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众考生眉头一皱,几日后便要进考场了,他们现在最忌讳听到这种话,不禁对陆风心生反感。
金知贵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扔桌上,“拿上钱就赶紧走吧,别让我再听到这种晦气话。”
若非是楼上雅间都有客,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也不会来这大堂中听这瞎子胡说八道。
陆风见状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掏出银两将钱付了。
然后提着小二装好的饭菜离去。
“这钱你忘拿了!”小二见陆风没拿桌上的银两,便高声提醒他。
陆风却是置若罔闻,敲着竹竿边走边意味深长道:“真不愧是王都之地,随便扔锭银子都能砸倒一片达官显贵……”
出了门,提着食盒陆风往白鹿书院去。
二楼上,有人问张君鉴,“张兄看什么呢?”
张君鉴下巴一抬,示意几人看楼下街道。
“你们看那人……”
顺着张君鉴所指,几人发现街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看的,倒是有一个执竿探路的瞎子在长街上与打伞的人擦肩而过。
“这人虽是眼盲,但气质非凡,我还没在京中听过这号人物……他是何人?张兄认识?”
张君鉴摇摇头,“我也是初次见,只是觉得……我应该去认识一番。”
第196章当面不识
“怎么会感觉如此熟悉呢?”
那青衣模样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君鉴嘀咕一声,回头对着身后的几位友人匆忙告辞,“这顿只管记在我的账上,我先行一步。”
说罢,他不管身后的人如何,步履匆匆地下楼出门去。
“哎,那不是白鹿书院的院长吗?”
“如此行色匆匆,差点没认出来。”
读书人都知道张君鉴在外是个非常注重仪态举止的人,便是诗会上与人争辩都是先礼后兵,开头便叫人气势短一截,鲜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见他如此衣发乱飞。
长街上,原本的牛毛细雨越下越大,但陆风却好似无所察觉,依旧步伐如常地向前走去。
“先生!留步!”
突然身后传来呼喊声,声音由远及近,陆风握着竹竿的手顿了一下,而身后的张君鉴总算是挤过人群颇有些狼狈地来到陆风面前。
“张某,见过先生。”
张君鉴呼吸急促,还未看清楚陆风的模样就先拱手行大礼,“在下白鹿书院院长张君鉴,贸然拦下先生,还望见谅,实在是张某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是张夫子,”陆风手里拿着东西,只得不大像样地给对方回礼,“不知张夫子拦住在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对先生一见如故,见雨势越来越大,遂想请先生到白鹿书院坐一坐。”
张君鉴此刻有些脸红,深觉此举实在是唐突,若是被不认识的人当街骂骗子也不为过。
他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被人拒绝的准备,可对方却只是笑了笑,“那便叨扰了。”
“先生这边请,书院就在前面不远处。”
发觉陆风眼睛不便,张君鉴愣了一下便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食盒,陆风这才有空撑开伞向书院走去。
白鹿书院是陆风第二次来,不过从大门进还是第一次。
书院里学子见自家院长刚出门没有多久便带着一个青衣男子回来,忍不住多看陆风两眼。
“过几日就要进考场了,还敢在大门处闲逛,可是对那状元十拿九稳?”
几个学子被张君鉴训几句,匆匆行礼后就跑了。
张君鉴转头对着陆风又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先生这边请。”
书院十分雅致,收起伞从廊下穿过时听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声,陆风脚步一顿,而后笑道:“以庭院为琴,以雨为音,妙哉。”
“先生好耳力,”张君鉴颇有些自豪,“此处廊亭名为九曲廊,头上砖瓦与寻常廊顶不同,被特意修改过,好叫雨水都汇在特定的地方以控制水注粗细。”
“这下面则都是精心烧制改良的瓷器所做的不同水坑,仔细处理打磨后,被水击中的声音各有不同。”
“所以每逢下雨时,庭院中都有声乐婉转悠扬,且大雨有大雨的音,小雨有小雨的调,故名九曲。”
张君鉴边说边带着陆风从廊下走过,书院独有的书香与雅致的庭院融合在一处,叫人心情舒畅。
“不瞒先生,为了这地方,我家底都给掏空了。”
张君鉴怕陆风误以为自己奢靡无度,借书院之名行自己之便,连忙解释这一切用的都是自己的钱财,并未从书院里中饱私囊。
好在陆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谈钱财,只说这廊亭的奇思妙想和品味优雅。
张君鉴的院子不远,正对着那处廊亭。
坐下后,陆风终于问张君鉴拦下自己有何用意。
张君鉴边用小炉子烧水泡茶,边道:“我这几个月其实一直在等一个人,今日在长街酒楼上偶然看见先生,便觉得先生也许就是我要等的人,故此……”
茶香被滚水冲出来,陆风闻着清香问:“如何肯定陆某就是夫子要找的人?”
“那自然是宁愿找错,不愿错过,且我之前的话也不作假,确实是对先生一见如故,所以此刻先生也便是我要等的人。”
将热茶递与陆风,张君鉴问陆风现下住在何处。
“陆某与几个朋友一道来的,此刻在客栈里落脚。”
“原来如此,倒是我耽误先生用饭了,”张君鉴看着陆风提来的食盒,心生歉意。
陆风端着茶不在意地笑笑,“陆某在客栈里被人强占了位置,正愁没地方吃饭呢,夫子若是不嫌弃,趁饭菜尚有余温,不如与陆某同用。”
“何人行事这般无礼?”
张君鉴虽在询问陆风,不过手却在打开食盒。
他一早就闻到这食盒中的味道了,恰好之前在酒楼中未吃到什么。
两人都爽朗之人,无需过多客气便动起了筷子。
“倒霉之人罢了。”
见陆风不愿在这上面多说,张君鉴也不多问,转头和陆风说起了其他事。
“我观先生似乎对音律之事颇有研究。”
陆风谦虚地笑笑,“只是略有涉及,并不精通。”
“那琴棋书画中先生擅长什么?”
见张君鉴跃跃欲试,陆风无奈一笑,“皆只略懂皮毛。”
张君鉴露出不信之色,“刚好我新得一张上好棋盘,还从未与人一战过,若是先生不赶时间,不如同我大战三回,天黑后找人送先生回去。”
许久没有摸棋,听张君鉴提起,陆风也来了兴致,便出口应下。
饭后,两人移步亭子中,张君鉴将茶水炉子一同移过去,两人边品茶边对弈。
你来我往间,天色不知不觉便暗了下来,而院长与他人对弈的事也引来不少学子围观,大家挤满了八角亭,手疾眼快的已经揽了烧水沏茶的活,抢了最好观战的位置。
看半晌后,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弈……”
其实他想说的是青衫男子有意在让院长,不想他在一群学生面前输得过于难看。
但此话是对师长的不敬,就算是有理也不可说,加之也是怕说了后被院长惦记。
“可惜纪兄不在,没有看到。”
陆风手里拿着棋子,方才想起他本来是要来找纪明悟的,但是现在纪明悟不在,他也不用找了,下完这盘棋就回客栈,否则丁游等人要担心了。
在陆风神游之时,张君鉴放下手中的棋子叹息一声:“一步错步步错,早知败局却依旧不死心,实在输得难看,而且……先生未免太自谦了。”
张君鉴认输,陆风也放下手里的棋子,拱手道:“承让”
“我输得心服口服。”
他本来说与陆风下棋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而最大难度就是陆风看不见,他已经准备好找人来给陆风读棋了,但是陆风却根本不需要。
张君鉴这盘棋下完,感觉陆风瞎或不瞎都没什么影响。
棋下完,陆风婉拒了张君鉴的挽留,约好明日会再来登门后便执竿离去。
而他走时,张君鉴还在复盘,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明日要找几个老友来和他一起吃败仗,唯有这样他才能输得舒坦。
回到客栈,丁游和张大奎几人确实还等在楼下大堂里,见陆风回来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以陆风的能耐定然不会出什么事,但是相识一场,担心也正常。
“先生,我们决定商队三日后就要离开王都,先生可是要在王都久留?”
听到商队只在这里留几日,陆风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做买卖还挺费时,没想到这么快便要走了。
“我还要在此处逗留上半月的时间,有亲友在此,诸位无需担心我。”
感受到商队众人的善意,陆风十分高兴,“诸位离开之前,劳烦告知一声,陆某定来相送。”
又在堂中闲聊几句,见丁游他们还有事要做,陆风便先回房了,只是隔日起来却听见不大好的消息。
翌日一早,陆风的房门被张大奎敲响。
“陆兄弟,你昨日说有亲友在此处,能不能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王春几个的下落?”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人十分困难。
闻言陆风眉头微皱,“王春他们怎么了?”
“不见了,昨天出去后就没有回来,他们几个虽然平日也做混账事,但是都知道商队的规矩,这种不打招呼事他们从未做过。”
现在正是大考前夕,官府都各有各的事,王春几人都不是幼子,即使报官也不会有人立马受理,找也是随意找找。
大考前出事,官府都是能压则压。
“不用着急,等我算一算。”
陆风伸出手精心凝神,掐指算这几人的下落。
张大奎在旁边看得眼睛溜圆,不明白陆风这是在干什么。
须臾,陆风得到结果后微微一愣,然后无声叹口气,“他们现在没有性命之忧,无需担心,你且叫上丁兄随我去接人吧。”
“啊?这就?”
张大奎咽咽口水,不敢相信陆风手指头一动就知道了王春他们的下落,不过鉴于之前的种种,他也只能闭上嘴巴去找丁游。
长街上。
陆风带着丁游和张大奎往白鹿书院而去。
“先生,真的不用再多带两个人吗?”
“无需担心,且随我去便是。”
说话间,三人已经来到了书院门口,丁游他们看着那书院大门张大嘴巴,不可置信道:“难道他们在这里面?”
“不在,我来此是来找个人,有他在我们要好行事些。”
其实以陆风之能,大可以自己去自己来,谁也拦不住他,但这是下下策,不合适。
见陆风上门就说来找白鹿书院的院长,后面的丁游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震惊,他们可是知道这白鹿书院的,寻常人根本进不去,更别说是书院院长。
但是对面那学子在看见陆风之后实却是容满面地请陆风进去。
丁游两人跟着进去的时候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张君鉴没想到陆风竟然会来这么早,忙穿衣出来,但是在看见陆风身后的那两人后顿时明白陆风不是来找他下棋的。
“先生这么早就登门,可是有什么事?”
“夫子可知道那金知贵家住何处?”陆风拱手一礼,直入主题道。
“尚书府?”张君鉴眉头一皱,“先生找尚书府做什么?”
“我这两个友人的侄子陷入尚书府中,我要去讨人。”
听见是尚书府,丁游他们已经吓白了脸,不敢相信王春他们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现在听见陆风说上门讨人的话,他们也不知是该苦还是该笑,那样的地方哪里是他们能进去的。
张君鉴也同样眉头紧皱,看看丁游他们又看看陆风,最后无奈叹口气。
“罢了,谁让我与你投缘,我便陪你走一遭罢。”
他看丁游他们的穿着打扮,想他们的子侄应当不是会惹大事的人,可能就是得罪了尚书府的公子,想来若是他出面的话,对方应当会卖自己一个面子,便打算和陆风走一遭。
丁游他们没有想到,陆风竟然有这样的能耐,能让白鹿书院的院长开这个口,顿时对两人千恩万谢。
第197章雷劈祠堂
尚书府门口,丁游两人紧张地跟在陆风和张君鉴的身后,心中十分忐忑。
他们现在已经把陆风掐指一算就得知王春他们所在的事情抛掷脑后,看着那气派的尚书府门进不得也退不得,只能不断地打量着陆风,心中对陆风的来头可谓是千般揣测。
陆风一手拿着青竹竿,一手背负在身后,气定神闲好似来走亲戚一般。
看得丁游他们都莫名安心不少。
张君鉴从大门处回来,看着陆风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感叹,“先生如此胸有成足,倒是让我觉得今日就算是我不来,先生也能将人从尚书府里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陆风微微一笑,“夫子来了,陆某才能如此轻松。”
谈话间,尚书府的大门再次打开,这次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管家。
管家一眼就先看到陆风,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但很快这疑惑便被他隐去,转头朝着张君鉴拱手行礼,“我家老爷有要事在身,未能出来亲迎,张院长见谅。”
张君鉴虽不在朝为官,但身为大虞第一书院的院长,朝廷大半官员都可算作他的门生,任谁都要给三分面子。
“无妨无妨,是我们来得突然。”
“几位府里请。”
客套两句,管家便让身请几人进去,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打量着丁游两人,心中泛起嘀咕,不明白张君鉴带这么几人来尚书府做什么。
几人被引入大堂,喝了两杯茶的功夫,尚书大人才姗姗来迟。
张君鉴起身与人行礼,看到尚书大人的时候心下一惊,发现那管家说的话不是推辞。
这尚书大人眼底一片乌青,满身疲惫,连客套的笑容都笑不出来,若是其他人上门,只怕是早被打发走了。
“张院长难得登门,不知何事如此着急?竟然会清早便过来。”
金禄的视线从丁游他们身上扫过,到陆风时顿了一下,然后才看向张君鉴。
“呃……”
听出金禄不好说话,张君鉴在心里斟酌着说辞。
但不待他开口,旁边的陆风却突然道:“来向贵府讨要几个,昨日被你们绑回来的人。”
话落,大堂中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都同时落到陆风身上。
金禄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这个气质不俗的瞎子,刚抬起的茶杯被他重新放下,瓷器与桌子相碰的声音此刻在静默的大堂中十分刺耳。
张君鉴见状暗道不好,但是不待他们做什么,陆风却再次开口,“贵公子的病在下能治,但要求便是放了那几个孩子。”
丁游三人一头雾水,不懂陆风在说什么,不过金禄却是瞳孔一收,眼睛微眯,冷冷开口道:“我儿昨日见过你。”
金禄十分肯定,昨日金知贵回来之后便昏睡不醒,一问便是被人用银子砸了脑袋。但是他把全城的大夫甚至是宫里的太医都找来了,那些人都说金知贵并没有任何问题,似乎只是睡得太死了。
金禄并不相信大夫的说辞,一想到过几日便要进考场,自己儿子又是状元人选,他就不得不多想,遂将金知贵昨日遇见的人全部盘问了个遍,其中只有一个青衣瞎子如论如何都找不到。
如今听陆风这么一说,金禄便十分肯定问题出现在面前的这个瞎子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金知贵生病了张君鉴也颇感诧异,看金禄这个模样还不是小病,他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陆风。
若这事与陆风有关,那金禄为儿子发起疯来他可就无能为力了。
但陆风只是淡然一笑,解释着:“便是昨日在酒楼里强抢陆某位置的事。”
这事张君鉴之前就听陆风提过一嘴,现下一想就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不禁眉头紧皱,“这事是你做的?”
他看陆风不像是会如此报复的人。
“不是,他只是被霉运沾身了而已。”
陆风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让金禄脸色铁黑,“你最好能让我儿平安无事,否则……”
“尚书大人,还是先看看人吧。”
陆风不想在这里废口舌,毕竟霉运之事很难解释得通。
金禄也知孰轻孰重,带着陆风便往后院去,只是他身后的下人越来越多,颇有要将他们拿下的意思。
进入卧房,看重着众多还未能离去的大夫,张君鉴看了眼陆风,觉得今日是不好收场了,颇觉得头疼。
病床前,众人看着陆风等人进来不明所以,但看见金禄那漆黑如锅底的脸色后,都识趣地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陆风敲着竹竿来到床前,往床上的金知贵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呼吸平稳还微有鼾声,与熟睡无异,就是那眉心的黑气看着着实骇人。
“我能让他醒过来,但还请尚书大人把在下要的人带上来,毕竟此事与他们关系不大。”
金禄沉默不语,但还向门外的人招了招手,带着人围在外面的管家便立马离开。
不多时,三个脸色苍白的人被拖了上来。
“王春!!”
丁游和张大奎看见王春三人躺在地上毫无反应、脸色苍白,紧张地上前将人抱起来。
三人身上湿漉漉的,带着寒气,看似无伤却气息微弱。
张君鉴上前看了看三人的模样,皱着眉不赞同地看向金禄,这明显是动私刑了。
但看不到伤口的情况下,他也不好现在就张口。
如今床上躺一个,地上躺三个,事情远不像他之前想的那么乐观。
现在这情况,管家很是有眼力地将屋里的大夫都请了出去,留下的除了陆风几人,其他则都是金府心腹。
“让我看看。”
陆风走到王春他们身前,手中运起功德往三人身上扫过。
他手心因为功德而泛起微弱的白光,但除了最近的丁游和张大奎看见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咳,咳咳……”
“丁叔……”
在王春他们咳出声后,丁游二人都震惊地看着陆风忘了反应。
哪怕王春他们醒来叫着二人,二人都没有听见,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陆风,双手因为激动、震惊而微微颤抖。
“好了,无须担心。”
陆风朝丁游二人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向醒过来的王春几人嘱咐道:“以后要离倒霉的人远一点,会折寿的。”
若是他不在,这三人受这一场刑后,少不得要少活几年。
王春三人浑浑噩噩没有听懂,丁游和张大奎却是忙不迭地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里的激动。
而众人只当他们醒得凑巧,并不认为是陆风的原因。
金禄更是催促,“休要再磨蹭,人我已经带来了,若是治不好我儿,本官便将尔等一起送入大牢。”
“唉~先生究竟有没有办法?”
张君鉴凑到陆风身边,有些担忧地问。
他倒是不怕得罪了尚书府,只是担忧陆风他们真被送进大牢。
那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夫子不必担忧,金公子本来睡几日就能醒,现在不过是提前叫醒而已。”
说罢,陆风突然一挥手。
霎时,屋里突然凭空掀起一股大风向床榻卷去,狂风吹得床帘狂舞不止,众人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恍惚间只听嘭的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哀嚎。
“哎呦!疼!”
大风停歇,陆风看着在床榻上捂着额头的金知贵,缓缓道一句:“你我恩怨两清。”
众人放下手,才发现金知贵竟然已经醒了,只是额头被撞得红了一片。
“这,莫非是被撞醒的?”
张君鉴只觉得莫名其妙,还有刚才的那阵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贵儿!”
“既然人醒了,那陆某告辞。”
事已了结,不等众人反应,陆风敲着竹竿转身便往屋外走,时不时抬头看金府上空。
他从进府就不舒服,法眼下府中黑气流动,可见金府并不是什么积善之家,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
陆风杵着竹竿负手离开,张君鉴随意对金禄一拱手便往跟了上去,丁游几人也是。
只是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
“张院长只管离开,只是本官与其他人还有事要谈,想留他们喝杯茶。”
金禄从屋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捂着额头咬牙切齿的金知贵。
张君鉴见状无奈叹息,看来是金氏父子是觉得胸中有一口气咽不下,想讨回来。
但是相比起金知贵,王春三人看起来伤重多了。
他们三人也是倒霉,谁能知道金知贵被银子碰一下就会昏睡不醒。
说起这事三人就觉憋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拳头粗的几大锭银子,了。其实他们当时拿出来的就是一小块银子,付钱的时候没拿稳被撞飞出去,沾了一下对方,结果人当场就躺下不动了,他们当时还以为是遇上碰瓷的了。
见真拦着不让走,张君鉴好心提醒,“奉劝大人一句,横行无忌在先,滥用私刑在后,若是被人参上一本,于大人无益。”
金禄爽朗一笑,“张院长误会了,小儿已醒,此事两清,但那三位小友在府上做客时多有怠慢,本官只是想弥补一二。”
丁游等人哪里敢要弥补,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吃的那些苦都只当是长个教训。
见众人不说话,金禄随意抬手,“不过既然几位无意留下,那本官就不强留了。送客!”
金禄话一落,围着的下人就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陆风看了一眼越来越浓的黑气,摇摇头,杵着竹竿就往外走。
安全无恙地走出尚书府,几人正要松口气,突然。
“轰隆!!”
突如其来的雷声让众人下意识捂住耳朵,感觉这旱天雷就劈在他们头上。
等雷声消失,众人下意识四处张望,却突然听见后面尚书府中传来惊慌的呐喊声。
“不好了!祠堂被雷劈了!”
“着火了,快救火!”
府外,众人惊讶地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旱天雷竟然会劈在尚书府的祠堂。
丁游和张大奎紧张地对视一眼,然后就听陆风淡然道:“看来金家气运就到此为止了……”
张君鉴看着陆风若有所思。
就在众人要离开时,一道人影从远处急忙赶来。
“前辈,请留步!”
第198章问心有愧
瘐守拙一身大袖紫袍翻飞,几乎是全力踏空往陆风他们所在赶来,速度之快更是带起一阵狂风。
远远的,张大奎几人还以为是什么大扑棱蛾子,等人忽地来到他们跟前,才发现这竟然是个修行高人。
“晚辈瘐守拙,拜见前辈。”
人到身前还未站稳便先诚惶诚恐地对陆风行了一个大礼。
张君鉴是认得这人的,只是见过几面,并不熟识,毕竟瘐守拙作为大虞国师,鲜少出门,不过听陶愚松说这人是有些真本事的。
可是这样的人现在却在陆风面前自称晚辈,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国师不必多礼。”陆风拱手回礼,然后转头对丁游几人道:“我便不同你们一道回客栈了,带他们三个回去好好睡一觉,补补元气。”
“好,今日多谢先生和院长,我等先行告辞。”
丁游带着人对陆风和张君鉴行礼道谢后便快速离开,客栈里的兄弟还等着他们的消息。
等人走后,张君鉴和瘐守拙便看着陆风。
“客栈多有不便,先生不如到白鹿书院去小住几日。”
瘐守拙也是连忙道;“晚辈的占星楼可观全城景色,前辈若不嫌弃,不如去我那里住。”
看着瘐守拙那双眼冒光的样子,张君鉴实在觉得奇怪,他印象中的国师可没有这么好客。
而面对两人邀约的陆风只是笑了笑,“前面有一茶楼,两位可要同陆某过去一坐。”
两人自然无有不应的。
“先生请。”
午时的茶楼已经有不少人,众人见陆风三人进来时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他们身上。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张君鉴和瘐守拙的身份,一传十,十传百地,不一会儿众人就开始讨论陆风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有这两位来做陪。
三人找了一处视野较好的位置,要了茶楼里最好的浮春和一些小食,然后便坐等说书的开始。
期间三人也不闲着,张君鉴很是好奇地问瘐守拙找他们作甚。
瘐守拙也不隐瞒,对着陆风一拱手道,“前些日子见紫气东来,晚辈便知有贵客降临王都,但因不知具体时间,便只能一直留意王都里的情况。”
“方才忽见尚书府有旱天雷落下,便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叫我遇见了前辈。”
“没想到先生还是修真者,是我眼拙了,难怪,难怪。”
见瘐守拙一口一个前辈,联想到尚书府里的一切异样,张君鉴这才发现陆风不简单。
然而听见张君鉴的话的瘐守拙却是欲言又止,他小心地看看陆风,发现对方并没有说什么的意思,便也不好出言纠正,只是在他的心里,陆风绝不是修真者这么简单。
小二把茶水送来,陆风闻着那茶香道一句:“似乎没有夫子的茶香浓郁。”
“那是,”张君鉴斟茶道:“虽然同为浮春茶,但品相可不一样,等我回去送先生几包。”
陆风对这些茶叶倒是没什么要求,他一向是有什么喝什么,便是粗水陈茶也喝得惯,不过既然有好茶他也不推辞,先提前给张君鉴道了声谢。
不多时,茶楼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来是说书人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喝茶润喉后便准备要说书了。
陆风是头一次听书,觉得十分新奇,旁边两人见状便不出言打扰,同样静静地听着。
“啪!”
一声震响,说书人手拿扇子道:“咱们话接上回,话说那侠士持刀闯入,大喝一声……”
听故事已经说到了这里,张君鉴怕陆风不知道前因后果,便给陆风解释。
“这说的是有个侠士在路过一处村庄歇脚时,夜晚突然听见呼救声,侠士提刀去救却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不知不觉他寻着声音踏上一座桥,发现竟然是那座桥在呼救,吓得侠士连夜离开了村庄。”
就是如此简单的故事,后来越传越远,被人添油加醋好一顿修改,最后就成了这说书人嘴里那十分曲折离奇的奇异故事。
见陆风还挺感兴趣,瘐守拙便接着道:“我倒是知道这故事的出处,听说是在大贞境内,有一条河名为奈河,那故事里的桥也因此得名奈河桥。”
“这故事传出后不久,有修士再次路过那村子,发现只是有孤魂野鬼在桥上出声吓唬过往行人而已,并没有特别之处,而且这已经是百年之前的故事了。”
“奈河桥?”
突然听见这名字,陆风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瘐守拙两人陆风难得露出如此神色,好奇地问:“前辈,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知道的那个奈何桥。”
“都是桥而已,有何区别?”
陆风浅笑摇头,抬着茶杯回忆道:“陆某所知道的奈何桥非红尘俗世的桥,而是地府中转世轮回时,众鬼要踏上走过的桥。”
“那桥下的水如鲜血流淌,腥秽不可进,若是有鬼物跌落其中,则永世不得出。”
乍然从陆风这里听见这样一座桥,瘐守拙和张君鉴心思各不相同。
后者觉得这河只是他人臆想的,但又见陆风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便觉得是自己看书不如陆风多,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座桥。
而瘐守拙显然要比张君鉴想得多,自地府二字从陆风嘴里说出来后,他就觉得地府中或许真的有这样一座桥。
但是突然想起陆风说的转世轮回,他身躯一震,脑中仿佛有惊雷劈下。
地府之威早已人尽皆知,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寻找地府所在。
他瘐守拙自然也对地府颇感兴趣,这些日子收罗了不少消息,如今听陆风主动提起地府,还说了这样的细节,他越发肯定陆风的身份。
毕竟除了地府众鬼,没有人会如此清楚地府中的事。
他自认对地府了解够多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转世轮回。
光是听这几个字就知道其代表的东西有多么恐怖,简直骇人听闻。
“不知国师说的奈河具体在大贞的什么地方?”
陆风并不在意他们两人在想什么,那说书人的故事此刻也觉得平淡无味,他只想知道那条河,是不是他要找的河。
“哎,大贞境内山川美景众多,风景秀丽的河流也有不少,这奈河实在不出名,若非有这个故事,只怕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条河。”
瘐守拙现在十分懊悔,要是平日多看一眼,现在面对仙人就不至于一问三不知了。
“原来如此。”
要寻这河,看来得去大贞问了。
恰好殿试之后还有十国大比,这大贞说什么他总是要走一趟的。
三人在茶楼中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等到说书人的故事说完才离开。
陆风打算随瘐守拙去占星楼看一看,便与张君鉴告辞。
占星楼有侍卫把守,陆风不想惹眼便隐匿身形同瘐守拙一起进去。
楼有七层,里面楼梯盘旋而上,陆风握着竹竿走在前头,瘐守拙跟在身后同陆风描述这楼的细节。
陆风饶有趣味地听着,最后好奇地问瘐守拙,“以你之能大可以云游四海寻找更大的机遇,为何要留在这贫瘠且不入流的王朝中做一个名不经传的国师?”
“难道先生不认为我是为权力财富留下的吗?毕竟这个位置也挺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陆风温和笑道:“人各有所求,为此自然也无可厚非,只是于你而言这不是什么难事,所以这些东西应当不是你所求的。”
这占星楼中向来除了瘐守拙就只有一个小童会进出,如今来了一个陆风,那竹竿敲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楼里的寂寞。
难得有人对瘐守拙说权力财富不是他所求,瘐守拙低头想了想,而后释怀地笑出声。
“晚辈是大虞国人,年少时便立志报国,至今也不曾改,只是文不成武不就,只能修真来凑一凑罢了。”
陆风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笑道:“这也挺好。”
到楼上,两人俯瞰全城景色。
陆风虽眼力不好,但是他心神放开之际能将整个王都的动静收在心中,长街上的吆喝声都尽数落入他的耳中。
旁边瘐守拙眼神复杂地看着陆风,他能看到到陆风周身有法光流动,可谓是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这种手段着实让他羡慕,忍不住道:“说来惭愧,说是国师,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感觉有我没我都一样,兖州的事我帮不上忙,想来皇宫里的东西也是前辈解决的吧。”
陆风没有回头看瘐守拙。
他站在高楼上任风拂面。
“今日寻我,便是为了问这事吗?”
“是也不是,前辈便当是吧,毕竟皇宫里的那个东西我研究许久,都没有办法除去。”
仙人之姿谁不想寻,只是看寻不寻得到。
只是没寻到的时候瘐守拙又是忐忑又是激动,但当寻到了,与仙人并肩后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就只是像遇见了知己老友一般,微微有些神奇。
陆风负手而立,平淡回应:“那日路过便顺手拔除了”
闻言,瘐守拙只觉得额头流下一滴汗水,陆风说得如此稀松平常,显得他这个大虞国师的努力毫无意义。
宫中的事处理不了,兖州的事又无能为力,他这个国师整日待在占星楼上,实在问心有愧。
这时陆风突然开口:“你也不必如此难过,这世间本来就有七八成的人在做毫无意义的事。”
“呃~”瘐守拙哭笑不得,仙人这话实在如刀刃般锋利。
“不过……”陆风笑着补了一句,“就是因为如此才有意思。”
“发个呆,打个盹,拯救世界,名留青史……成与不成同样都很有意思。”
“有什么样的能力做什么样的事,乞丐吃饱睡觉,皇帝治国理政,你除小鬼护百姓,我除大鬼守一方……”
“乞丐不会因国家灭亡,而自责自己没有处理好国事,你也不必因为兖州天塌而自责自己无力改变。”
“人无需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感到自责。”
“无需自责……”庾守拙诧异地看着陆风。
晚风轻柔,仙人除了手里的一根青竹竿外什么都没有。
他孑然一身站在天地间,青衫飞扬,墨发抚鬓,静静听楼外白鹤啼鸣。
远处江面有一叶扁舟随水逝,近处有人间烟火接连亮起。
看了多年的景色,庾守拙到今日才察觉有所不同。
“哈哈哈,是庾某庸人自扰了……”
第199章考试风波
两日后,都城门口,丁游几人驾马在城门处等着。
今日他们便要离开,此前陆风说过他们走的时候会来相送,但是这两日陆风都不见踪影,他们也不确定陆风会不会来,只能在城门处多等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此刻烈日当空,丁游与张大奎对视一眼,便不打算再等下去。
“出发!”
这一趟他们在王都卖出去很多东西,同时也新买了许多,所以这马车看着变化不大,只是里面的东西变了。
没能亲自和陆风告辞,众人都有些遗憾,像那样的人物,他们这一生估计也就遇见这么一回。
尤其是丁游和张大奎,他们这两日辗转反侧,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想着想着,丁游骑在马上忍不住回头。
突然,他看见城门下,陆风杵着竹竿,笑着送他们离开。
丁游突然就安心许多,立马拉住缰绳,打马回头向陆风所在的方向拱手行礼。
张大奎他们发现丁游的动静,都回头去看,却发现那城门下人来人往,也不知丁游是在向谁作揖。
而丁游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将马拉回来后就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起向前而去。
送完丁游他们,陆风杵着竹竿往考场走去。
今日不仅是丁游他们离开的日子,也是纪明悟进考场的日子。
这两日他一直在占星楼中修行,所以来王都这么久,他还未与纪明悟见过。
听闻近日皇帝身体越发不好,已经不管事了,所以原本该有皇帝出面的殿试也被挪到了贡院中,由百官监考。
陆风到时,贡院门口人山人海,他根本挤不进去,扫了一圈发现不见纪明悟后,就找了一处僻静的交落静静等着。
越是最后一刻越是叫人紧张,不少学子都是全家老小皆来送考,京外来的考生则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开门,有的还在抱着书册努力往脑海中多塞点东西,多年努力,成败皆在今朝。
“那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吧,听说书院今年参考的个个都是翘楚。”
陆风等了没多久,就见白鹿书院的队伍从远处步行而来,他们一出现就吸走了大半人的注意。
这些人身着统一的墨白学子服,个个气宇轩昂,步伐稳健,丝毫不慌。
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那种朝气蓬勃,胸有成竹的气劲。
尤其是走在张君鉴身边的纪明悟,周遭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打量着他,都想看看这被白鹿书院院长寄予厚望的人是有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这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人家了,等殿试完,再见时彼此身份可能会天翻地覆。
只是在众人都在打量纪明悟的时候,他也在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时辰要到了……”
张君鉴随意给身后的学子们嘱咐几句,毕竟该说的平日都说得差不多了,他顶多在进门前再说两句吉祥话。
这些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对他们信心十足。
但是一转头,张君鉴就看见纪明悟心不在焉的模样瞎,不禁眉头一皱。
“明悟啊,进考场后要心无旁骛,万不可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
“……是。”
纪明悟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回头看张君鉴如此紧张,便拱手称是。
“铛!!!”
突然,有腰间挎着大刀的侍卫随着两位身着官袍的大人一道从贡院里走出来。
他们手里提着铜锣,扬声道:“考生进考场!闲杂人等,止步!!”
贡院打开,众学子鱼贯而入。
这一去便是几天几夜,与张君鉴告辞之后,纪明悟随着白鹿书院的弟子便往考场中走。
只是进门前,他突然福至心灵,回头往陆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下。
“先生……”
纪明悟看见自己极为熟悉的人,此刻正拿着竹竿站在人群外的大柳树下,青衫微扬。
见纪明悟朝自己看过来,陆风微微一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进去,而且那把守的侍卫都已经在催促他了。
在看见陆风之后,纪明悟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笑着朝检查身份大人递上身份牌。
此刻他就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十分轻松地踏入考场,大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外面的考生越来越少,陆风倚靠着柳树,对贡院里面十分好奇,心中生出了进去看一眼的想法。
想罢,陆风便心念一动,瞬间隐匿身形在毫无察觉到的情况下,在大门合上的最后一秒踏进了贡院。
在他走后,原本与陆风搭话的人回头没看见陆风的身影,不禁觉得奇怪,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贡院里同样人山人海。
这里的人并不比外面的人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多,考生们从进来的那一刻就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吓得他们不敢乱动,生怕引起误会。
陆风寻到纪明悟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在纪明悟历经无数道检查后他也跟着走了进去。
然后看见了高台之上的陶愚松。
一段时间不见,他看起来又老了几分,白发比上一次看见的还要多。
陶愚松周围有无数考官,左右两侧还有众多太医,侍卫严阵以待,就连不爱出门的瘐守拙也跟着来了。
庾守拙抱臂坐在场地中央,他一言不发地闭目养神,看着没什么存在感,但每一个进来的考生都要从他面前走一遭,确保这些人身上没有问题。
在纪明悟进来的时候,陶愚松一眼就看见了他,但是此时此刻两人都没有打招呼,只是眼神对视了片刻,然后仿佛不认识一般移开了眼睛。
陆风跟在纪明悟的身边,从瘐守拙面前走过时,瘐守拙明显一愣,然后睁开眼反复打量纪明悟。
“嗯?真有些本事。”
陆风还以为是庾守拙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毕竟他的隐匿法能瞒得住凡人的眼睛,但对气息敏感的修士来说确实不好藏,而且他也没有藏,几乎是放任随意的状态。
可正当他想打个招呼时,庾守拙却是重新闭上眼睛,丝毫不像发现他的样子。
陆风哭笑不得,只能收回想打招呼的手,随着纪明悟往里面走。
纪明悟离开后,庾守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望着纪明悟离开的背影。
他方才发现了纪明悟身上的一丝不同,然后转头看向陶愚松,觉得这个家伙的眼光不错,如果是纪明悟的话,将来绝对不会比陶愚松做得差。
见纪明悟已经安顿好,陆风便不再跟在他的身边,而是在贡院中转了起来。
转完后便找了安静的地方静等考试开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贡院中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每一个人的呼吸。
此刻每人都正襟危坐,直到开始考试的锣声响起,无数侍卫带着考卷和身着官服的官员穿梭在考场之中。
高台之上的陶愚松目光如炬,眼神犀利地扫视着下面的每一个人,考场中还有无数官员不断游走。
陆风头一次见考卷,便来到纪明悟身边探头看了一眼,见纪明悟提笔答题之后,他看着答案笑了一下,然后便不再关注,走到一旁开始打坐。
而在陶愚松身边,瘐守拙拿着手里的法器疑惑地捣鼓着。
这法器可探到一切不寻常的气息,无论鬼物、修士都能被发现,为此他花费了大价钱的。
可捣鼓半晌,那法器都只是在一个劲地疯狂旋转,好似发现了什么大恐怖,但是庾守拙无论如何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多试两次便觉得是这法器坏了。
他干脆放下法器不再用,而是放开神识笼罩整个考场。
陆风发觉之后觉得有些诧异,这么大面积的铺散神识很是废心神,但没想到瘐守拙竟然能这么做。
可就在他感叹的下一秒,瘐守拙就收回了神识,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向陶愚松点点头,然后开始打坐养神。
……原来只是放一下。
陆风见状顿时明白,庾守拙放神识是间歇性的,他原本还以为要笼罩几天几夜直到结束,没想到只是探查了一下。
不过这样也正常,毕竟长时间放出神识是强者才能做到的事。
想罢,陆风就不再关注,专心打坐。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有侍卫送来了蜡烛。
考场里面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纪明悟拿到那血红的蜡烛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只是当他点燃之时,那蜡烛里竟然冒出一丝黑气。
同时,桌上的竹笔也突然的动了一下,纪明悟心中一惊。
这竹笔是陆风送给他的,自上次在文相府大显神威之后便失去了所有神异,如同普通的毛笔一般。
纪明悟还以为这笔是一次性的,里面神威已经不在,所以他一直都拿来当普通的毛笔用。
但是现在这竹笔却动了一下。
纪明悟吓得握住竹笔,然后小心地四处张望,见没有问题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回头,桌上燃着的蜡烛越来越不对劲,红色蜡油如血液一样流淌,原本橘黄的火光变成了幽蓝色,其中还有黑色的东西流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来。
不等纪明悟仔细探究,周遭温度骤降,一股阴冷的气息如蛇一般从蜡烛中冒出,欲要缠上纪明悟。
好在纪明悟手里的竹笔发出白光,瞬间将那股冷意驱散。
也就在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十分温和的声音。
“安心。”
仅仅是两个字,纪明悟便立马安心下来,他没想到陆风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变成了白色,火光也恢复了正常。
有陆风在,纪明悟就不在乎方才的东西是什么了,提起笔就奋笔疾书。
考场中,陆风手里提着一缕黑气,神识在全场扫过后,他面色严肃,手中续起功德往地上猛一拍,功德所产生的气浪立马向四面八方涌去。
“嗡!”
霎时,无数黑气被震飞出来,悬在半空,而后陆风伸手一收,这些黑气立马被他抓在手中,汇成了手腕般大小的黑蛇。
他如此大的动作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众人都只觉得有一阵柔和的微风吹来,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冷。
而庾守拙袖子里的法器在飞速旋转他却没有发现。
陆风手里捏着黑蛇面色不大好,扫视后确定没有问题,他才提着黑蛇来到瘐守拙身边。
此刻的瘐守拙正在修炼,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对。
“同我出来一下。”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听清楚来人是陆风之后他刚松了一口气,然后立马又严肃起来,起身走到后院去。
陆风撤去隐匿身形的障眼法,瘐守拙见状刚要行礼,却突然看见陆风手里提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冒着黑气的黑蛇,显然不是善茬,此刻正在陆风手里挣扎。
想起陆风是从考场里面出来的,瘐守拙心下一惊。
“莫非是考场里……”
“不是这群考生的问题,是你们送上来的蜡烛。”陆风平静解释。
说完,他在掌心凝聚一枚古朴的功德敕令交给瘐守拙。
“你拿着这个敕令在考场中小心守着,我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是!”
瘐守拙双手接过东西,看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敕令,连忙表示他会守好考场,绝不会让邪物再来作乱。
陆风也不再废话,提着那黑蛇就转身离开,开始寻找这控制黑蛇的东西。
再次返回考场的瘐守拙心有余悸,那些蜡烛他看过了,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问题,可见对方修为定然在自己之上。
若是今日陆风不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此多的考生、官员包括文相陶愚松只怕都要葬身于此,这对大虞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
万幸,万幸陆风竟然在这里。
瘐守拙面色严肃地回到考场,手里握着敕令一遍又一遍地扫视全场,任何一处角落都不敢放过。
他的反常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陶愚松裹过着大氅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询问是不是出事了。
瘐守拙虽然在摇头,但是嘴里却在低声嘱咐陶愚松,让众人都警惕起来,最好所有人都留在考场里,不要往后面去。
如今陆风去后面寻找鬼物,若是有倒霉的人遇见了,只怕会给陆风添乱。
要是再弄出点声响,那定然会惊扰考场上的考生。
闻言,陶愚松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招来两个官员低声嘱咐。
庾守拙这次也不敢松懈了,拿出袖子里那已经不再疯狂旋转法器,小声嘀咕。
“错怪你了。”
这法器还是有用的,至少比他有用。
贡院上空。
陆风腾云驾雾俯视下面,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一点异样的气息也不曾看见。
“看来隐匿手段了得,既如此,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第200章画中枯井
陆风手捏黑蛇七寸,只是稍加用力就把黑蛇捏爆成无数游离的黑气,黑气一离开陆风的手便迅速朝着一个方向疾速射去,陆风见状紧随其后。
黑气径直遁入一间屋子,陆风跟着落下之时已不见其踪影,不过他能肯定他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陆风气定神闲地在屋子四处走走看看,仿佛并不着急找到那个家伙。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库房,里面的东西十分多,四处都放满了被上锁的箱子。
看着那空出来的角落,想来考场上的蜡烛就是从这里抬出去的,那东西应当就藏在这角落附近。
想罢,陆风法眼一开,扫视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任何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最后书架上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放在架子上的一堆宣纸,只是那堆宣纸上压着一幅画卷,这画卷给陆风的感觉就像是从天而降,刚好落到这宣纸堆上一样。
陆风来到书架前,将上面摆放的画卷拿了下来。
这幅画卷看来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纸张微微泛黄。
只是有些奇怪,这里是贡院的库房,并非是存放什么典籍画卷的地方,陆风很是不解,为什么一幅画卷会落到这里。
而且这幅画卷他拿在手中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一点不详的气息也都未曾察觉,若非是方才用法眼看见了,便是他也会看走眼。
陆风将画卷拿到手里缓缓展开,然后就看见那画卷上,画的并非是什么山川水泽、美人美景,而是一口灰黑色的枯井。
那枯井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此外,再不见其他东西。
陆风见状顿时了然。
“难怪之前察觉不到踪迹,原来是藏在了画里。”
或者说是被封印进画里还要准确些。
画卷打开,那枯井里面突然冒出几缕黑气,其气息与陆风在考场上抓到的黑气一样,他一眼就瞧出来了。
陆风将画卷往空中一抛,然后伸手定住,看着那冒着黑气的古井厉声呵斥。
“还不出来!”
他的声音平静,可传到画里时却仿佛伴随着滚滚雷霆。
顿时,画卷上的古井动了动,更多的黑气冒了出来。
随后,一只黑瘦的手从画卷上的枯井中伸了出来,啪的一声就扒在古井边缘。
换作寻常人看见这个场景,定然会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好在打开画卷的人是陆风,他甚至好奇地看着,看那鬼物如何从里面爬出来,就仿佛看从前看过的鬼片。
这鬼物倒是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恐怖,也没有之前遇见的腐烂生蛆的恶心。
它长发遮面,全身干瘦如柴,黝黑如风干的腊肉。黑黄干瘪的皮肉紧紧贴着骨头,表面看着没有多强。
不过这修为,大小也是个真鬼王。
鬼物爬出来后就在枯井周围转悠,陆风这才发现,原来这鬼物冲破了枯井的封印,却没有冲破这画的封印。
所以哪怕从枯井里面爬出来了,也只能在画里面打转。
不过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这封印被岁月洗礼的原因变得不再牢固,导致那鬼物的鬼气从画里面跑了出来,浸染了这库房里面的东西,包括那送到考场上的蜡烛。
这鬼物或许也是想借用这些鬼气从外面吸取力量,帮助自己从画卷里面解脱出来,只是它显然没有料到居然会遇见陆风。
“你是何人,是被谁封印在画中的,又为何会被人丢在此处?”
陆风觉得这封印之术十分有意思,若是能知道这画卷的主人是谁,或许能和对方学一学这封印之术。
只是面对陆风的问话,那画里的鬼物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竟然一溜烟又躲回了古井之中,甚至把鬼气收得好好的,一点也不敢泄露。
陆风对此十分无奈,不过既然罪魁祸首找到了,他也不必再担忧。
见这里也不是说话做事的地方,就将画卷重新卷起来,在上面随便施下一个屏障之后就将之收了起来。
最后,陆风再扫视一遍库房。
见这里面还有阴冷的气息久久不散,就在手中蓄起功德,使那功德的光芒照耀库房里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一切不详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陆风再次检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从库房里出来。
他腾云驾雾落到考场的后面,然后隐匿身形走向考场中去。
原本聚精会神的瘐守拙突然发现手里的法器在飞速旋转,便立马意识到有厉害的东西进来了。
只是不知道来的是好还是坏,他只能打起精神,用神识覆盖全场。
见什么都没有发现,瘐守拙就嘀咕一声:“莫非是先生。”
他话音刚落,耳畔就突然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是我。”
瘐守拙被吓了一跳,然后立马就喜出望外。
陆风回来了,就代表那东西已经被消灭了。
果然,陆风下一秒便说问题解决了,不过他有事要离开,让庾守拙拿着那枚敕令好生在这里守着。
并且,他见瘐守拙神识覆盖保持困难,就在场中随手布下了阴阳八卦阵。
这下便是瘐守拙不再放出神识,也无需担忧有鬼物钻他空子。
听见陆风的话,瘐守拙也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这殿试一时半会儿可结束不了,若是叫他这几天经常放出神识覆盖考场,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有陆风出手,瘐守拙便高高兴兴地坐回去。
陆风走后,他十分轻松的拿着手里的敕令反复观看,同时也告诉陶愚松他们现在不必太过紧张,一切照常就可。
陶愚松一听就顿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原本被高高吊起来的心也重新落回到肚子里。
为此还不受控制地咳了两下,被身边的官员请下去休息了。
陆风离开贡院之后想了想,转身去了瘐守拙的占星楼。
除了那处僻静的地方外,他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地方。
陆风在这里住过两日,楼里的小书童见过他,又得瘐守拙嘱咐,所以小书童看见陆风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给陆风奉上一杯茶,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楼中安静下来,陆风给周围设下一个屏障,然后便在桌前将手里的画卷再次打开。
这画卷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的,身上恶业缠绕。
陆风无需顾忌,若是对方跑出来,直接杀了便是。
所以他毫无心理压力地打开画卷,研究起那封印鬼物的办法。中途那古井里会时不时冒出黑气,但无一例外皆被陆风扼杀在画卷中。
夜已深,陆风琢磨半晌,发现这封印的手法其实并不高明,胜在对方用得巧,竟然想到要把那鬼物封印在画里。
看来这封印鬼物的人并不是特别厉害,他是因为斗不过这鬼物才会选择将之封印。
所以出力最多的,是这幅画。
是因为画他才能将鬼物完全封印,然后不知怎么,这画掉到了贡院的库房里。
想来画画的一定是画技十分高超的人,只是可惜这是幅未完成的画卷。
陆风倒是能将此画补全,但是一画怎能有二主。
就算他技高一筹也没有办法了解那作画人的心境,画出来的东西就会变味,画卷的封印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若是想补全这副画,还是得找到作画的人。
将画补全后,这一定是一个不错的封印容器。
不过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将这画里面的鬼物拉出来。
想罢,陆风伸手一指,那封印立马破碎。
但那鬼物却没有如陆风想的那样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而是又往井里面缩了缩,想来是感受到外面对它而言十分危险。
不过陆风可不惯着他,抬手一招,功德就化作锁链深入枯井中,把鬼物从里面抓了出来。
被提在半空的鬼物奋力挣扎,还妄图再搏一次,但是陆风手作剑指,十分快速地将之斩于画前。
至于周围那些久久不散的鬼气,功德一烧就立马消失不见。
看着悬浮在画前的一粒小功德,陆风一挥手就将之收下。
如今这样小的功德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无论是地府四处抓鬼还是补天、创冥界的功德,都足以让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过既然是功德,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鬼物除去,那画上的古井颜色就淡了三分,上面还有一些发黄的水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陆风看着画有些犯难,光凭这一点画迹,他可看不出这幅画是出自谁的手。
不过想来能拥有这样画技的人应当不是无名之辈,若想知晓来历,或许可以问一问张君鉴。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他也不好贸然打扰,只能在占星楼中过一夜,明日再去找张君鉴,顺便赴那日的约定。
陆风收起画卷,随手从占星楼里找来一本书,看着楼下的景色悠闲地翻着。
……
不知不觉,时间便飞速流逝,陆风手里的书看完时已经天光大亮。
楼梯口的小童怀里抱着两个包子,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直到听见里面有声响他才敢敲门。
“进来吧。”
“先生,用早膳吗?”
陆风看着对方拿过来的包子,随手拿了一个,又给对方两铜板,温声道;“不用准备我的饭菜,我一会儿就要走了。”
“是。”
小书童也不敢问陆风要去哪里。
这几日陆风都是这样,悄无声息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吃过包子之后,陆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理理衣服,顿时消失在高楼上。
在白鹿书院外的转角处,陆风凭空出现,手里杵着竹竿走到书院门口去敲门。
没有人对他突然的出现感到奇怪,反而是奇怪这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去敲书院的门。
因为殿试的原因,书院学生不齐,张君鉴便给那些没有去考试的学生放了几天假,此刻书院只怕是没有什么人。
果然,陆风敲了半晌也不见人出来。
“这位先生来得不是时候,书院里的学生都回家或是出去小聚了,只怕是没有人在。”
旁边的小摊主见陆风如此固执地敲门,便出言相劝。
只是他话音刚落,那书院门却突然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是谁如此扰人清梦!”
张君鉴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大袖长袍,腰带也未曾系,长发披散,随意用发带拢着,看起来像是被人急匆匆从床上叫起来的。
见他这个模样,陆风属实抱歉,遂道:“陆某请夫子吃碗馄饨赔礼如何?”
见门口的人是陆风,张君鉴的起床气瞬间消了大半,立马道:“原来是先生,几日不见,我以为先生已经离开王都了。”
他也不客气,听见陆风要请客,便出门带着陆风往旁边摊位上一坐,朝着摊主招呼道:“来两碗馄饨,多搁点,不差钱。”
陆风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掏出铜板交与那摊主。
摊主没有想到陆风如此年轻,竟然是来找书院院长的。
而且看这模样,两人关系还挺好。
不过想归想,钱到了他也不再纠结这些,转头便去煮馄饨。
桌子旁,张君鉴哈欠连天,问陆风这些日子去了何处,得知他一直在占星楼后很是没好气地哼一声。
明明是他先与陆风认识的,结果陆风转头就和瘐守拙走了。
陆风笑着给张君鉴倒了一杯茶水,“陆某这不是来找夫子了吗。”
闻言,张君鉴这才笑道:“那今日先生有事否?没有的话,我就去找我的那些老朋友来书院给先生作陪。”
陆风哪里能不明白张君鉴的心思,这哪里是给自己作陪,明显是上一次下棋输给了自己,想找人来给他作陪罢了。
不过这几日反正也闲来无事,在书院落脚也不错。
得了陆风的回答,刚好馄饨也被端了上来。
张君鉴招来不远处的乞丐,给了两个铜板,叫去找几个人,叫他们来书院一聚,事成后再给几个铜板。
那乞丐拿了钱,高高兴兴就跑了。
吃完馄饨,张君鉴带着陆风往书院里走。
今日的书院确实是比前些日子冷清。
等了没有多久,张君鉴让找的几个人就陆续到了书院。
见到陆风的瞬间,他们都是止不住地打量,对这个被张君鉴挂在嘴边,甚至不断请他们过来一见的陆风很是好奇。
来人有四个,听张君鉴介绍后,陆风才知道他们都是这王都里的名士。
几人相互见礼,浅聊一番后张君鉴就摆出了棋盘,乐呵呵地让那四人与陆风一战。
几人一见他这个笑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是见陆风如此年轻,就不觉得能有什么问题,很是乐意指导年轻人。
“陈兄先来吧。”
“不,崔兄年长,崔兄先来。”
见他们还相互谦让,谁都想压轴,张君鉴笑得那叫一个邪气。
“你们也别谦让了,直接让最厉害的来,免得输到最后越输越难看。”
见张君鉴如此信誓旦旦,几人也不再推辞,姓崔的灰袍老者利索坐下,拱手道。
“既然老张都这么说了,老朽便不能将先生当作小辈对待,所以就不让棋了,请!”
陆风也拱手作揖:“夫子请。”
刚开始时众人还不以为意,但是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后,有人就擦起了额头的汗,张君鉴也没了一开始看笑话的心思。
不知不觉,几人都忘了吃饭的事,一人下完就立马有人顶上。
但是陆风招数变化不断,在众人都以为勉强能揣摩到一点的时候,陆风又会叫他们眼前一新,导致每个人的输法都不一样。
……
另一边。
丁游一行人已经到了大虞边界。
此处离晋国不远,再往前走他们就要进入晋国的边境。
“大哥,天快黑了,我们就在此处歇脚吧,再往前走也没有能歇脚的地方。”
“好,就在前面的破屋里落脚。”
这林中阴气森森的,夜里容易迷路,不易深入,最好就原地休息,明日再穿过林子。
几人凑到茅屋之中,卸下货物后就生火烧水。
半夜,在其他人正熟睡之时,茅屋里突然又进来一队人。
这叫守夜的丁游和张大奎面色一变。
此前他们没有听到一点脚步声,这些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再看身上那浑厚的气息,他们顿时明白这些人和他们不同,不止是会三脚猫的功夫。
而是真正闯荡江湖武者,更可能是修士。
好在这些人步履匆匆,看来是在赶路,应当不是特意埋伏在此,这叫丁游他们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叫醒了其他人,警惕地围着火堆不敢再睡。
两拨人见面后并没有交流,而是丁游与那领头的眼神交汇时点了下头。
破屋不大,两拨人却渭泾分明,谁也没有放松警惕,气息十分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