵力侵染,耳聪目明,心智比小世界的一些成人还要成熟。

比如给秋亦带路的这位,年纪虽小,口齿却伶俐,在秋亦面前也不露怯,道:“上仙,正如你所见,我们月华门共有二十七座灵山,其中九座高山被称为‘九峰’,上居长老与内门弟子,十八座矮山则是外门弟子、仆役弟子的居所,每峰管两座矮山,所以又有一峰拥二山的说法……”

秋亦默默听着,不时点头,发带上悄然缠上一条金线。

秋亦的居所在一座空闲的灵峰上,位于半山腰,他不着急,便与小童一起从山阶而下、再爬山阶上山,路上时不时就能瞧见练武或闲谈的弟子。

这些弟子体力可比自己当初好不少,连小童都能撑得了几个来回。秋亦心中不免感慨。

他与师尊说道此事,金线却只是慢吞吞地从发带爬向脖颈,装成一条项链。

秋亦揣摩师尊的意思,是说他当时刚刚死而复生、很弱小吗?

可惜金线虽然寄宿着虞观的神念,却回答不了秋亦,也无法说,他只是想要贴贴安慰。

秋亦觉得遗憾。

——下次再见一定要师尊给金线加一个交流的能力!

用通讯玉盘有延迟性,不方便,那神念直接沟通,总不能再不理他了吧!

不多时,秋亦与道童来到了他的住处。

一间雅静的小庭院,花木茂密,墙壁外攀爬大片青绿地锦,阶上仿古风,生有极具雅趣的青苔。

看起来也是用心收拾过的。

秋亦丢给道童几块灵石:“多谢。”

道童却不收,他目光灼灼,目露野心,说:“上仙,我可以做你的跑腿童子吗?”

他知道秋亦必不简单,如果能扒拉上对方,他未来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

秋亦挑眉,心知这大概也有掌门的安排。

他斟酌片刻,道:“我不需要跑腿童子。”

道童神色一暗,正要告罪告退,却又听秋亦说:“不过你可以先等等,说不定有人会喜欢你。”

道童脸上一喜:“是!”

“你叫什么?”

“回上仙,我叫八喜。”-

屋中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法术或是法阵的气息,雀小脏全,秋亦来回走了一趟,觉得不错。

八喜就跟在他的后面,说要是秋亦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随时唤他去跑腿取来,月华门虽穷,但是绝不会亏待苛刻了秋亦……

熟悉的穷之言论听得秋亦一阵沉默,他划了一间偏房给八喜,又花费三天,以灵力在庭院外、主屋外布下阵法。

八喜看得目瞪口呆,甚至道:“上仙,你是要和哪个妖精打架吗……”

那他要不要回避哦。

秋亦:“……”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腰间的金线亦是不悦,得秋亦按着安抚着,才不甘愿地缩着贴着,而不是跑出来缠秋亦一圈彰显主权,或是揍八喜一顿让他不准乱说话——或许是因为不是人形,也无法言语,所以他的师尊爱恨感情十分外露和直接。

简称放飞自我。

秋亦倒是觉得很可爱啦,不过因为这点事打伤人家也无必要。

他口头训斥八喜几句,又告诉他:“若有要事,敲门三声即可。”

想了想,他又叮嘱道:“等会儿可能有人或妖族从屋中出来,它是我的灵宠,你要是能讨它们欢心,就留下来做个跑腿的,它们种族不凡,你不会吃亏。”

八喜不停点头:“上仙,我会好好表现的!”

进了屋,秋亦关好门,转身的一瞬,已经不在室内,而是出现在自己的洞天之中。

糖葫芦正载着小银在洞天中乱飞,感觉到秋亦来了,当即欢悦地飞来。

秋亦:“多谢。”

神朝秘境中,若不是有糖葫芦战战兢兢喷火消三圣画卷上的鬼气污垢,三圣画卷之威还真显不出来。

糖葫芦停在枝头,骄傲地挺起毛绒绒的胸脯,又啾啾地问二主人去哪了。

埋在它背上的小银则“嘶嘶”叫,有些羞愧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接着又“嘶嘶”,问秋亦。

一月没见,又没有叫兽害怕的虞观在一边冷飕飕的放冷气,两只灵宠一宠一句,啾啾嘶嘶,秋亦莫名有一种带孩子的感觉,还是很糟心的二孩家庭。

一定是错觉吧。

他按了按太阳穴,先解释了一下虞观的离开,然后道:“不过他当初为救我,留了一滴血在我体内,力量用尽后,神念还留着,能化形显现成一道金线,某种程度上还在我身边。”

说到这个,秋亦也有些牙痒,狠狠瞪了一眼已经游到他手腕上的金线。

虞观的神识藏得太隐蔽,秋亦对他又是完全敞开心扉,根本不设防,因此哪怕升入出窍也很难察觉出来,还以为那团莫名熟悉但做事可恶的金光早就消失了。直到他拽着虞观袖子不让他走,虞观才告诉他金光是他神识所化这事。

秋亦的第一反应:怪不得当时就觉得亲近!

第二反应:太可恶了!师尊欺负弟子,还说谎话骗弟子、看弟子笑话!他怎么能这样!

很气的、脸红得不行的秋亦当场羞耻得说不出话,想起自己当时的对金光的放言,还有找虞观求安慰的样子,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先埋个几千年再见他师尊。

趁秋亦的抗拒变弱,虞观顺水推舟,轻轻松松送他回了大世界。

如今再谈起来此事,秋亦还是忍不住臊得慌。

不过虞观(人形)不在,这种臊得慌感觉没那么强烈就是了,秋亦很快就能遮掩并冷静下来,只心中默默打定主意:

——一定要找机会狠狠偷袭咬回去!

糖葫芦和小银却不知道秋亦还有这等令人难评的志向,它们满脑子:啊!虞观还在啊!

可怕!

宛若自以为无人很安全、结果抬头就和后门外的教导主任对视上的学生,糖葫芦和小银瞬间乖乖顺顺,不再多嘴了。

秋亦道:“另外,他和我约定过,盛会结束后我们就能再见了。”

说到这个,他脸上浮现一种很真切的笑意。

“……啾嘶。”

……好。

讲完虞观的事情,秋亦还记得小银之前因帮不上忙而生的歉疚,可才宽慰安抚几句,腕间便传来叮咬般的轻微刺痛感。

低头一看,原来是金线不满地勒紧了皮肉,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

一个大不敬的想法划过秋亦脑海:

——原来是三孩家庭吗?

第153章修仙路

若是在秋亦心中排个序,那当然是师尊最重要。他好声好气,终于安抚了金线。

怎么脾气这么大。

秋亦气鼓鼓,想:我都还没生气翻旧账呢,结果安慰几句小银而已,你就给我勒出印子。

小银默默用头撞了下糖葫芦:感觉这个环境不适合我们在,要不先溜吧。

糖葫芦深表同意。

秋亦抬头,唤住这两只莫名其妙要跑路的灵宠:“老待在洞天中未免无趣,你们可以出去玩耍,外面有个叫八喜的小道童,要是有事就去寻他。”

他和虞观是很能忍耐苦寒孤寂的性格,但糖葫芦和小银却不是,它们俩都爱往人烟气浓的热闹地方钻。

“啾!”糖葫芦激动。

小银嘶嘶询问,它们就这样出去吗?

它们一个是凤凰,一个是魂蛊,一身是宝,行走时无疑是两座巨大的金矿。

秋亦道:“月华门中没有什么高境界大能,我给你们兽形伪装一番,或是你们变作人形即可。”

《万化诀》的强度在上周神朝就已经得到了检验,若秋亦只是个普通修士,专注此功法,说不定还能混个乐子尊者当当。

最后商量下来,糖葫芦和小银决定就用兽形,变为人形还是挺重要的,它们还没想好。

秋亦给简单它们伪装了一下,好在修真界奇珍繁多,伪装起来也容易。

不多时,正在修剪庭中花草的八喜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放下手上工具,见到一只红鸾鸟、一条银玉蛇从屋中出来,那蛇尾巴一勾,“啪”的一声就把屋门给带上了。

红鸾鸟和银玉蛇在修真界也属于罕见的生灵,比不得能被高境界修士觊觎的凤凰和魂蛊,但也是跟脚血脉不凡。

八喜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那位大能的灵宠。他连忙迎上去,关切地问这两位有什么需要。

洞天之中。

把糖葫芦和小银送出去后,金线懒洋洋地窝旋在秋亦脸颊与脖颈上,像是好看的纹路。

秋亦觉得有点痒,他眨了眨眼睛,收起心神,开始拾掇自己在上周神朝的所得。

上周神朝秘境来得快,毁得也快。秋亦一共就闯了一个无名宫殿、在定心书院逛了一圈、搞塌了摘星楼、把养心殿阵全破了,最后再在道台上待了一阵。

由于种种种种原因,别人得花一年时间探索的秘境,秋亦几天速通了,收获只能说颇丰。

最早在无名宫殿中所得的破溟石已经喂给了昭时剑,让它直接从地阶下品晋升为地阶上品。

此后在定心书院中得到的三圣画卷则是已经用完了大半灵性,得再蕴养许久才能恢复威能,秋亦还挺喜欢其效果的,不过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过一阵,待青丘那边准备好了,他会把画卷送回到崇山书院。

摘星楼中的收获最多。

首先,秋亦教训收服了表面乖顺内心桀骜的周天星盘,又令周天星盘吞吃摘星楼法则,从破败仙器向仙器晋级。目前周天星盘还在晋级中,花费时间暂未知晓,不过可以预想其出来后威力将会大涨,若是借仙器之威,秋亦目前的阵道水平比剑道还要厉害。

当然,周天星盘虽然归顺,但是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更好驾驭,秋亦还要在阵道上再下点功夫。

另外,得益于摘星阁的丰厚底蕴与良好的自取机制,秋亦连续斩获三部高阶功法,身法步法有天阶上品《追云逐月法》、剑法有天阶下品功法《寂霜剑法》、以及最后得到的半天阶功法《枯荣剑法》。

再加上青丘赠与的天阶下品功法《呼雷剑法》,秋亦现在愁的得是先在哪一门剑法上花时间了——至于《追云逐月法》,那是定然要排在最前面感悟锻炼的。

最后,秋亦比别人好的一点就是,他身边还有师尊陪着。他记着虞观对他的教诲,多读书、读书好,所以在众人都急于寻求功法典籍时,和秋亦提前商量好的虞观为秋亦收集了一堆被忽略的凡俗典籍。

杂七杂八,什么类型都有。虞观收集了一个高阶乾坤袋的量,就算是神识强大的修士,要完全看完、记住其中信息也得好久好久了。

养心殿的阵法与周文帝的布阵思路同源,秋亦破得轻松,不过捞到的九载厚土玉玺不肯跟他,只能丢出去换了一个大夏人情,也不知有没有机会用上。

至于最后的道台道碑……

秋亦看向被自己插在建木边上绕了一圈的道石,虽然能力不像法宝功法那样明显,但是绝对是好东西。

还有最后虞观给他看的光阴流转,秋亦亦是心有所感,隐隐摸到了一道门槛,只待完全领悟,便能突破到某个新境界……

接下来一阵有的忙了。

若是彻底消化完这些,天骄盛会便也有了八成保障。

秋亦微微一笑,闭目打坐,开始参悟《追云逐月法》。

神朝秘境中动用此法躲闪帝后与人鬼属实是无奈之举,在和平非紧急情况下,秋亦向来都是先参悟功法,明悟其中规律道理,再予以实践,知行合一,一点点夯实基础。

他静心于修行时,建木唯一的嫩枝泛起一点微弱的光,四块道石上,神妙的纹路一闪而过。

……

糖葫芦和小银从庭院中出来,转头看见上面的牌匾“落秋院”,倍感奇妙。

八喜已经得了它们的跟从许可,心情高兴,笑道:“这间宅院是和仙人有缘,所以掌门才叫人收拾这间宅院的。”

糖葫芦瞧上面的字好看,啾啾叫,问上一位居客是谁、这字又是谁题的。

八喜虽然是未修行的道童,但是肚子里有货,时时刻刻为一个机会做准备,此时糖葫芦突然发问,他也能自如回答:“正是上一位客人题的。那得是第二劫的事情了,当时也是盛世,世道不太太平,很多散修路过就会过来在宗门中暂居一阵,房屋不够便崭新搭建。”

“那散修到的时候正是秋季,万物萧瑟,纷纷落叶吹了一峰,落了他一身,于是新院建好后,他提了个‘落秋院’的牌匾。”

小银嘶嘶,说这边的秋天景象那么夸张吗?

它瞧过落霞山脉的秋,漫山遍野的红,但如八喜所说的落叶落了一身还真没见过。

八喜道:“因为我派多种分叶木,分叶木这种灵植的特性就是枝叶极其繁茂,所以每年清扫落叶也是个大活……”

糖葫芦听着听着,忍不住想起了建木。

它还没有完全唤醒血脉传承和记忆,但是在偶尔见到的记忆碎片中,建木也是枝繁叶茂的模样。

也不知建木何时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它正失落着,小银忽然发现了什么,“嘶嘶”地叫——白面团来了!

三宠小队再度集合,糖葫芦的沮丧一扫而空,问八喜月华门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玩吗。

八喜好像根本看不见白面团一样,泰然地回答着糖葫芦的问题。

他们一行三怪一人下山又上山,忽地撞上了急匆匆往丹峰走的杜欣。

比起那些昏迷的弟子,杜欣受伤不重,也不需要怎么养伤,她心系炼丹,一刻也不得闲,所以才安顿好其他弟子就往丹峰去了。

八喜恭敬喊:“师姐。”

杜欣认得他,脚步一顿,回了声好,瞧见八喜肩头的糖葫芦和小银,讶异道:“这是?”

“前辈的灵宠。”

原来如此,那前辈居然收了这样两只不俗的灵宠。

秋亦对她有救命之恩,糖葫芦和小银境界也是不凡,杜欣对两只灵宠态度很尊敬,道:“红鸾鸟与银玉蛇皆有上古血脉,我主修炼丹,为此研究过灵宠的血脉淬炼,若是有空,两位可以来丹峰看看。”

想要提高实力的小银:“嘶嘶!”

想要尽快唤醒血脉记忆的糖葫芦:“啾!”

去!-

杜欣等弟子受袭的事情被月华门严肃以待,掌门视之为赤血门的动手的前兆,特意招来各峰长老商谈。

杜长老座下弟子被伤,格外怨愤不满,道:“赤血门这群杂碎,我看不如我们回击,和他们打一架!”

掌门道:“冷静。赤血门现在情形如何,我们都不知晓,贸然出击反倒落不了好。”

月华门老祖沉声道:“小许说得对,赤血门那些人我最了解不过,他们敢动手,一定是有了依仗,或许前不久百里外的那一场出窍境雷劫的渡劫修士便是他们宗门中人。”

“那就这样任由赤血门动手吗?”

许掌门道:“当然不能。我已经送上拜帖,等会还望老祖和我走一趟,去探探赤血门口风。”

她眼中划过一丝厉色:“若是他们要动手,我们也无惧——!”

就在此时,有小童传讯来报:“掌门,赤血门掌门已经在宗外守候了。”

……

出人意料的,赤血门掌门此次来是示好的,他表示从始至终都是那些弟子心怀不轨、独自谋划了这场袭击,他赤血门并不知情,眼下月华门遭受损失,是他赤血门管教不严的过错,因此特意送来礼物聊表歉意。

——与那些赤血门弟子审问出来的口供一致。

临走前,赤血门掌门说:“许掌门,那些弟子犯了大错,我也不愿包庇,便仍由你们月华门处置了。”

“呵呵,鲁掌门的善意我们月华门收下了。”

又好好拉扯一番,赤血门中人离开了,坐在屋中的许掌门脸色沉沉。

过了片刻,许掌门道:“老祖,你看……”

“来者不善啊,”老祖叹了一口气,“小许,你要感谢那个在这里暂留的出窍境道友,若不是他,今日之事绝不会善了。”

秋亦留在此处,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许掌门冷汗淋漓,长舒一口气:“是、是。”

另一边,赤血门中的一位跟着出来见识世面的核心弟子问鲁掌门:“掌门,就这么结束了?”

他说话很谨慎,但在场的人都懂他的弦外之音。

鲁掌门拍这弟子的脑袋瓜:“不然还能怎么样。你要记住,修真界,实力就是一切,敢惹大能,一人死就算了,牵连到宗门那祸可就大了。”

弟子脑袋被拍得嗡嗡响,他长叹一口气。

鲁掌门道:“别忧心了,月华门没本事没条件留人,那散修想必也待不了多久。”

等那散修走后嘛……

“盛世已至,它月华门停滞不前,那就由我们赤血门踏着他们前进,放心,掌门我在一日,便定会为赤血门谋一个好前程。”

弟子连连点头,知道事情结束后自己的资源也会变多、宗门也会更加强大,不由心中欢喜。

至于月华门会怎样……

一将功成万骨枯。

修仙路不就是这样吗?

第154章第一人

月华门丹峰,炼丹房内。

杜欣抽出墙壁上的药匣,在灵宠们好奇的注视下,从里面取出一株株或风干或鲜润的灵植、妖兽血肉骨。

她面露得意,主动解说道:“炼丹一道玄妙无穷,你们千万不要因为丹药有丹毒需要炼化就轻视丹道,丹道能在修真界成为一方大道,自有不可替代的特殊之处,很多效果其他道想要达到,要么花费大力气,要么根本做不到……”

八喜也笑着给他眼中的两名灵宠介绍道:“杜师姐可以是我们月华门最喜欢炼丹一道的丹师了,有个别号叫‘丹痴’。”

没人不喜欢吹捧,八喜这时才入了杜欣的眼:“你叫什么?”

先前杜欣仅知道八喜是秋亦身边侍童,宗门中较为高级的一种杂役弟子,并不晓得其姓名。

杜欣可是长老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的弟子。八喜面露喜色,连忙说了自己姓名。

杜欣:“哦。”

她问过对方姓名便作罢,又滔滔不绝地为感兴趣的糖葫芦和小银它们讲起了丹道。

主动被忽略的白面团看了眼被动被忽略的八喜。

他站在阴影里,身影孤单,显得落寞,但是全然看不出失落,表情坚定,眼中燃烧野心,听得比糖葫芦和小银认真多了,甚至在杜欣讲到某些难解之处时还默默在袖子和手掌中划两道。

杜欣兴头上来了才讲了一会儿,很快就收起她的兴奋劲,说到正题上:“炼丹炼丹,本质是淬炼提取精华,材料既可以是灵植,也可以是妖兽,还可以是其他各个种族。”

糖葫芦炸毛。

杜欣笑道:“不过炼化活的生灵为丹是邪道丹师的做法啦,有伤天和,于天地不容。”

她道:“但你们若要淬炼血脉,其实法子和那种邪道炼化异曲同工,都要清醒状态下入丹炉被丹火灼烧,就要看你们敢不敢了。”

小银:“嘶嘶!”

我来!

杜欣又把丹道推广了出去,心中高兴,不过还是提醒道:“我境界低微,由我来助你们炼化的话效果可能微乎其微,第一次可以在我这里感受一下,若是想得到更多提升,还是得找个靠谱的丹师才行。”

杜欣只有筑基境。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八喜心中暗想:杜师姐就是太痴丹道了,偏偏还在这一道上没什么天赋,所以才明明有长老靠山,现在却还境界如此低微,他以后绝对不会在这种无意义的路上死磕。

糖葫芦自己就是凤凰,杜欣炼它怕是连洗澡都不如,这份体验注定只能让小银上了。

小银“咻”地钻入丹炉之中,杜欣掐诀,一边运转功法一边丢入药材,待最后一昧药材投入,她周身灵力牵引,厚重的炉盖“铛”的一声落下。

紧接着,一抹丹火从杜欣之间弹出,噼啪落入丹炉之中,火焰声促促高响。

身处丹炉内的小银看见丹炉内壁变得通红,药材开始融化成液体,它好奇地以蛇尾戳戳,那些药液便自然融入它的体内,带来轻微的滋养感。

……

杜欣本以为自己能撑上十分钟,然而甫一开始催动丹炉,她便感到这个她用惯了的丹炉沉重至极,火焰呲呲往外四溢,其中生灵根本不是她能炼化的!

这种炼化血脉对丹师负荷没有炼丹那么大,她以低境界炼化高境界,多数时候是没什么作用而已,按理说,一只元婴境银玉蛇,她应该不至于感受到这么大压力……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还是那位前辈的灵宠不同寻常?

杜欣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服下一枚又一枚回灵丹,不停补充灵力,然而至多一分钟,她还是支撑不了,刹那收了丹火。

还没感觉到什么变化的小银钻出,困惑地吐蛇信。

杜欣苦笑:“不行,你的境界太高了。”

白面团推推糖葫芦,糖葫芦刹那福至心灵,“啾”了一声,询问杜欣能不能教导它们这种手法。

“你们要学炼丹吗?” 杜欣擦了擦汗,闻言一愣,然后欢颜道,“可以,当然可以!”

小银本有些不愿意——它对炼丹不感兴趣,它个魂蛊学炼丹还不如去研究法术,不过转念一想,这学好后也能给大主人用,便也加入了进去。

糖葫芦和它打着同样的主意。

杜欣醉心炼丹,除了做任务,平时每日只有一个时辰有空,眼下为报恩情,这一个时辰全被她支出来教导糖葫芦和小银。

今日的一个时辰结束后,杜欣与它们定下了下次授课的时,便关门送客了。

走出炼丹房中,小银正要问八喜月华门有没有修炼福地之类的地方,忽然听见八喜道:“二位小主人,方才杜师姐所说,我有几处吃不透,比如药性相克,又如何用手法使之共存……”

八喜虽然在秋亦那边是跟着糖葫芦和小银的,但是糖葫芦和小银表示它们跟着秋亦,所以八喜只喊它们小主人。

八喜问的问题,有的糖葫芦和小银能答上来,有的它们也答不上来,便记下,准备下次拿去问理论大师杜欣。

小银好奇,“嘶嘶”问八喜难道是要走丹道吗?那跟着它们或许不会是个好选择——它和糖葫芦能指点一些拳脚功夫,武器也可以,但是丹道,那真是小白对小白,两眼迷瞪瞪。

八喜摇摇头,眉飞色舞:“不,我什么都想学!”

他出身低微,自幼便立誓要做人上人、要享最好的名、最多的利,为此他什么都可以做。

这份野心倒不是坏事,修炼路上有一个明确目标就很好,八喜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倒是个问题——因为真的修到高境界,名和利唾手可得,而没有目标的修士很难继续往下走。

糖葫芦:“啾。”

知识虽然交织且相辅相成,但若不是天才,还是学一门精通的更好,八喜年纪还小,早日决定好了,往后路也更好走。

八喜知道它好心,点头道:“我晓得了。”

他对糖葫芦和小银挤眉弄眼,道:“我们月华门的灵食千丝银酥酪是一绝,我前阵子被掌门赏了两块,你们要试试吗?”-

糖葫芦和小银在外面玩耍玩得开心,秋亦修行一阵,收到了通讯玉盘中的讯息后便悄无声息地独自下山去了。说独自或许不太准确,毕竟他现在随身带着他师尊。

修仙天赋好的终究是少数,修仙天赋差到不能破境筑基的才是多数,北洲每一个宗门附近都围绕着大片的凡人城镇,包括月华门也是。

平时宗门给这些境界低微的修士和无修为傍身的凡人提供庇护,这些修士凡人则给宗门不断输送有潜力的新鲜血液和种子。

月华门小门小派,位置偏僻,不过在最繁华的那座城池中寻寻觅觅一会儿,秋亦还是寻到了一处万宝阁。

万宝阁附近人不少,旁人视线多瞧过来,金钱有些不满地勾了勾秋亦的袖子。

秋亦略一思索,披戴上斗篷,顺便也将那抹格外引人注目金线拢收入袖内——金线收了威能,不会再刺伤别人眼睛,但秋亦小气,不想给别人看。

他半只脚刚踏过门槛,还未完全进入阁中,早已收到消息的掌柜便已经迎了上来。

“您就是秋道友吧?”掌柜是个眯眯眼,境界有金丹境,语气十分尊敬。

他本想叫“秋大人”的,但考虑到传讯上说这位贵客不爱这样张扬的称呼,便呼作道友。

万宝阁有不少其他客人在,见掌柜亲自过来、言语态度如此恭敬,惊得大跌眼镜:万宝阁不是谁都不搭理的高贵样吗!来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秋亦回想起自己在环河城中入万宝阁的情景,当时只有一员工过来接待,不免感慨因缘之作用。

他对掌柜一肯首:“是我,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先前便到了,”掌柜带路,“您到后堂来。”

他们绕过前厅,走入一般不对外开放的后堂,堂屋内蛛丝密密麻麻,缠绕捆缚,将整个屋子编织成纯白的巢穴,一只拳头大小的千丝蛛盘踞在蛛网正中间。

“是长老驭使飞舟,紧赶慢赶送过来的。”掌柜乐呵呵道。

传送阵紧俏,使用起来又昂贵,他们这种小地方的分阁,每年赚的钱都不一定能启用一次传送阵,所以物资交换基本都是靠的人力。没想到今日沾秋亦这位贵客光,竟能头一个得用千丝蛛这等神奇种族。

将千丝蛛交给青丘后,秋亦已经许久没有关注过千丝蛛的情况了,只知道青丘在全力培养它们,此时感知之下,心中微震——这只千丝蛛居然有元婴后期!

距离出窍也不过一线之隔,而且境界浑厚扎实,全然不似那种走邪门歪道之辈!

谁能想到,百年之前,境界最高的千丝蛛不过筑基境?

这就是青丘的全力培养啊……

秋亦心中感慨,并引以为戒,告诫自己大势力各有底蕴,自己千万不能骄傲自大。

“另一只也已经在崇山书院那边了,您所说的那位……额,妖兽老祖,现在就在那头等着呢。”掌柜道。

秋亦没有老黄狗的联络方式——人家用不用通讯玉盘还是个问题,除了当面跑去崇山书院外也没有与老黄狗易物的方式,不过好在他还有修真界快递员的关系。

青丘培养千丝蛛已久,此时也差不多该放出来投入实践生产了,秋亦是第一个使用这个体系的人,而往后,修真界或许再难离开千丝蛛这等变革的种族。

心头波澜起伏,秋亦深呼吸一口气,从乾坤袋中捧取出三圣画卷,然后放置于蛛网上。

元婴境千丝蛛腹部形若叶脉火焰的花纹闪过,三圣画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

老黄狗焦灼地等待着,尾巴晃啊晃,两只磨损得厉害的前爪开始刨地,刨出一个又一个坑洞,砖石碎屑和尘土一起飞扬。

它正在走向生命的暮年,老了,毛发没以前那么好看了,有些地方都泛白了,鼻子耳朵啊也不灵光,只能一刻不停地紧盯。

片刻后,一幅被收卷妥帖的画卷出现在蛛网上。

老黄狗的尾巴停了下,摇得哗哗快,简直成了螺旋桨。

“汪!”它高兴地想要伸出爪子,扒拉下画卷。

一阵风吹过,画卷泛起微光,忽然抖开落下,绵延到老黄狗身下。

老黄狗看见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汪!”

你们好年轻哇!

第155章亲一口

与此同时,鲁掌门已经回到了千里之外的赤血门中。

还没坐下来喝一口茶缓口气,他便被赤血门辈分最高、境界最强的老祖传唤过去。

这位老祖是赤血门最强底牌,亦是赤血门的隐形掌控者,在外亦有名号,被称为“骷髅老魔”,一张招魂幡使得令人闻风丧胆,凶气冲天,但对于赤血门中人来说,他就是最强的庇护伞。

鲁掌门心中敬重,不敢怠慢,当即听令前往厅堂。

除了骷髅老魔,厅堂中还有其他几人在,他们或是赤血门客卿,或是赤血门长老,境界无一例外都是出窍境,气势压得鲁掌门噤若寒蝉。

若要让月华门许掌门见到了此情此景,定要骇然:月华门只有一位出窍境而已,然而眼下赤血门居然足足有五位出窍境,甚至还有一名分神境!

这是赤血门的顶尖战力之间的谈话。

骷髅老魔说:“那出窍境散修的信息找出来了吗?”

他们只能粗略感知算到月华门来了位年轻的出窍境修士,却不知其名号与功夫斤两。

有人摇了摇头,表示根本算不出来。

鲁掌门思索,道:“不过应该不是天骄榜上那些天骄。”

天骄榜出世后,上面的修士全都成了各个势力的重点关注对象,一堆人跟见了宝藏似的,恨不得把这些上榜天骄的祖上十八代和昨天今天吃了什么给扒得干干净净。

鲁掌门打探不到特别细的消息,但是这些天骄粗略的行踪他还是能打听明白的。

“那看来不足为惧,”有人长舒一口气,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对面来了个可怕后生呢,眼下看来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已。”

同境界之下,撇开那些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天骄,经验丰富的年长修士一般能碾压年轻修士。

“不可大意,”骷髅老魔能不翻船活到现在,靠的就是他的谨慎劲,他沉思片刻,道,“虽然一般来说,散修不会在月华门停留太久,但是万一他留的久,我们也不能跟他一直耗下去……我要闭死关,突破合体。”

他已经是分神后期,距离合体只有一线之隔,但这一线之隔却已经卡了他多年。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在我闭死关这段时日,还请众位照看好赤血门,好好准备,”骷髅老魔表情狠厉,话语铿锵,似有硝烟味弥漫,“待我出关,我们一起攻打月华门,夺灵脉、斩气运、抢灵山!”

在场人心潮澎湃,齐声喝道:“好!”-

秋亦回到灵峰时,正好遇见了在某处阴影里一起分吃千丝银酥酪的糖葫芦一行。

小银下意识地往一边看,发现白面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

众所周知,好朋友一起抢吃的时很难弄得雅观。八喜、糖葫芦、小银嘴部都沾满了奶糊糊。

八喜有些尴尬自己居然以这幅形象出现在上仙面前。

他难为情地用手帕擦干净手和嘴,又给糖葫芦和小银它们擦干净,说:“上仙好……”

“倒是我打扰到你们了,继续吃吧。”

秋亦绕开这几只小的,走出几步,忽地想起什么,转头询问:“好吃吗,甜的吗?”

八喜愣愣点头:“好吃,是甜的,很甜……”

于是最后一份酥酪被秋亦买走了。

回到屋中,秋亦将酥酪放下,问:“你能吃吗?”

金线飘出来,在秋亦以为它要吃的时候,金线贴了瓷碗一下,酥酪顿时变得冰凉,而金线则退了回去。

“……”

时至盛夏,暑气蒸腾,酥酪却冰凉得冒着寒气。

秋亦的心一下变得软乎乎的,他用指尖戳戳金线,软软的,很有韧性,问:“不能吃吗?如果可以的话,就不要和我推辞啦,难得作为弟子有孝敬你的机会……”

他知道金线吃了也感受不到滋味,不过他还是想给师尊品尝。

有些事一个人做很没意思,有另一个人在才有趣味。

金线轻轻碰了秋亦的脸颊一下,然后和他一起分食这碟酥酪。

金线一点酥酪表面,那块酥酪便神秘消失了,也不知是流入线中了还是怎么的。

秋亦看得津津有味,等金线触碰勺子,脆瓷与碗碟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秋亦才笑着用勺子挖出一块酥酪,放入口中。

如八喜所说,酥酪确实很甜。

似秋亦这种不爱甜的口味,吃了两口便觉得腻味,不过想到是师尊给冰的、是他和师尊一起吃的,他便觉得酥酪又变得适口好吃了。

一室安静,窗外的风徐徐,秋亦与虞观共享了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通过灵宠契约沟通,知晓秋亦此时没在修行中的糖葫芦和小银回来,啾啾嘶嘶地告诉了他它们学习炼丹一道中淬炼手法一事。

孩子出息了啊。

秋亦赞许了它们的上进心,同时一点即通,也借此想到了借此手法淬炼己身。

“啾!”

糖葫芦给秋亦拍胸脯,表示等它学会了就来给秋亦的修行添砖加瓦。

秋亦微笑肯首,又想到这种手法能不能推而广之:“淬炼一定要用火吗?”

这题糖葫芦和小银都不会了,不过它们还有超厉害的陪读八喜。

二者从院外把八喜捞出来,询问过后,八喜思考道:“只要是有威力之物,配合上适合的药材,以及炼丹手法,应当都可以。”

秋亦直截了当:“异水也可以?”

“……”糖葫芦一只翅膀捂住自己眼睛,另一只翅膀捂住小银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八喜那两块酥酪太多了,总感觉好撑好闪。

“异水是天地神物,自然可以。”八喜瞅见了糖葫芦的怪异举动,但不明所以,如常道。

秋亦:“好,我知道了。”

他沉吟片刻,觉八喜天资不错,和糖葫芦它们一起学习还多提携了二兽,便又道:“月华门给杂役弟子的心法一般,你与糖葫芦它们一起好生学习,夯实基础,等年纪到了,若是资质不好,进不了内门,炼气入门时我会给你一道心法。”

“一般”只是委婉说法,月华门比崇山书院还不如,给杂役弟子的心法差极了(当然,等他们升至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心法等级也会上去),只有黄阶中品,用到筑基就要换。

秋亦翻了翻,自己乾坤袋里确实有几部他看不上、但是很适合八喜用的心法。!

八喜一惊,连连磕头感谢。

待走出主屋内,他人都是飘的。

有童子站在外面长声呼唤,八喜尽职尽责,唰地跑到门前:“上仙说了,不准随意进入。”

那道童和他认识,两人同出一处,都是被双亲卖进来的,后来也一起跟着许掌门做事。他说:“八喜,你遇见什么好事了?”

“有那么明显吗?”八喜大惊。

“你那嘴角,收收、收收!”

八喜“咳”了一声,收了,收不起来,干脆就这样挂着笑脸问:“你来有什么事吗?”

“掌门说,秋前辈帮了月华门大忙,所以特意派我们送上礼物。”

原来如此。

八喜道:“上仙正在修行,方才才说的叫我们除非要事,否则不要打扰。没有他的允许,这些阵法防着人,你们进不来,那些礼物就先放在院外吧,待会由我收拾进去。”

那童子道好,走前,他对八喜道:“八喜,你加油啊,好好干,修炼路好难的,这等福缘难得。”

八喜用力点头:“等我大富大贵了,我一定带你们一起衣锦还乡。”-

挥退灵宠和八喜,关好屋门,他跟金线自言自语:“你会帮我吗?”

虽然是问句,但秋亦脸上带着浅淡笃定的笑容,他在虞观面前就是有这个笃定的底气。

他没想得到答案,但金线歪歪扭扭,努力地几次曲折,最后居然在他手背上形成了一个连笔的“会”字。

会、当然会,只要秋亦开口,他什么事都会帮他的。

像是突然收到了一份小惊喜,秋亦怔愣,心中悸动,忽地低头,红着脸,亲了一口金线:“谢谢师尊!”

温热的、柔软的。

金线呆住了,腾的一下变成了心电图般直来直往曲折的形状!

身处洞天的虞观也停滞了片刻,片刻,他伸手,指尖划过脸颊,似乎能感受到一点软乎的甜味。

虞观微笑道:“胆子大了。”

真人到他面前还敢亲吗?

——那当然是不敢的,秋亦连晚安吻都只敢被亲,但不敢反亲,甚至一点都没能像牵手和抱抱那样适应,每次被亲完都要把自己蒙进对修士毫无作用的被子中好半天才能平复脸红,让好好一个晚安吻对睡眠时间造成了严重影响。

可金线不同——这个形态下他师尊又不是人形,甚至还说不了话!

就当成糖葫芦它们那样的灵宠,亲一口也没什么的——虽然他也没有亲过糖葫芦或小银,但有其他修士爱亲毛茸茸灵宠,他师尊最可爱,他最喜欢他师尊,所以亲一口有问题吗?没有!

这就是他反咬回去的第一步!

这样想着,心脏却还是扑通扑通、跳得快极了,秋亦弯下腰,慢慢地、慢慢地将脸颊贴靠在温凉的木桌上,想要降下一点温度。

但天太热了、阳光太好了,他脸上的红意怎么也消不掉。

他手腕上的金线曲折半天,终于平复下来,缓慢地重新回归成一条平缓的、没有起伏的线条。

神念化作的丝线一圈一圈缠绕住秋亦搭在桌沿的手腕,再没有波澜,但缠绕的力道却有微妙的变化。

第156章喂酒

五年后,八喜十四岁,他特意向糖葫芦和小银请了一天假,与其他年龄符合的少年一起去测了资质根骨。

杜欣这几年对因着八喜的学习态度,对他有了印象,见八喜没来,心念电转间便想到根骨资质一事。

她问糖葫芦:“八喜天赋如何?若是好的话,我与师尊说道两下,把他收入门内,让他做我亲师弟好了。若是一般或较次,我丹峰也能收留他……”

糖葫芦有出窍境,看穿一个八喜不成问题。

在杜欣的目光下,糖葫芦摇了摇头。

只能说不算顶顶差,能入门炼气,但难过筑基。

杜欣“啊”了一声:“这样啊,倒也是常态,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

人族数量庞大,但有修为傍身的人只有五成,筑基境往上的修士占比只有三成,这三层中,又有大量突破不了金丹的……

修炼难,不仅难在得机缘被修士引入门,更难在以后如何不断突破。

八喜原先就已经从糖葫芦的态度中猜到自己资质不行了,但还是心有不甘,此时带着一点也没有不同的第二份结果回来,进入炼丹房时,脸色灰白得像堵灰墙。

小银嘶嘶安慰他,告诉他资质不能决定一个修士的未来,至少在修真界,资质是可以靠持之以恒改变的……

杜欣难得也对八喜说话了:“我最佩服的那位丹道天骄就是大器晚成的代表。”

八喜一愣。

“很多人说我主修炼丹是浪费资质,但是你知道丹阁小妙手孔丹吗?她也是天资不行,甚至出身背景比你我都要差,唯独只有一腔热爱丹道的心,最后在寿元末年一朝顿悟,扶摇直上,从此鱼跃龙门,直接被丹阁看中收入门内。”

杜欣越说越激动,眼中、脸上皆是闪着向往的光。

“我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像孔丹那样通过坚持努力而开窍!”

原来杜师姐有这等梦想。

名人事迹还是很有用的,八喜备受鼓舞:“谢谢师姐,我绝不会放弃修行一道的!”

他要名利双收、衣锦还乡,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而倒下。

糖葫芦挥翅膀,碰了下小银,以神识问:你觉得他们的路会顺利吗?

小银摇摇头:难说。

修行的事,谁说得准。

不过现在,它们能帮八喜一把。

小银嘶嘶提醒,让八喜等会回后入正屋一趟,秋亦正在屋中看书,过去说的。

一个时辰后,八喜入主屋,看见秋亦懒洋洋地坐于圈椅上,身子后仰,手捧一本古旧灰皮书。

一旁桌上放着一道玉简,十分显眼。

八喜知情识趣,不敢打扰,放轻脚步,恭敬取走玉简,只是路过这位大能前辈时,好像隐隐能看见雪白书页间有什么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有什么金色的生灵在替前辈翻书?可是前辈自己就捧着书,为什么还要这么多此一举?

怀着困惑,八喜走出了正屋,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坐到床边,此时才敢去看这份玉简。

片刻,他面露惊骇,瞬间忘了刚刚的困惑。

这居然是份玄阶上品心法!-

八喜最后也没有去丹峰,有秋亦给他的功法在,他破境筑基是板上钉钉的,就算功法不能外传,各个峰也都愿意收他,让他成为内门弟子,也算实现了八喜一开始出人头地的愿望。

一番挑选之后,八喜最终拜入了擅长拳脚功夫、走炼体一道的一峰,因为体修对资源的要求不是特别高。

他成了内门弟子,钱和利也来了,抽空衣锦还乡了一躺,但是不觉得多么快活,整个人有种空空的茫然感。

眼下八喜已经不是秋亦那边的道童了,也不用再喊小主人什么的,但他依旧与糖葫芦它们来往密切,一有空闲便往这边来。

糖葫芦瞧他神色不对,啾啾问他,怎么了?

八喜说:“我爹娘死了。”

回去只看见两个土包,连记忆里的家也被不认识的嫂嫂占了。妇人很局促地看他,不时抹抹手,害怕八喜要把这个家要回去。

他沉默片刻,抬起手上的那点土特产:“嫂嫂给我塞了腊肉,我们一起吃吧……不过这是家里自己腌的,也不知道你们吃得惯吃不惯……”

八喜的一片心意,糖葫芦和小银没有拒绝,它们甚至还拉来了秋亦,又叫来杜欣,杜欣愣了片刻,放下丹炉来了。

八喜亲自操刀,做了一桌菜,不是灵食,但味道不错,能算凡间佳肴,据说他爹就是给人做大锅饭的,八喜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但还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

桌上,秋亦在场,一开始八喜和杜欣还有些忐忑,但杜欣带了酒,酒过三巡,胆子也就壮了,再加上发现秋亦人安静,也没什么架子,还有糖葫芦和小银活跃气氛,很快就没了先前的紧张,自在交谈起来。

杜欣带的酒是烈酒,也没什么灵力,但是味道极佳,辣味入喉,后劲极大,仿佛能将一切伤心泪都吃进肚里,在杂役弟子中最受欢迎。

糖葫芦和小银没用灵力散酒力,有意放纵,于是很快就晕眩眩地躺在酒杯里了,糖葫芦肥嘟嘟的,杯子根本装不下,大半身体都露在外面。而小银在杯底醉醺醺一盘,非得从上面看才能瞧见它。

秋亦面前也有一杯,他此前只喝过滋味绵软回甘的冰露酒,还没尝过烈酒,便用筷子沾了一点,尝尝味,一入口便被辣得皱眉,他悄悄用灵力驱掉这点辣味,眼睛眨了两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脸上忽地又漾起笑意,袖袍一挥,仗着境界高,别人看不到自己的小动作,不留痕迹地就把剩下的酒全倒给了金线。

金线懒洋洋地接受投喂,片刻,慢吞吞在弟子掌中比划字:会醉。

金线只是他的一缕神识,没那么多灵力可以调动来散醉意,就算他本体清醒,一进入这具壳子,也会变得熏醉。

秋亦眼睛一亮,倒得更勤快了。

一边倒,一边也听杜欣和八喜谈话。

杜欣仰头饮下一蛊酒,问:“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八喜夹了一块腊肉放入口中:“……修炼吧,我还没有真的多富贵呢。而且他们就差了这么一个机会,我好不容易得了机缘,不能半道而弃……”

秋亦倒着酒,突然问:“八喜,你怕死吗?”

八喜筷子颤抖一下。

回去的这一趟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当站在坟头前时,除了伤心、迷茫,他也确确实实感到了恐惧。

“八喜,”秋亦用筷子先指指自己,再将在座除八喜以外的各位挨个指了指,“我、糖葫芦、小银,杜欣,都是不怕死的……至少,为了目标,可以暂时将恐惧放在一边。”

如果八喜怕的话,名和利对他的诱惑力能打败那份惧怕吗?

……会不会觉得,死亡面前,功名利禄都成了一捧无意义的尘土?

样貌柔和年轻的修士目光如同微凉的晨露,八喜打了个哆嗦,竟有一种被看透之感,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说:“如果是宗门任务的那种程度,我可以,小心点就好了。”

秋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顺手又倒了一杯酒。

待到宴散离场,秋亦把自己两只醉成团子和盘子的灵宠送回去,回屋中,掀起袖子,看见了很安静缠绕着他手腕的金线。

戳了戳,没有动静。

……应该是醉了吧?

差点没把杜欣带的酒掏空的秋亦还有点不放心,于是又戳了戳。

依旧没有动静。

秋亦安下心,抬起手腕,微微低下头,嘴唇轻轻贴了上去。

他的亲吻完全是和虞观学的,但是学的不好,实践起来只敢用嘴唇贴贴蹭蹭,这样就是秋亦的亲亲了——反正他也不亲别的,就敢亲亲金线状态下的师尊而已,没人会管他的亲亲有多不正经。

贴贴两下后,秋亦试探性地微微张开嘴,露出牙齿,想要咬金线一口,但还没咬上,金线嗖地一下钻进他的口中。

再看不出来对方是在逗他就是傻子了!

秋亦气恼又脸红,又生怕含住金线,也不敢合拢嘴,用嗓子里冒出的气音含糊不清地喊师尊、虞观,想让金线快点出去,口水怪脏的。

他这样张着嘴,反倒像是在配合迎合似的。

金线不理不睬秋亦的声音,它柔软又有韧性,秋亦用舌头推挤它,也像是给它行了方便,金线慢斯条理地游过舌根,滑过敏感的上颚,贴过弟子口腔中的每一寸,像是一场细致的检查,或者一个体贴而又周到的亲吻。

它浸满了酒液,将秋亦的口腔弄得火辣辣的。

恍惚间,秋亦感觉自己先前给师尊倒的酒,现在被一滴不留地全喂了回来。

他被辣得嗓子疼,蹙着眉,脸也不知道因为是酒意上头还是羞耻,红得很,唇舌又被金线搅动,嘴角边甚至有口水淌下,连忙慌张地擦掉。

舌头推不动,吐不掉,反倒让金线钻到了口腔底,秋亦又伸手去探抓,但金线退回嗓子眼,怎么抓也抓不到,反倒是他自己被金线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呛到了,难受极了。

待金线终于愿意游出来,秋亦重新得到嘴巴的使用权,脸却已经红透了,又看见金线身上还沾连带银丝,面上热气升腾,脑袋简直要炸了。

虽然是出窍境修士,但秋亦真快要晕倒了:“你、你……口水很脏的!”

金线停留太久了,秋亦说话时,嘴巴张合间,总感觉口中还有异物,说了一句便牢牢闭上嘴,又想用法术将金线洗干净,结果还没来得及用,金线表面便瞬间变得洁净。

秋亦脑子已经木了麻了,被烧得熔断了。

金线做了坏事,一点也不慌张,慢慢游到秋亦通红的脸颊上,慢慢组织出字来。

金线状态下的虞观很少留字,秋亦矜持地忍住痒意,努力地感知了一下。

虞观写:回亲。

……

糖葫芦和小银正在院子里吃冰西瓜,忽然看见正屋的门开了,一团金线被丢了出来,门则啪地关了。

二主人还有失宠的一天?这是犯了什么天条吗!

糖葫芦和小银震撼地跳起。

下一瞬,就见门又吱呀一声开了个小缝,一只熟悉的手从里面伸出来,有些颤抖地把金线抓了进去,金线沉稳淡定,迅速缠绕上去。

门啪的一声,又关了。

糖葫芦和小银也啪地落回去,恍惚地继续吃瓜。

大意了,原来是失宠了一秒。

又过了一会儿,它们把瓜封存好,决定还是下次再吃吧。

——不是不想吃,只是总感觉怪撑的,而且甜甜的灵瓜也好像变成了其他什么东西。

灵宠的一生真的太撑很艰难了!

屋内。

捡都捡回来了——虽然本来也没想丢,但不丢都没办法平复心情了,秋亦深呼吸一口气,红着脸,倒反天罡,抖着声音,试图pua他师尊:“你现在是一团可爱的小金线,所以应该乖乖的让我贴贴。”

而不是进他嘴巴里乱捣一气,给他喂酒。

可爱的一团小金线:。

“你别不高兴,你都变成我随身揣着的小灵宠了,现在就该守灵宠德,”秋亦说,“别人家的灵宠都是随便给抱给亲给贴贴的。”

完全没有不高兴的金线一动不动:他有哪点没做到吗?

你哪里是随便给亲了!他就贴两下,咬还没咬到,就……

秋亦闭眼,咬牙切齿,以莫大的毅力将话说完:“别人家的灵宠不会乱跑乱钻。”

“口水多脏,以后你千万不准再这样了。”

脏吗?

金线翻了个面,继续装死。

“……”

秋亦就当对方明白了,他心如乱麻,脸还是很烫,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于是匆匆把金线塞进袖袍中,一点也不露出来,完完全全盖住,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混乱的情绪也给一并盖住。

至少三年内,他是不好意思再见金线了。

——如果见了,那见的也是他清清白白的好师尊,而不是故意逗人的金线版虞观,切割,统统切割!

第157章过年

糖葫芦、小银跟着杜欣学习的第十年,还没突破金丹的杜欣脸上爬上了一道皱纹,经过八喜的小心提醒,她服下了美颜丹,皱纹瞬间消散。

请示秋亦点了个好日子后,炼丹炉被搬至庭院之中,小银钻进去,糖葫芦有模有样地丢入来自它大主人花灵石购置的药材,然后一口喷出火焰,以丹道手法开始帮小银淬炼血脉。

杜欣全程旁观,虽然糖葫芦是跟着她的一腔理论知识学出来的,但是到现在,糖葫芦和小银实际上已经远胜过她了,杜长老才是它们现在最多薅羊毛的那个,它们甚至能反过来指点杜欣。

杜欣一边恍然大悟,一边有种不真实感——为什么她做不到那样的操作呢?

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开窍。

心头寂寥,杜欣忍不住叹气,不过又很快振奋起来,认真看糖葫芦的操作,好好学习。

小银这一场淬炼持续了整整三月,日月交替第九十一次,古重的丹炉震动,火焰如瀑布一般从丹炉缝隙中溢出,天空轰隆一声巨响,淅淅沥沥下起雨。

它要突破了!

杜欣连忙离开,而糖葫芦以灵力托举丹炉,带着丹炉,刹那飞去无人的远处。

在建木边练剑的秋亦有所感,忽然停下步伐,眼中灵光闪过,金线安抚地拍拍他,秋亦一笑,再次挥动昭时剑。

一剑去,巨大瀑布被掀起,逆流而上,又刹那被冷冷霜气冻结凝固在空中,像是天工所为的冰雕,下一瞬,瀑布化冻飞落,在轰隆的声音中砸出涛涛雪白水沫。

这一日,小银突破出窍。

又是六十载过去,赤血门鲁掌门接到传讯,得知那神秘出窍散修居然还没离开:“……”

不会吧不会吧,月华门难道真把人留下了?

这种天降馅饼他们怎么碰不到?

另一边,秋亦再次查看深蓝鳞片,还是只有他留下的信息,柳蓝没有任何回讯。

考虑对方的境界,一闭关百年起步倒也正常。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天骄盛会前出关,如果不能,待自己离开了,月华门也不知会是何种情况。

秋亦在留言板深蓝鳞片上随手又留了一条讯息,之前便已经说完了月华门目前窘迫现状,这次他顺手又附上了月华门具体地址。

算算时间,再次确定了具体离开的时间,秋亦重新继续投入修行中。

今日要做的事情不是参悟练习那些新得的功法,也不是修炼心法增长修为,而是另一件秋亦想干很久的事情。

他抽出昭时剑,将剑放于膝上,腰间乾坤袋敞开,自行飞出赤色灵香与橙红灵香,两根灵香一长一短,插于道石前的地面上,秋亦沉心静气,弹出异火,猝然点燃更长的橙红灵香。

此二者是他在燃香秘境中的最大所得,此前一直被秋亦压在箱底,如今到了能最大程度利用它们的境界,觉得是时候了,秋亦才取出来,决心试试。

橙红灵香燃烧,氤氲烟雾萦绕如阵,吸入体内,不仅没有尘烟刺鼻感,反倒像是盛暑的一掬冰水,流淌间滋润心肺,使神清目明,杂念顿消。

秋亦点点昭时剑,一段影像顿时在脑海中浮现。

依旧是那毁天灭地的景色,依旧是青衣修士,从他握剑的姿势,到挥剑的轨迹,乃至气势,秋亦无数次地重复这段影像,呼喊、外敌、天地渐渐化为虚无背景,乃至持剑仙尊亦是不入眼中,天地间只有他手中握的那把剑在一遍一遍地挥斩——

橙红灵香飞快烧尽,翠绿的火焰点燃更短的那根赤红灵香,道石光芒闪烁,秋亦全身心完全沉没在了观悟揣摩之中。

他翻来覆去地推敲,不停在心间模拟试验,见其威力,双目沉沉,眼中似有剑影闪动。

某一刻,他好似成了持剑的人,握住剑,以最正确不过的轨迹斩去,碧青剑光冲天,裂帛一声撕裂天地四方的黑暗,站在剑对面的是——

竟是他自己!

“嗬!”

那个玄之又玄的世界崩裂破碎,秋亦猛然惊醒,心脏怦怦跳,脸色煞白,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真宛若中了一剑,撕心裂肺般的疼。

他抬头,看见眼前绿意盎然之景,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晕眩感。

金线冒出头,蹭蹭他。

秋亦擦去嘴边血渍,用脸颊贴贴它,眉眼弯弯:“我没事。”

心跳缓缓平稳下来。

既是持剑人,又是中剑者,虽然惊骇,但在这短短片刻时间,他也确收益颇多。

橙红灵香连灰都未曾留下,赤色灵香已经燃得只剩最后一点,秋亦收起火焰,随手也将这点最后的赤香收起。

他闭目,抓住刚刚最后一点残留的感觉,努力感悟。

道石静静伫立,建木长出了新叶,在风中柔柔抖叶-

距离盛会还有十年。

八喜在糖葫芦和小银的提携下,紧赶慢赶,赶在生命的末尾,总算升上了金丹境,在小小的月华门中也算是大师兄、甚至长老级别的人物了。

而杜欣则是服下了又一枚驻颜丹,从百岁老人重新变回妙龄,境界仍停留在筑基后期。

不入金丹,就算身体有灵力滋补,寿元终究也不长,杜欣在筑基境修士中已经算是高龄,目前完全是半截身入土、硬撑着。

八喜他们都很担心她这样下去会痴到入土,但是别人的志向,也不敢改变。

杜欣憋着一口气,她说:“为丹道付出我的生命也不成问题。”

朋友之间也只能保持尊重了。

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月华门老祖闭关中不幸陨落,此事被许掌门遮掩起,用秘法伪造了老祖还在的假象,除了值得信任或必须要依靠的人外,没再向外界透露半点风声。

第二件,千里之外的赤血门上空有劫云腾空七日,巨大的轰鸣声不绝,是合体境劫,渡劫结束后,有一道身影透支坠落向赤血门的方向。

年初年终各一件,属于月华门的山雨终究近了。

出于忌惮赤血门的心思,许掌门多年前就开始布置种种手段。

比方说宗门大阵,原先这烧钱玩意视情况而开,有外敌入侵时才会主动动用,现在虽然看似和往常一样时开时不开,但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阵法开启的时间越来越长、频次越来越高。背地里,许掌门压缩月华门别的开销,硬生生攒下了一批足以供应足阵法维持强盛姿态的灵石。

又比方说弟子的训练,新入门弟子现在的日子要比以前弟子难过许多,训练难度和时间都大大加重了,一时害得这些少年哀声载道。

百年下来,月华门添了十几名金丹、两三名元婴,但出窍境一名也没有(小银是秋亦的灵宠,不能算是月华门势力的修士),唯一一位出窍境还驾鹤西去了,若论整体实力,实际还下降了。

许掌门每天念着这些,数对月华门和赤血门的战力对比,心底都在发寒:难道月华门真要在她这一代又散一遍吗?

她甚至养成了向宗门列祖列宗祷告的习惯,每次最多祷告的就是那位月水尊者和她灵宠,祈求先辈若有灵,便出手救一救已经岌岌可危的月华门吧……

掌门虽然不说,但真正的聪明人都能感受到什么,有人收拾收拾东西下山回老家,有人接取长期任务离开宗门。

八喜这些年也算成了月华门骨干力量,知道一些内情,颇感忧愁,便去找糖葫芦和小银谈话。

糖葫芦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秋亦二十年前就晋升出窍中期啦!

一边修行一边感悟一边参悟练习功法,卷生卷死,借道石之威,秋亦现在是一个境界扎实雄浑的出窍中期修士。

“嘶嘶。”

小银表示,他们大主人能一个打三个,剩下的两个它们来解决。

八喜对月华门感情还是挺深的,闻言,不由面露喜色:“太好了!”

糖葫芦啾啾叫,说别怕,说不准到时候都用不到他们大主人出场呢,咱们还是去玩吧。

在高层人的胆战心惊,和普通弟子的一无所知中,月华门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走到了冬天。

八喜讲究人,认为大家交情已经足够深了,除夕当夜直接请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秋亦他们本就是不归家的游子,见糖葫芦和小银感兴趣,恰好秋亦也有空闲,便答应了下来。

答应后,他私底下戳戳金线,埋怨某人:“看看,都过年了,你还不来和我一起吃团圆饭。”

一年又一年,岁月无尽头。过年对修士来说没那么重要,秋亦对这些节日一概不在意,所以糖葫芦和小银在他手底下一次年也没过过,但虞观在身边时,如果秋亦没有在修行,就会得到他师尊的投喂,或是糕点,或是膳食,偶尔还能被塞奇妙的木工造物、精美玉雕石雕、一本罕见的古籍等等。

简而言之,相当于凡间的压岁钱,是师尊给弟子许许多多的关照之一。

现在虞观不在,秋亦就没有压岁钱拿了。

心中念头说来就来,秋亦看着前方糖葫芦和小银欢腾的背影,心想:等有机会了,一定要和师尊过一个完整的年。

可以只有他们两个人,也可以叫来糖葫芦、小银,还有红鱼,白面团也许也能叫来……

应该会很热闹吧。

杜欣特意推了家族的聚餐过来,还给大家展示了她新换的拐杖,糖葫芦嘴甜,直夸品味好,小银则嘶嘶,说雕个老鹰脑袋或是巨龙脑袋就更帅了。

既然来吃这个年夜饭、来过这个年了,秋亦作为这里真正的长辈,就默默备了几份压岁钱,在红布荷里面随便塞了点小辈能用上的东西。

给红包时情况是这样的:一个外表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少年给一个三十来岁青壮年、一个满脸褶皱老人发压岁钱,发完,还出声宽慰鼓励祝福两人几句。青壮年和老人眼含热泪,连连点头。

怎么看都感觉有种颠倒的搞笑。

糖葫芦和小银笑到打滚,于是被扣了一天压岁钱,等第二天才可以拿到手它们的份。

等宴散人去,以为这个年就这么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完全升轮廓,秋亦从阵法和神识的修行中醒来,懒洋洋转身侧躺,正准备起床,便看见枕头边金线盘成团,底下压着一个柔软的针织小鸟。

秋亦一下翻起身,捧着小鸟左看右看。

灰扑扑的、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两颗小黑豆子般的眼睛特别有神,体型不似寻常款式那样做得肥嘟嘟的,而是偏瘦弱,小小一只,但瞧着偏就有一种别样的可爱。

秋亦看着看着,脸上不知不觉浮现笑容。

费劲重新缠到秋亦手腕上的金线又被突然地亲了一下,静了静,再次抖出了心电图。

小心把针织小鸟收好,秋亦走出屋去,发现糖葫芦和小银正在吃汤圆。

原来八喜一早就给这几位恩人兼好友包了汤圆,一人(兽)一份送来了。

炼丹炉内,杜欣手抖得不行,看见自己手上的老人斑,尝到汤圆里的补药滋味,咸涩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

接下来的日子里,各人做各人的事,秋亦继续闭关,糖葫芦和小银专注修行,偶尔出去玩玩、见见白面团,八喜带着弟子们去巡逻,杜欣再次把自己关在炼丹房中和那丹炉死磕。

年一过,时间过得就很快,冰雪初融,遍布月华门的分叶木还没长出那叫人发愁的新叶,噗呲,一抹鲜血在白雪上溅开,扫雪的仆役弟子瘫软倒下,倒落在雪里,新鲜的热血汩汩流淌,渐渐冷了下去。

一双双漆黑足靴踏过血泊。

赤血门来了。

第158章宗门之战·上

在月华门加强操练门下弟子时,赤血门也没有放松。这些走在最前面队伍由精英赤血门弟子和长老构成,皆数是金丹元婴境,来得悄无声息,下手狠辣果决,行动时犹如一支训练有序的军队。

最先倒霉的是领了任务在阵法外活动的杂役弟子,他们像是秋天被割下的麦子,一茬一茬,在极其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丧了命,离阵法本身甚至仅仅只有一线之隔。

那些赤血门修士绕开最外面一层杂役弟子后,向四面八方散去,准备等阵法一突破,就潜入突袭。

但他们也没想到,就这么巧,他们正好碰上了一巡逻小队。

月华门那边带头的金丹弟子红了眼睛,拔剑第一个冲上去,狰狞怒吼:“敌袭!”

“嘭嘭嘭”!

数道大范围的信号弹在天空绽开,大片大片红色云雾散开,尖锐的声音能传遍月华门境内,这是最朴素的提醒方法,只要有人活着就能警示。

与此同时,时刻关注宗门异动的许掌门终于有种另一只靴子落地之感,她第一时间掏出一张特殊符箓点燃,符箓烧灭,通讯玉盘和弟子令牌一并恢复了通讯,许掌门神念微动,月华门内所有弟子便都得到了通知与粗略安排。

做完这些之后,许掌门按上腰间一直没有动静的通讯玉盘,目眺远方,渐渐地面露悲意。

她专门派一名值得信任、善于隐匿之术的长老和几名弟子侦查赤血门动静,如今赤血门已经到来,玉盘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能说明……

心中悲戚,许掌门快步走出屋中,她身边那些经过训练的童子也散去。接下来赤血门定然会来破阵,他们要前往阵法的几大重要节点去补充灵石。

落秋院中,糖葫芦和小银对视一眼,看向主屋,又默契地收回视线:大主人也不知道在参悟研究什么,气势玄奥恐怖,随意打扰恐会让他受重伤。

没有思考太久,小银簌地爬上糖葫芦后背,糖葫芦振翅,载着背上同样摩拳擦掌的小银,如一颗流星炮弹般飞了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红色残影。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它们替他来解决眼前局面!

另一边,八喜领着其他弟子们正巡逻到一处别山,突然听到信号弹的震响,看见天际红雾弥漫,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隐隐知道一些内情,此时遇到事情,虽然手脚冰冷,但也不至于像普通弟子那样慌得六神无主。

扫过面露仓惶的其余弟子,八喜冷下声,声音威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按宗门安排吩咐做!”

他姿态蛮横冷酷,当下却正好能给众弟子一个主心骨,让他们不至于作鸟兽散。

等这些弟子各自离开,八喜握紧拳头,转了个方向。金丹境在宗门内算是顶尖战力了,炼气一二境的弟子可以退逃,但八喜不能,他要直面在最前面入侵的赤血门弟子。

此事发生时,杜欣正在听杜长老讲丹道,她年纪大后耳背得厉害,听觉很差,所以杜长老讲道时声音如洪钟,大得能把一边丹炉都震得抖一下。

杜长老讲着讲着,忽然停了,丹炉也不动了。

杜欣迟钝的神经完全没注意到通讯玉盘的新讯息,她困惑问:“怎么了?”

“讲累了,”杜长老说,“你先试试,我回去把上次没喝完的灵水带来。”

杜长老有元婴境,又修丹道,在月华门中是定海神针般的人物,不夸张地说,他就是大家的摇钱树和绝佳辅助,所以平时得到的供奉和礼物都很多。他说的灵水便是其中之一。

杜欣点点头:“好。”

杜长老饮一口葫芦酒,吐出酒气,出门去了。

杜欣却没听他的话,她虽然人老,目光也混沌了,但人从来不傻。等了片刻,这个腿脚不便的老婆婆拄着拐杖,慢慢走到窗户前,向外看去——

天空中,代表紧急情况的红雾犹在,护宗大阵赫然已经布开,阵外几名黑衣的赤血门长老各自施展法术手段,巨大的灵光爆炸开,大阵掀起道道涟漪,每一道涟漪都是灵石的疯狂燃烧。

“住手!”

“大胆狂徒!休要在此放肆!”

数道滚雷般的暴喝传来,几位月华门的长老唰唰唰地飞去。

杜欣瞳孔紧缩,在其中看到了一言不发的杜长老。

……

月华门长老们本是想要冲去与这几位破坏大阵的赤血门长老斗法,然而人未至阵边,便感受到了他们的威压,心中不由得一骇:对面居然有数位出窍境!

怪不得大阵如此震荡!

一名赤血门长老冷笑:“大言不惭!连一个出窍境都没有,就凭你们也想阻止毁坏我宗大业!”

他们赤血门为了再进一步已经谋算了数百年,月华门长老们几句呵斥算什么。况且几名元婴境长老,就算有胆子离开阵法庇护,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的送死行为。

当即也不与月华门之辈再废话,数名赤血门长老一同联手,共同施展功法。

五名出窍、六名元婴一起练手,灵力震动,他们身边的空气忽而泛起波纹,然后潮水的声音凭空响起,哗啦啦,一道道血浪从天际而来,在一声声巨响中渐渐化为一把血气森森、威势惊人的月弧巨刃!

赤血门起于微末,若是把此宗门历史扒一扒,便会发现其崛起速度快得惊人,而他们崛起根基便是名为以《赤血炼心法》为核心的一套极其适合团战的合击功法。

凡赤血门弟子,除非天资惊人,或入门后修炼到了金丹境,否则入宗门后不得再修行其他功法,必须全身心地修行合击功法,练群战,和同门一起行动。

坦白讲,这种培养法扼杀了不少有天赋的弟子——赤血门的合击功法质量一般,单人使用比不得其他正常修行同品阶功法的修士,所以弟子个体战力往往比别人差,而且不是每一个弟子都适合走法术道、学棍法,他们或许达不到天才的地步,但走他道、练其他武器会更有前途。

因此,就在赤血门内,关于宗门规矩、合击功法也是怨声载天。但整体看来,若无这套功法、这套规矩,赤血门绝无今日的强大。

眼下,这套铸就了赤血门辉煌的合击功法成了他们选择的破阵之法!

“不好!”月华门长老也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当即大吼,“阻止他们!”

这一击下去说不定还真能破阵。

宗门有危险,再也顾不得境界差距和生死危险,月华门几位元婴境长老一齐出阵,怒目圆睁,先从最薄弱之处下手,纷纷施展手段合力攻向合击阵中元婴境修士。

这种合击之法在聚力时最脆弱最容易打断!

可惜有五名出窍在,这合击之势岂是他们能破的!

一名出窍境赤血门长老双目赤红,须发飘动,声音传遍方圆百里:“挡路者,死!!!”

他手掌一挥,“刺啦”一声,仿佛连空间连破碎了一般,洋溢着不祥气息的巨大如山的血刃猛然斩下,通体血色如同一片飘动的汪洋,斩落速度快到了极致!

已经包围月华门的赤血门弟子们抬起头,激动得面露红光。而他们身边,被捆绑住手脚,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几名月华门金丹境弟子面露痛楚,涕泗横流。

就在这一瞬间,一声清脆的鸣叫声霎时震醒所有修士的心神。

糖葫芦来了!

它呼呼吐出一口火焰,赤金的火焰看着不大,转瞬却焚烧了半面天空,火焰熊熊燃烧,随着小银琉璃眼眸闪动,竟化一只巨大神异的火凤!

火凤双眸似琉璃,展翅御火,俯冲而下,电光火石之间便与巨大血刃撞上!

只听“轰隆”的一声巨响,数人联手而成的血刃竟是散去不少,而火焰如雨一样纷纷而落,烧灼融化了地上的寒雪。

被削弱许多的血刃再落到阵法上,虽然依旧凶险,但最终还是没能打破正在燃烧灵石的阵法。

于此同时,手起刀落,已经有几名赤血门长老死在了月华门长老手中。

除非除掉月华门长老、糖葫芦和小银,否则他们再难有第二次机会合击了!

既然如此,一位持红羽扇的出窍境长老眼中划过厉色,扇子一挥,狂风呼啸向月华门长老而去。

“死!”

千钧一发之际,小银挥动它八百年没有用过的洁白羽翼,瞬间滑飞出阵,蛇口一张,气流唰唰涌入其腹中,红羽扇长老、连带着他身边的两位元婴境长老神色剧变,竟然感觉无力,剧痛不已,仿佛自己的神魂在被吸出躯壳!

这是什么邪术!

魂蛊合该做顶尖的刺客,小银可除神魂咒印,也可吞噬吸收神魂。

两害相较取其轻,赤血门的出窍境长老立即转头去对付小银。

月华门长老们对面只剩下了同境界的对手,压力顿减,甚至因为比对面多出一两人而隐隐有占据上风之势,但小银那边情形却一下变得危险起来!

小银就算不凡,它也只有出窍前期而已,又是不适合正面对敌的类型,此时被数位出窍境老妖怪练手围攻,下场必定凄惨!

因为刚刚那口火焰羽毛颜色黯淡不少的糖葫芦愤怒鸣叫一声,冲出阵法就要去帮助同伴。

赤血门长老们脸上忽地露出笑容。

第159章宗门之战·中

作为主动挑起争斗的一方,赤血门来之前便已经制定好了具体方案。

虽然境界差距几乎决定一切,他们有老祖在就已经注定了定居,但谁知道历史悠久的月华门有什么难以捉摸的底牌?

尤其是众长老一并研究了解,更觉心惊:这月华门竟然足足熬死吞并过八个宗门!其中不乏覆灭月华门的宗门,或显赫一时的超级大宗,这是何等强运!

要不是月华门实在是地理位置太好了,拿下它赤血门就能扩张一倍有余,赤血门各位都想换个目标攻打了。

出于忌惮,讨论后,赤血门决定先由长老们来逼一逼月华门,最好能直接逼出对方底牌,最后再视情况让老祖——即骷髅老魔抓住机会下手。

面对这般攻打架势,任何宗门都不能容忍,至少会将宗门中第二等强的人找出,但月华门却还是一位高境界修士都没派出来,只在最后冲出来两个出窍妖族——

赤血门长老心中当时便有了一定底气,明白月华门估计比他们想象的更好拿下。他们有意引诱这两只妖族出阵,只为给骷髅老魔创造最好的时机。

骷髅老魔身影不再隐匿身形,赫然飞出,手中招魂幡摇动,只听“叮叮当当”,魂幡边的佩环作响,黑风呼啸,道道魂魄凄叫,为骷髅老魔摆布驱使,刹那冲向糖葫芦!

招魂幡中的都是骷髅老魔手下败将的魂魄,它们被困于幡中,出不去死不净,时时刻刻被愤怒、怨恨、憎恶等负面情绪煎熬,最终炼就极凶极恶的煞气,成为骷髅老魔手中最厉害的攻击法,为骷髅老魔杀死下一个对手。

这等手段比刑罚还要可怕。

糖葫芦打了个寒颤,又不禁觉得怜悯,它看向那些冲自己而来的怨魂,双翅一挥,忽地一阵卷卷清风刮去。

清风轻柔如羽毛,冲在最前面的怨魂甫一触及,尖锐嚎叫,身形竟被融化了大半!这一道清风化壁垒,其余怨魂也是寸进不得。

与此同时,小银蛇目璀璨,原先它对上的红羽扇长老以及他身边那几位元婴境修士脸色已经灰白如石膏,气息顿散——神魂被魂蛊吞噬,死了!

死前,他们脸上笑容甚至都没来得及扬起。

这就是在魂蛊面前主动卸下防御的代价。

不过对方的人数优势也不是开玩笑的。见识到小银的不凡后,剩下四位出窍当即兵分两路。

其中两位出窍境的攻击赫然落至小银身上,小银躲避不得,白玉般的蛇躯上瞬间沾染一片猩红,血肉横翻,蛇鳞掉落,更有长老直刺双目,幸亏小银躲避过去,否则一双眼睛不保。

另外两位出窍境也没闲着,他们腾出手来,先是一击轰杀了两位月华门元婴,替本门同伴减轻压力。

血雨纷纷,残缺的尸首透过大阵落于地面上。

“干得好!”

“长老威武!”

赤血门弟子浴血炼化,手中棍棒蒙上一层血光,威力更上一层。

“长老!!”

月华门弟子无不红了眼睛,有的甚至嚎啕大哭出来,不知要如何办是好,隐隐能听见一声苍老而又撕心裂肺的呐喊:“祖爷爷!”

天空中,同门压力大大减轻后,两名出窍境联手,再次施展一次血刃,在一众抽不出身的月华门长老目眦欲裂的注视中,这两人塑造的血刃飞快显形,直直劈向护宗大阵薄弱之处:“给我开!!!”

“喀嚓”、“喀嚓”。

护宗大阵先前便已经被悍然攻击了一道,眼下再受一击,震荡摇晃久久不能停,蛛网般的细纹爬满了整个大阵。

也不知是谁喊了第一句,声音铿锵:“杀!”

然后有人接下去:“杀!”

“杀!杀!杀!”

“杀!杀!杀!”

一声一声,赤血门弟子声势在迅疾间越来越大,声浪似海,震得人双耳嗡鸣,气血逆流。

他们只是数万名筑基、炼气,顶多里面再夹了一些金丹境,但此时齐声振喊,气势居然足以让元婴也感到畏怯!

天势、地势、人势,这是人势啊!

“当——”

许掌门面色煞白,看见头顶阵法如同玻璃般碎裂!

护宗大阵,破了!

“大家随我冲!九峰十八山,从此往后就是我们的了!”

人势面前,要如何阻挡?

月华门这边多数弟子已经吓傻了,他们境界不高,平时就是种种灵植除去小妖,但这种场景却第一次见。

“咚咚咚!”第一道山丘之上,战鼓声传遍整个月华门内!

八喜方才如风一样跑来此处,急得满头是汗,此时,他放下鼓槌,“唰”地抽出身边弟子的大刀,对光举起,迎着寒风,站在山丘上振声怒吼鼓气:“一群宵小,让他们看看我们月华门弟子的厉害!”

“……”

月华门旗帜飘起,各山各峰的战鼓咚咚敲响,一呼百应,月华门弟子纷纷拔出刀剑,悲意换成怒容,战意冲天起。

“冲啊——!”

“杀!”

乌泱泱的人群几乎将地上的雪也给挡住,赤血门弟子与月华门弟子战成一团,混乱无比。

丹峰上,垂垂老矣的杜欣拐杖不知落了那里去,她两眼混沌,踉踉跄跄走入林中,忽然,老人摇晃一下,噗通跪下。

杜长老半边头颅落在雪里,狰狞又恐怖。

杜欣哆嗦着将祖爷爷的半边头摆正,听见好像在远处,又好像就在耳畔的杀喊声,在地上摸索,抓住一块石头,猛然冲了出去。

天空中,面对糖葫芦的攻势,骷髅老魔有举重若轻之势,他不停在试探糖葫芦的底牌和消耗糖葫芦的灵力,见到底下两宗弟子的震天的呼喊声,骷髅老魔忽地一拍招魂幡,又是一道法令插入每名怨魂体内。

这些怨魂抖动,原本模糊的五官刹那清晰,双目赤红,一身凶悍戾气冲天。其中一个猛然扑上糖葫芦,利爪刺啦抓下一片连毛的皮肉!

糖葫芦转身一击,流淌而出的血化作大片大片的金黄火焰,然而那些怨魂本就被折磨长久,早已麻木不知痛楚,像飞蛾般纷纷飞过火焰、一拥而上!

“肉身倒是比想得更强悍,呵呵,”骷髅老魔道,“是炼器炼丹的好材料。”

死了的妖族,和妖兽又有何区别?

“先解决你,再解决你那个同伴。此后月华门不足为惧。”

危!

……

洞天中,剑鸣铮铮,秋亦收剑,轻轻吐出一口气。

在他身边,枯叶新芽交织,薄霜散着寒气,狂风呼啸,雷光闪烁。

一片狼藉。

他忽而皱眉,感知到什么,心神微动,伸出手掐算两下,表情变得冰冷,腰间刚被收起的昭时剑再度铮鸣。

下一瞬,秋亦踏出洞天。

……

转瞬即逝的功夫,糖葫芦被捉到骷髅老魔面前,已经奄奄一息了。

到动真格的程度,出窍境哪能在合体境面前有一战之力,此前只不过骷髅老魔想要消耗一番糖葫芦而已。

他看出这只妖族的不凡,沉沉道:“今日就以你来祭我魂幡。”

日后他好生磨砺,一员大将指日可待!

招魂幡威力不凡,使用起来也苛刻,骷髅老魔口中念一道晦涩难懂的咒语,当场就开始炼化。

糖葫芦重伤濒死,身上焰火熄灭,红羽毛黯淡如红土,只觉这些咒语如同一道道锁链,将它不停往幡中扯动。

小银在一边急得不行,心神不宁,此时它已经又杀了两名出窍境修士,然而还有两人在缠着它,让小银根本不得空去帮糖葫芦。

在以一敌二战斗中分神乃是大忌,一名赤血门长老抓住小银破绽,斧子迎头劈下,小银一双琉璃目瞬间黯淡其一!

冰凉的蛇血流淌滴落。

骷髅老魔见状,不由得大笑:“莫急,莫急,下一个就是你!”

有人声音凉如寒霜:“是啊,莫急,莫急,下一个就是你。”

骷髅老魔神色剧变,转过身来,想要看看是何人在说话,却已经迟了。

有一剑西来,剑光如漫漫清雷,噼里啪啦的雷火相随,兔起鹘落间便已经到了跟前!纯白剑气萦绕,杀意四溢!

匆忙间,骷髅老魔抬手,以袖袍挡剑,然而他大大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噗呲”一声,银白寒剑穿破撕裂他的法衣,在骷髅老魔腹部直愣愣戳出一个大洞来!

雷霆和剑气撕裂的疼痛传遍全身,灵力根本封止不住,骷髅老魔的衣服颜色霎时被血色濡湿得更加深沉。

“老祖!”

一名出窍境赤血门长老惊呼一声,却没注意到小银仅剩的一只眼中凶光大湛,刹那被抓住破绽、撕咬住神魂,疼得几乎痉挛。

至于两边元婴境长老,争斗到现在仅剩的三位了。其中两名月华门长老精神一振,压着赤血门最后一名元婴长老打。

“莫要管我!”骷髅老魔厉声给自己一派人以鼓励,目光凝重,终于见到剑主的真面目。

——一位以发带束起黑色长发的少年剑修。

糖葫芦感知到主人的气息,感觉有了气力,它蛰伏着,等一个摆脱骷髅老魔的机会。

秋亦面若冰霜,伸手一勾:“来。”!

骷髅老魔心中一惊,握住魂幡闪身一避,银剑唰地飞过,携带呼啸的劲风剑气瞬间割裂了他衣角与一片怨魂,糖葫芦就在这一刻呼啦展翅,火光冲天,倏然间借力脱逃。

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跑了,骷髅老魔神情骤然变得难看,甚至没来得及摇动魂幡,伸手就欲去抓,然而火焰是凤凰本命火焰,骷髅老魔竟是一时被烫伤了!

待火焰散去,骷髅老魔惊疑发现那只鸟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哪里?”秋亦站于空中,伸手握住飞回的昭时剑,眼眸漆黑,衣袍猎猎作响,“你的对手是我。”

手中雪白法剑被灵力一寸寸照亮,秋亦冷声道:“今日就拿你来试剑。”

第160章宗门之战·下

骷髅老魔心里其实是不太认为秋亦能怎么样的——虽然他也才突破合体境不久,还刻意压了三尸不分裂,但这剑修甚至连出窍后期都没有,他们之间差的可是分神、合体两个大境界的门槛!足足两个!就算是绝世天骄也做不到跨越这样的鸿沟杀敌!

不过他更不是蠢货,中了一剑后,也绝不会再将秋亦当寻常出窍中期看待。

见秋亦如此嚣张放肆,骷髅老魔面容一肃,眼中闪过凶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他用力拍动那面漆黑纹白骨的黑幡,手掌打上布料,发出的却是如大鼓一样的“砰砰砰”的震撼巨响。

地面下的那些弟子隔的距离远,只是感觉有点脑袋发昏、情绪上头,而在争斗的赤血门和月华门两门元婴离得近,在砰砰砰的声响中头重脚轻,神魂抖动,当即快速远离此处。

数量成百千计数怨魂嘶吼,疯狂攻击秋亦。

秋亦身法早已今非昔比,他可以避开这些怨魂,但心念电转,想到这种怨魂会在之后的战斗中持续给他下绊子,还是决心先除为上。

糖葫芦应对得了的东西,秋亦这个帮忙出头的自然更不是问题,且他手段众多,比糖葫芦应对得更加游刃有余。

比如说……火,他也有。

秋亦挥袖,袖袍中碧绿的异火如雨洒落在怨魂身上,在灵力的支持下嘭地像花苞一样绽开,扎根在这些怨魂身上、吞噬其灵力生机熊熊燃烧!

乌压压的一片刹那变成一片翠绿火海。

生息幽火本来是比不得凤凰火焰的,但接连两次晋级,它的品级越来越高,与凤凰火平起平坐,其富含生机的特性又尤其克制邪祟之物,这些怨魂就算不死也得融化得脱层皮下来。

月华门长老们和小银也得了馈赠,借火势顺利杀死了最后的赤血门长老。

遍体鳞伤的月华门长老们看了一眼秋亦,知道此等战斗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迅速向下方遁去帮助月华门弟子反击。

而小银,它连杀四名出窍(虽然有两位是靠的生息幽火的助力),灵力耗之一空,几乎要从空中掉了下去,转瞬便被分出一点心神的秋亦隐秘收回洞天中。

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怨魂在疯狂被消耗,骷髅老魔心态很稳,手上黑幡咕噜噜,居然爬出一只奇异而巨大的怨魂。

它庞大的像是一座小山,爬出来的一刹那便遮蔽了大片地盘,形如野狗,四肢头颅却又是别的物种拼凑出的。

这是骷髅老魔的得意作品,他以三尸之一兽尸为主体祭炼,炼魂仿麒麟,最终得出一个四不像的怪物,他取名为“兽魂”。

趁着那些不成器的怨魂还纠缠秋亦,骷髅老魔飞快念完一通奇奇怪怪的咒语,兽魂眼中怨恨越深,身上气势更盛,只听骷髅老魔道:“去!”兽魂凶戾滔天,再也约束不住,猛然扑向秋亦。

秋亦身边怨魂已清,他抬起眼皮,见兽魂扑来,不惊反笑,只是笑容和声音都显得冰冷:“来得好。”

兽魂力量速度极强,目测几乎能与半步合体体修掰掰手腕,但秋亦眼皮也不抬,身若迅雷,主动迎上,狭路相逢,兽魂到底境界更高,速度更快,它猛然挥出利爪。

“轰!”

利爪挥动时带起的劲风扫开一片火海,可怕的力量足以将普通出窍境修士拍成肉泥。

秋亦目光莹莹,忽地脚步挪动,在兽魂利爪来前踏着兽魂的脸就往它腰背上跃去。

他足下用力,消耗的灵力是实打实的,“砰砰砰”,每踩一下就好像有千钧重物砸下,有一脚更是直接踩爆了兽魂脆弱的眼睛。

兽魂利爪抓空,脸被踩得痛极,怒吼声嘹亮。

它在云间翻滚,想要用恐怖的体重直接压死秋亦,然而秋亦比鸟还灵活,动作灵活极了,不仅抓不住,而且他到哪里,火焰就蔓延到哪里,原本凶戾的兽魂竟然在刺啦刺啦的烧灼声中蔓延出一股烤肉味来。

天空之中的战斗大家都在暗中关注,眼看秋亦赢得上风,月华门弟子战栗得头皮发麻,备受鼓舞:“看,那怪物被我门前辈烤肉了!”

“前辈威武!前辈牛逼!”

甚至还有人吸溜一口:“乖乖,真香啊……”

秋亦抓住时机,站兽魂头顶,一剑斩向兽魂暴露出来的腰背,剑芒凄寒,直取其性命。

都说犬类铜头铁骨豆腐腰,兽魂毛骨悚然,如刚粗毛猛然炸起,电光火石间,它身躯陡然一动,身上火焰熄灭,一颠一晃,将秋亦猛然颠下头颅,而后肌肉鼓起,施展全身力气低头猛撞!

轰鸣声巨响,这要是被冲撞到,以秋亦目前的肉身强度必死无疑!

危险近在咫尺,秋亦身体还在下落,他平心静气,赫然举起了剑,挥荡横扫出一剑。

他的剑没有试探、没有留手,只有无尽的杀意,凛冽得让人害怕恐惧。

“砰!”

兽魂冲势止不住,脑门与剑光猛然相撞,爆发出来的气浪滚滚,但拿头去撞剑,又不是必胜境界,兽魂很快知道了代价,它仅剩的一只眼目露惊骇,头颅脑门血肉一寸寸地被剑气抹去,“砰”一声,巨力之下,剑锋斩过的同时,兽魂整个脑袋轰然碎裂,血花四溅!

死了!

它的身躯轰隆坠落在地,刹那间压死了三四五个赤血门弟子,引得月华门弟子一阵拍手叫好。

骷髅老魔嘴角溢出鲜血,也是有些意外:这小子速度力量都比他想的强太多了。

不过,这也就是他的极限了吧……

骷髅老魔目露精光,口中念叨的话终于说完了,他叠了叠魂幡,将半人高的魂幡幡布折叠成小珠子大小,然后张开巨口刹那吞了。

这就犹如什么灵丹妙药,他刚一吞完,原本不怎么强健的身躯赤红冒气,挥动间劲风刮骨。

有赤血门弟子认出来这是什么,激动呐喊,稳定军心:“是老祖的绝招!一旦动用可使气力灵力等可以再往上升!月华门必死!”

因为月华门长老和秋亦而有些蔫巴的赤血门弟子闻言再度打起了精神:老祖亲身上阵哪还有输的可能!相信老祖!

骷髅老魔大笑:“果然还是亲身上阵快活!”

“废话真多。”秋亦步履迅疾,飞快拉近距离,猝然劈下一剑。

烧净怨魂的生息幽火被他一剑剑风卷起,攀附剑光剑影,使这原本死气沉沉的一剑沾染上生机,变得更为可怖。

骷髅老魔身上升腾滚滚魔气,他握紧魂幡长杆,当做武器长棍用,也不想躲,一棍挥去!

“铛!”

黑棍与利剑相撞,竟然平分秋色!

怎么比先前还要强上一分!

骷髅老魔眼中闪过惊色,但很快,新的攻击又至或又出,毫不留情、针锋相对。

天空中巨响不断,剑光刺骨,棍影恐怖,底下的弟子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埋头于厮杀之中。

——这两位大能的层次已经不是他们能多看的了。

砰的一声,秋亦又一次被冲力轰退出去几寸,肋骨寸断,胸膛震动,不停口吐鲜血。

骷髅老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先前被秋亦偷袭受过的伤此时又被当做弱点撕裂斩开,剧痛难忍。

他连连皱眉,心中是惊惧的:这修士能越境而战也就罢了,他就当用了什么奇特神物,但是怎么半天下来也不见灵力和药力枯竭?

“铮铮”,昭时剑饮血震动,秋亦脸色苍白,目光沉沉,深呼吸一口气。

他表面不露任何疲态,但实际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他已经很累了。

只有每一击都是全力,秋亦才能与骷髅老魔勉强打个平手,但也因为如此,他身躯中的灵力神识都在飞速的燃烧,就算是《蕴灵诀》和其他几部神识内法铸就的雄厚底蕴也不够他这样大招当平A玩命烧的。

除了灵力,还有身躯,秋亦炼体再好,相比起合体来说还是脆弱了些,耐力精力也跟不上,到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下去,定然会出现失误。

而战至现在,骷髅老魔状态却还好得很。

两人谨慎地对峙。

骷髅老魔目光凶恶,想:拖,拖到他死。

虽然不耻,但是这小子滑不溜秋,炼体有道,攻击又强悍,他一时真没把握轻易一击必杀。

而秋亦则下定决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变则死!

骷髅老魔又一次持棍砸来,一身铜筋铁骨,连此棍也被加了无可抵抗之威势。

秋亦眼中划过酷烈杀意,手中剑刹那变换了轨迹。

天地之间,一缕缕气流躁动聚集,如同一支千军万马的军队,铁骑一踏便是震天动地的响声,“哗哗哗——”,尘埃、白雪、枯枝、石头,一切能被吹动的东西都在震动,连山峦也似要弯腰避其威力。

这一剑,染着淡淡的青色。

狂风骤起!!!!

骷髅老魔面露惊容,心底发毛,面对秋亦这个出窍境修士第一次生出了惧意!

他脚下生风,想要止住这一击,但是来不及了,风怎会快过这一击,更何况秋亦本就是守株待兔等这一个机会。

“噗呲。”

很利落的一声。

碧青狂风呼啸卷过,冲刷天空与世界,将一切染得纤尘不染,哗啦啦,又是一场血雨落下。

赤血门弟子再次沐浴鲜血,脸色却比雪还要白,一身精气神削去大半。

——这一次掉下来的,不再是月华门长老,而是他们碎成千万片的老祖。

月华门弟子也呆滞了,就连战鼓也停了一瞬。他们浑身战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看秋亦的目光像是在看遥不可及、不可思议的神魔。

前辈居然真的杀了骷髅老魔!出窍斩杀合体?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忽有一人怒吼:“杀!”

月华门弟子瞬间回过神来,是啊,乾坤已经颠倒了,他们举起兵器:“杀!”

……

秋亦蹙眉,以袖袍挡住嘴唇,咳嗽两声,再移开手,袖上已经留下了鲜血。

秋亦没在意,金线却心疼他,轻轻点点弟子的掌心。

秋亦已经给自己倒了一瓶高阶回灵丹,身体却还是没力气,虚虚站在地面上,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他轻轻握住金线,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脸:“我没事。”

清风仙尊的这一招他勉强算是吃透了,但是负荷太大,若是在战斗刚开始用出,怕不是能直接抽干他一身灵力和力气,所以秋亦不想用。不过到那种险要关头,透支不透支也就无所谓了。

此招过后,要修养个几年才能养回精气神。

天空开始飘雪,赤血门弟子由于失去战意,被月华门弟子打成了土鸡瓦狗。

嘎吱。嘎吱。

秋亦踩着雪,脚步一深一浅,不停在咳,一路血迹,强撑着走回落秋院中。

金线静悄悄的,完全看不出背地里偷偷把疼痛搬走一半。

到了自己的地盘,秋亦气息柔软许多,他头晕目眩,本想着进洞天看看糖葫芦和小银的情况,谁料到一沾床就睡去了。

金线慢慢游出来,触碰秋亦苍白的脸颊,像是有点不高兴地戳戳他。

接着,金线把秋亦身上那些硌人的衣服配饰、剑鞘解下,又解开发带、褪去足靴,给他揪来柔软枕被,将疲惫的弟子收拾好了,才安静地又碰了碰秋亦的脸颊,然后慢慢缩了回去-

糖葫芦和小银这次都受伤颇重,幸好建木已经养回了不少,有主动照拂它们的能力,它们慢慢吃了一点建木叶子,伤好了大半,但是小银的眼睛毁坏得彻底,最后也没能长得回来,它也不想吃那些神药灵物,于是就这么成了条独眼羽蛇。

月华门和赤血门在争斗三天后告一段落,因为柳蓝来了。

赤血门逝去,成了无人说的尘埃,留下的只有月华门十峰中沧海尊者以大手段搬移来的赤血峰。

柳蓝专程来找了秋亦,气息不可估测:“多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秋亦正没精神犯着困,闻言摆摆手:“不必。说到做到而已。”

顿了顿,他又道:“你还是去多关注月华门吧。”

这是一场惨痛的胜利,月华门弟子十不存一,元婴境长老只剩下一位,而许掌门断了一只手掌,险死还生,大病七个月才醒来掌管局面。

八喜作为最先鼓舞士气的修士,见的是最凶残的厮杀,受的也是最多的攻击,他几乎以为自己死了,但是最后还是被救回来了。

他断了条腿,后头吃了丹药长回来了,但也终究不如以前好用。

这一次,八喜终于直面了死亡,他的、同伴的、敌人的,原来死亡到处都是。

一天清晨,他回落秋院,帮忙看了看院中的还是枯枝的花草,又像道童一样扫走了雪,最后和秋亦道,功名利禄可能不适合他,他还是怕死,这次过后他打算退出宗门,下山去了,已经和宗门中其他人告别了,就差秋亦他们了。

他眼中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那份野心,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秋亦问:“下山做什么去?”

“没想好,”八喜说,“随便做点什么吧,不想见到身边人死了。”

这条修行路,他终究还是怕了、止了步。

糖葫芦和小银撑着出来见他,很是不舍。

秋亦想了想,给了八喜一个盒子:“去吧,去找找目标看。”

八喜接过,领着祝福走了,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回到了家乡,人人都把他当大人物,八喜祭拜父母坟墓、帮嫂嫂修缮了下屋子,然后就又走了。

他走过其他很多山山水水,像是一个旅行家,到最后留在了北洲一个偏僻边缘小角落,无他,这里的宗门刚被仇敌覆灭,凡人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得到拜入仙门的资格,死在路上的不胜其数。

仙缘太渺茫了。

八喜动了恻隐之心。

他办了一个小小的学堂,教一些烂大街的炼气功法,能帮想求修行者走得更快、更快些。

有了落脚地,他才打开秋亦给他的小木盒子。

里面放了一个装着上百上品灵石的乾坤袋。

还有一张纸条,上书:赠你的功法便是你的了,没有因果,随意动用。

秋亦收到讯息,直接把通讯玉盘贴到糖葫芦和小银的脸上:“人家好着呢。”

金丹境修士在外已经很可以了。

两只一瞧,好像是不错,居然还办了个八喜学堂。

于是一个按爪印,一个按头印,回了消息。

杜欣大概是全宗最幸运的一个了,只见到了几名受重伤的赤血门弟子,直到最后身上也没伤。不过真的有伤,就她这个老胳膊老腿也难活下来了。

糖葫芦和小银伤好些了,再去丹峰找她,居然没找到,最后还是靠其他弟子的指路,才找到了在赤血峰中找到了正在练刀的杜欣。

她已经突破金丹,恢复了年轻,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

知道糖葫芦和小银受重伤,杜欣去得次数少,也不敢轻易打扰,此时见了两只,不由笑了:“你们来得正好。”

她带它们去屋中,指了指角落那两个都落灰了的丹炉,语气轻飘飘的:“一只是我的,一只是祖爷爷的,送你们了。”

这可是杜欣最宝贝的东西!

糖葫芦和小银呆愣愣地看着这个丹痴。

“……我,”杜欣顿了顿,继续说,“我没有丹道天赋,也不是可以大器晚成的那块料子。”

“我现在想,觉得我以前都在做什么蠢事,”她眼眶红了一圈,语气尽量平静,“死,是,我不怕死,我可以为丹道付出一切,可是,可我怕我重要的人死。努力有什么用!喜欢有什么用!它们什么都保不住!只有天赋只有力量最可靠!”

努力、喜欢当然有用。

但糖葫芦和小银知道杜长老的事情,也不敢出声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等杜欣冷静下来,糖葫芦小心问她今后打算。

杜欣沉默了一会儿,踩了踩脚下这块恶心的土地,看着它们,说:“我要成为赤血峰的长老。”

糖葫芦和小银祝她能达成所愿。

杜欣笑中带泪,说:“放心,我刀道天赋很好的。”

两只回去后,莫名有点惆怅。

秋亦托着脸,露出的手腕上有一道金线缠绕,语气平静:“生死之间就是这样的。”

糖葫芦和小银纠结,一会儿觉得生死影响没这么大,一会儿觉得好像还是挺大的。

而秋亦只是微微一笑。

他转过头,遥远窗外,看见万里碧空,不知名的白鸟孤单展翅,曾经在土壤上留下的血渍消失了,分页树抽芽生叶,更茂盛了。

今年估计也要掉很多叶子。

糖葫芦和小银看着大主人,总觉得刚刚那一瞬间,秋亦身上好像奇妙的变化与领悟,但下一秒再看,一切又归于平静。

……

秋亦斩杀合体境的事情只在很小的范围内流传开来,因为这事太荒诞滑稽了,除非亲眼见过,否则谁能相信出窍中期能力斩合体?

而真的见过的,对那些不信的人嗤之以鼻,也懒得与他们多言。

十年一晃而过。

这一日,天机阁的天骄榜更新了。

大家挤着争着去看第一的是谁,结果看了,面面相觑,心里头都纳闷了:“不是,秋亦是谁?”

轰隆——

中洲浮出海面,海域冰封万万里,金帖飞向修真界四面八方,宏大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中响起,是修士就感觉好像境界增长了一丝,是凡人就感觉好像神识清明了一点。

盛会开启,金帖临门!

忽然间,中洲之上,又有一道巨大的虚幻榜单徐徐飘起,屏息静气,大家都抬起头去看。修真界中,无论凡人修士,无论身在何处,凡活着的生灵,抬起头来,都能看见这道玄奥的榜单,知晓上面的信息。

潜龙榜出世!上列世间百位英杰潜龙!

第一的是——

或摩拳擦掌、或矜骄守望的世家、宗门、皇朝、隐世圣地等等顶尖势力都呆住了。

于是更多人瞪出了眼珠子,不敢置信地和天骄榜前的修士喊出了同一句话:

“不是,秋亦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