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画鬼酿祸
“欧阳一清,救人先救己。”
听见陆风直接叫出自己的真名,欧阳一清有些恍惚,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了。
看着怀中尸体,他小心将人放到地上,眼神黯淡地问:“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也有救吗?”
欧阳一清看着陆风长叹一声,邋遢随意地坐在树下的模样和乞丐没有区别。树上麻绳微微荡漾,他一仰脖子就能挂上去。
“何罪?”
面对陆风的问话,欧阳一清仅是犹豫一瞬就将埋藏在心中的秘密挖了出来,或许他憋得太久,急需一个出口。
“我自负才华,可以画仙画鬼画精怪,享受盛名,自认画道上无人能及。”
自幼被人吹捧的人,最容易恃才傲物,最受不了别人说自己的不是,可是偏偏有人说了,嘲讽他根本没有见过鬼物的样子,画的鬼物也只是虚有其表。
欧阳一清不服气,便要亲自去看一看鬼物长什么样,虽过程艰险,但终究是画出了那幅震惊世人的百鬼图,还引来修真者。
修真者曾劝他说假以时日,这画上鬼物必成真。
可当时谁都只当这是夸赞,欧阳一清也沉浸在更上一层楼的喜悦中,将修士的话抛掷脑后。
后来画里的鬼物真的活了,父母妻儿惨死家中,他却因赴宴逃过一劫,
“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反倒害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世人不知其中内情,都以为欧阳家的人是葬身火海,欧阳一清悲痛过度而归隐。
陆风闻言只觉嘘唏,像欧阳一清这样骄傲自负且顺风顺水的人,这样的灾难确实能让他一蹶不振。
但是他可不能叫欧阳一清继续如此颓废下去,遂将袖里乾坤中的画取了出来。
画卷凭空悬浮在欧阳一清面前,让其吃惊不已。
“你的画不是只会害人,也可以救人。”
随着陆风的话,画卷上水墨流动,竟然重现了有人借助画上枯井封印鬼物的画面。
“若是你当初能将这画画完整,那封印之力就可以大大增加,封印鬼物几百年。”
欧阳一清被陆风说的话给震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画还有这样的作用。
“可是我早已经发过誓,我欧阳一清此生绝对不会再提笔。”
陆风微微一笑,“欧阳一清已死,世上活着的只有酒鬼柳生。”
猜到陆风是希望自己能补全这幅画,欧阳一清十分无奈,“先生不必多说,我已经无意画道。”
陆风循循善诱,“画鬼能酿祸,画神能救人,匡救弥缝犹时未晚。”
欧阳一清诧异地看向陆风,“画神是何意?”
陆风解释道:“你的画栩栩如生有灵性,可画城隍神图贴于家中,以保恶鬼退避三舍,过门而不入。”
“你若想清楚了,将画补齐可醒来,若是不愿,一头吊在树上也能醒来。”
时间耽搁太久,陆风言尽于此,挥手间地上的尸体化作尘埃消失,但是那悬在欧阳一清头上的麻绳却还在,宛如他头上的一把刀。
那只画有枯井的画落到欧阳一清怀里,陆风消失时,画中世界开始变幻。
陆风一个人回到屋子里,而桌上的画卷内容已经变了,他将欧阳一清留在画中,便是要看他如何选择。
画中一个时辰,外界就是一整天。
不过才进入画中没多久,就已经四天过去。
陆风离开屋子时,顺手在屋子上施了点小手段,以防有人误入。
大比在明日,不知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处处都可见谈论学问的人引起文气灌体。
出了门,陆风隐匿身形悠哉驾云飞出山峰,在云上遨游。之前没有发现,现在四处转转才看见那主峰对面的一片孤仞之上刻得有字。
这应当就是孔圣悟道时在崖壁上留下的文章了。
它就像是山泉一样不断冒出文气滋养着后来的人,只是沧海桑田,其中蕴含的文气已经逐渐凋零,越来越少,也许最慢百年,百年后这不知山的文气就会消失。
陆风站在云上,对着那刻有字的石壁拱手行礼,无论是哪个世界,这样的人总是令人尊敬的。
恍惚间,石壁上有一缕身影闪过。
陆风起身,负手驾云离开,径直来到纪明悟的院子上空,见纪明悟不在院子里,便往大儒所在的地方去。
果不其然,那些大儒都聚到了一起,面前静静聆听的正是今年的状元。
大儒答疑解惑期间,时不时有拇指粗的文气落下。
数月不见,纪明悟身体里的文气几乎是有了质的飞跃,今非昔比。
这场授课直到晚间才结束,因为第二日就是大比,纪明悟等人还需养好精神。
安从郡也回到屋子休息,一连几日的授课让他这把老骨头险些坐不住。
“大师兄的魁首怕是不大好拿……”
经过几日的授课,安从郡看这次的状元都不见简单,大贞和大覃都会是纪明悟最强劲的对手。
“要对你师兄有信心。”
门外传来一句话,安从郡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就见陆风拿着竹竿从门外走来。
安从郡原本准备歇息,但是看见陆风他便顾不上了。
“学生,拜见先生。”
“无须多礼。”
陆风扶起对方的手,“你们师兄弟相见后感觉如何?”
“师兄不愧是跟在先生身边最久的,学识了得,我从他身上也学到不少。”
“那可曾怪我只教过他东西,没有教你?”
闻言安从郡脸色一变,连忙拱手道:“不敢,先生当日收下我时正在离开的路上,因此才来不及教学生什么。”
屋里蜡烛静静燃烧,陆风点点头,问安从郡有什么想让自己教他的。
突然一问,安从郡还想不出来,也不知道想从陆风这里学到什么。
同时他还有些害怕,要是只能学一样的话,那他就得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选,免得白白浪费。
见状,陆风无奈地笑笑,主动开口问:“可想要走得更远?”
安从郡愣住,像是一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方才还在想琴棋书画、诗词经义文章,要选哪个为好。
陆风见状也不再让他选了,直接指着房间的桌案,“坐吧。”
“是。”
安从郡依言走到桌案后坐了下来。
忐忑地猜陆风究竟要把什么东西传授给他,可谁知陆风开口却道:“我有个故事要说与你听,听完后你要将故事写出来。”
“故事……是。”
虽然不了解陆风的用意,但安从郡还是强打起精神,将桌上的书移开,铺上纸笔。
“这个故事名为《三国》,无论是过去将来,在我看过的所有故事中,它都是最令人敬佩的人族巨作。中间我会停下来给你时间整理,虽然你只是执笔人,但这书你若是能写出来,哪怕只得一分原书气运,都可助你再上一层楼。”
三国中可见王朝更迭、兴衰万变,还可窥得时间长河的一角,明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大势,明白天地运行的道理。
安从郡听见陆风的话,原本不紧张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心绪起伏不定,原本的疲倦消失得无影无终。
陆风见他如此激动,伸手往他眉心弹去一点功德,安从郡立马就冷静下来,尽管还是心潮澎拜,但是头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开始吧。”。
……
翌日。
大比到来,各峰的人都起了个大早,站在山头看那状元之姿。
周围还有不少修士御剑或是坐飞舟来围观,将主峰对面的孤仞围住。
人群中,钟道衫到处寻找陆风和柳生的身影,搜寻无果后很是奇怪,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一连几日都不见。
那主峰上,易水寒几人也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安从郡不过来,想来他应该不会错过才是,毕竟这里面的人有纪明悟。
“当!!”
钟声响,群鸟散开,刻有孔圣文章的石壁如同水面一样波动,上面的字发出金光,仿佛要从石壁上飞出来。
大比非常简单,便是接受孔圣三问。
孔圣自会从这些状元之中选出魁首。
主峰院子中,陆风见安从郡正在伏案苦书,便起身来到院里抬头看去。
看着那众人都看不见的虚影,心中生出敬意。
这虚影高大如山岳,双目紧闭,并不看立在他身前的几位状元,以示公平公正。
“传说孔圣得道后有意志留在了不知山,原来是真的。”
只是可惜那只是一道虚影,并不能与人交谈。
孔圣三问并不简单,每一次的问题都不相同。
人群中有第一次来的人很是好奇地问:“孔圣离开这麽久了,若以过去的学识问现在,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此话一出,没有人说他不该问,或是谴责他对孔圣不敬。因为这里是不知山,无论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出来。
所以便有人解释道:“我听人说,孔圣其实一直没有离开,他一直都看着天下读书人,所以无论文道有什么变化,有什么文章他都知道,所以每一次的孔圣三问都汇集古今。”
“原来如此。”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三个问题已经出现,随着文气注入十位状元眉心。
“这些问题我们不能看吗?我还想跟着做一做来着。”
“现在自然是不能看,要等魁首评出来之后才能知晓,至少还有三日的时间。”
过往回答孔圣三问,最快都需要三日的时间,至于为什么会这麽久,看那些状元的表情就明白了。
一个个天之骄子此刻抓耳挠腮,好似看见了什么滔天的难题,便是大贞状元颜回也是眉头紧皱,原本的从容早已荡然无存。
易水寒他们看向纪明悟,发现的他脸色也很是严肃。
第212章不敢承礼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仅是三次日出东方而已。
可这三日对安从郡来说,尤如历经百年,只是非他的百年,而是三国诸君的百年。
三日的时间里他手中的笔从未停下过,房门紧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熬红双眼却依旧振奋。
易水寒几人来找过他,但是见他房门上挂着免扰的牌子便也只能作罢,好奇地猜安从郡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三日不出房门一步。
“铛!!!”
院外传来钟声,是魁首择出来了,钟声响彻每一个山头。
但安从郡丝毫不受钟声影响,正提笔聚精会神地写这最后的一部分。三日里他耗尽文气,终于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整个人已经陷入书中无法自拔。
不算宽敞的案桌上早已被他清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稿纸。
终于在停笔的那一刻,一道洪亮却夹杂着沧桑的声音从纸上传出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①
闻言,安从郡双眼酸涩,含着热泪,心情难以言表现。
写完后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但下一刻却突然眼前一花,头晕目眩间仿佛被滚滚浪花卷入书中。
再睁眼,他看到书中诸多名将谋士大笑着仰天而去,独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热泪盈眶。
忽然,一道模糊身影向着他走来。
这人一身蓝袍,宛如看知己那般对着他拱手作揖。
安从郡急忙拱手回礼,正想问来人是谁。
却听那人道:“这方世界也很有趣,不枉罗某来这一遭。”
话落,那人一甩袖子,将双手背负在身后,转身踏上河流,悠哉地消失不见,空中只回荡一句:“幸会。”
安从郡站在汹涌的河岸上,脚踏巨石看着河流心有所感。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从郡。”
陆风突然地呼喊让安从郡猛地从桌案上抬起头来,而此时他已经满头白发,皱纹突增,竟然在瞬息之间老了几十岁,但那双眼睛却熠熠生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学生,拜谢恩师。”
安从郡这几日收获颇丰,他起身从案桌后绕出来,蹒跚着给陆风行礼,对自己的容貌变化丝毫不介意。
陆风之前就发现安从郡的生命在流逝,但他在一旁看着并未阻止,毕竟这是以凡人之躯窥探时间长河的要付出的代价。
“嗡!!!”
突然,一道半抱粗的文气倾泻而下,落在安从郡的身上,那堆叠在桌上的三国稿纸迎风而起,如同白鹤一样围绕在安从郡的身旁。
天上有霞光落下,屋顶还有鹤鸣的声音,这是文人要得道的象征,可陆风清楚,这一次安从郡显然要失败。
果不其然,只见安从郡直起身对虚空拱手一拜。
“多谢孔圣相助,只是今日非我得道之机。”
说罢,安从郡提笔在稿子的开篇上写下了罗贯中三个字。
文不是他的,他只是依靠这文看了眼时间长河,因此有所明悟罢了。
他需要有属于他的文才可证道。
果然,那文气晃了晃,便逐渐消失。
陆风在旁看着那文气若有所思,等一切恢复正常之后他才对安从郡道:“为师接下来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需要你将皇者可封城隍、土地的消息告诉十国的皇帝,另外……”
陆风摊开手,一幅画卷出现在掌心。
“这是恭贺你即将证道的礼物,名为山河图,原本上面画的是一口枯井,但后来被改了。你可不要小瞧它,这山河图可封印天下万物,只需你用浩然正气催动便可。”
这图在昨日就已经来到陆风手中。
欧阳一清终究还是重新提起了画笔,只是这世上从今以后便没有欧阳一清,只有柳生了。
他帮陆风补全了画,陆风也将房里那幅沾有功德的画留给了他。
一来一回,也算是各有所得。
随着陆风的话,那幅画卷从手心飘浮而起,来到了安从郡的面前。
“多谢恩师。”
安从郡高兴地双手接过画卷,很意外陆风竟然会赠他这样贵重的礼物。
可再抬头时,陆风已经不在屋里。
与此同时,一群乌泱泱的人正在往他的院子赶来。
就在几盏茶前。
魁首终于选出,是出身于大虞王朝的纪明悟。
许多人听过他的名字,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将他放在心里,大家最关注的还是三大皇朝的人。
而经过这一次,他的名字将被众人牢牢记住,便是其他状元也是无比佩服。
在看见孔圣三问的时候,这些状元就明白他们的对手不是身边的状元,而是自己。
这三个问题让他们揣揣不安,总觉得无论怎么回答都不满意,事实也如此,所以很想知道纪明悟的答案。
可是在此之前需要先受文气洗礼。
毫无疑问,十道文气之中,魁首的文气是最大的,众人羡慕地看着。
大虞来的人满眼含泪,张君鉴更是又哭又笑,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那心情实在难以形容。
人群中抱着画卷的柳生则在寻找陆风,陆风没有找到,倒是被钟道衫抓住好一顿感叹。
“老先生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才几日不见,酒鬼就不再浑身酒味了,背上还背着幅画。
柳生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问:“瞧见先生没有?”
他从屋里一觉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直到看见桌上的画,画上正是他坐在山林中的样子,头顶的麻绳还悬着,只是画里只有他一人。
猜到陆风的不凡,柳生本想去问一问,结果发现自己在画中小半日的时光,外面就已经几天过去。
钟道衫不明所以,“我还以为先生同你在一处的。”
“看来你也不知先生去向。”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
头顶却突然出现异动,只见大片文气开始汇集,宛如漩涡,然后漩涡中心落下一道粗壮无比的文气,径直落在了主峰大儒们所住的方向。
这一下几乎抽走了五分之一的文气,那场景着实太过恐怖。
而且随着美轮美奂的七彩霞光出现,山顶下有无数仙鹤冲破云霄,它们都飞向文气柱欢快地鸣叫着,场景十分壮观。
据古书上记载,孔圣证道之时也有无数仙鹤盘旋在不知山。
现在众人也顾不上孔圣三问了,皆是朝着文气落下的地方赶过去,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水寒几人心里都有揣测,那个方向正是安从郡的院子,而刚好安从郡没有过来,将自己关在屋里三日多了。
“莫非……”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他们却不敢相信,只想尽快看到安从郡。
只是他们才刚赶到院子门口,那文气柱就突然消失了。
众人看着不得其解,更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敢问院内可是安大儒?”
大贞丞相主持了这次的大比,现下他开口正合适。
可院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若是平时易水寒他们就直接进去了,但是现在情况未明,他们也不敢贸然闯入。
好在几个呼吸之后,院门被从内打开。
众人屏气凝神,觉得那开门的动作好似被放慢了许多倍。
然后从中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这……你是安大儒?”
有人不可置信,易水寒他们更是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
现在的安从郡不仅是样貌变了,就连眼神都变了。
祥和、平静、智慧,好似能看透人心,别人却看不透他。
安从郡微微一笑,对众人点点头,然后缓步走到纪明悟面前,拱手道:“恭喜师兄摘得魁首,果然如先生所言。”
众人:“!!!”
此话一出,纪明悟顿时明白,安从郡这番变化定然与陆风有关,只是看样子陆风又走了。
“也恭喜师弟有所得,有所悟。”纪明悟回礼。
众人叫这一幕弄得大吃一惊。
“安大儒和纪状元竟然是师兄弟?!”
“这……没有听说过啊!”
而且看样子纪明悟还是师兄,排在安从郡之上。
两人年纪相差过大,这种事鲜少看见。
虽然现在安从郡的情况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但是他的一举一动和身上的文气都昭示着他早已超越大儒,但不知为何却卡住了,还差临门一脚。
现在这场景这让向来稳重的大儒都忍不住开口。
“一个年纪轻轻的魁首,一个将得大道的大儒,两人师出同门,那他们是师父会是何人?得有多厉害!”
以前安从郡可是亲口说过的,他并没有拜师,那现在突然多出来一个师父,想来是刚拜师没多久。
可是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大儒的师父?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只有姜云台、易水寒以及武诏先三人知道却不能说,被这个秘密憋得厉害。
同时心中也十分懊悔,他们当初若是能舍得下,那今日说不定也能像安从郡这般。
主峰能来的人不多,大多数的人还在外面等着结果。
安从郡看了看几个人,想起陆风的交代,便让那些大儒和状元,以及大贞的丞相随自己一起进入院子。
安从郡本身就是大儒,他的邀请自然是没有人会拒绝,何况现在他已经踏上大道。
而没被邀请的人只能悻悻离开。
众人忐忑进入院子,静静等着安从郡开口。
“无需紧张,是件好事。”
安从郡将陆风的话缓缓道来,希望几位状元、大儒回去后能将事情告知自家皇帝。
可听完后的众人却有些发愣,他们还以为是文学上的事,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确实都是件好事。
大祈都城的土地和大虞兖州府的城隍他们都有所耳闻。
一旦各朝开始敕封城隍、土地,那百姓不仅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再发生大虞兖州万鬼屠城的事。
而且能敕封城隍的皇帝必然也会威望大涨,民心所向。
那些贤德为善之人也不会被辜负,一定程度上可改变当今百姓的悲观想法。
“确实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这其中种种好处,大贞的丞相一下子便明白了,激动不已。
但是反应过来就很是疑惑。
这消息怎么会是安从郡来告诉他们呢?
莫非是证道的过程中去了趟地府,还是说地府的人来告诉他的。
一个端倪就可牵出许多想法,自然不乏有将仙人与其连系在一起的人,但他们也只敢想想,不敢说出来。
在各处山峰顶上热闹非常的时候。
陆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那片刻有文章的孤仞里。
这里面自成一片空间。
陆风一眼就看见了那端坐在正前方的人。
随着他的走进,那位老者也站了起来。
走近后,陆风拱手,“见过孔圣。”
当然,这并非是真正的孔圣,只是留在这不知山的一缕残魂。
可是这残魂却躲开了他的行礼,反倒对他拱手道:“不敢承先生的礼。”
第213章我是老四
陆风闻言微微一愣,不过想到对于自己身份的猜想,明白或许是圣人看出了什么,便不在这上面多做纠结。
“陆某过来是想替我那学生道谢的,多谢圣人施以援手。”
那么多文气,足以让虚影元气大伤,原本还可支撑百年的文气,现在就只剩几十年了。
孔圣淡淡笑着,“小事罢了,倒是没有想到先生会因此来见我。”
“理应如此。”
陆风四处看了看,见白茫茫的天地间除了那棵蜿蜒翠绿、树叶层层重叠的松树,及树下的一方矮桌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禁好奇,“圣人在此多少年了?”
“不多不少,刚好千年。”孔圣笑着请陆风入座。
千年时间,其中各种感触只有自己知道,许久没有人同他这般说话了。
陆风盘膝而坐,一眼看见这桌上正放着安从郡写好的稿纸,只是并非是实体,而是一个投影,包括这松树、这矮桌都只是投影。
“先生讲的故事实在精彩,听完还是意犹未尽,所以便借来一看。”
说着,孔圣挥手间无数竹简古书的投影出现在桌上,“这里有千年的积累,我看先生也是爱书之人,不知我用千年积累能不能换这书来看一看?”
要说书,陆风的袖里乾坤中可有不少,像吴羽子、袁成杰、许尽书这些活了许多年的人的积累,几乎都到了他的手里。
不过陆风哪里会嫌书多的。
“那陆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风从中取出一个没有看过的竹简,翻开之后,问了孔圣一个问题。
“孔圣是否看出了在下的来路?”
好似诧异陆风有此一问,孔圣抬头看着陆风,然后摇摇头。
“不知,便是知道点什么,想来我也无法道与先生听。”
他只是隐隐约约从陆风身上感受到微微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只有当日悟道时感受过。
“若是先生自己都不知道,那当今世上就无人能知晓了。”
闻言,陆风也没什么心绪起伏,只是平静点点头,而后转头谈论起书上的东西。
不知不觉,便是两日之后。
孔圣叹息一声。
“大比结束之后,我也要休息一段时间,不能同先生畅聊实在可惜。”
孔圣虚影的力量并不强,每一次大比都要花费他许多心力,他需要养精蓄锐等待下一次不知山开启。
陆风早有察觉,所以并不感到意外,静静看着孔圣消失在眼前。
孔圣虚影消失,气息却依旧在。环顾一圈,陆风并不打算离开,想起上次在草堂推算没完成的事,就打算在这里继续。
而外界。
大比结束之后就有人开始陆续离开,他们需要将这里的消息传回去。
安从郡所在的院子里,纪明悟听着他讲陆风来过的事,又看了安从郡写下的三国,这一看就是一整夜,清晨才将其放下,但心神显然已经陷入了故事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自认是最了解先生的人,但是这三国我却从未听先生说过,想来先生没有说过的东西还有很多。”
见纪明悟如此感慨,安从郡笑了笑,“不必太在意,先生所知,便是我等耗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学得完,师兄也当循循渐进,不必操之过急。”
“哎~”纪明悟小心收起稿纸,“师弟说的是,只是明日马上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先生去了何处。”
安从郡给他说了陆风会离开一段时间的话,这种话陆风还是第一次说,看来这一次陆风真的会离开很久。
两人都打算明日离开不知山,一个要随张君鉴回大虞,一个要去游历,完善自己的著作,好早日证道。
这匆匆一别,下次再见也不知何年何月。
看出纪明悟心中所想,安从郡微微一笑提议道:“明日我陪师兄走一段,到青州城才分开。”
“如此甚好。”
师兄弟多多相处,免得生疏。
翌日。
两人一同下山,共坐画舫去青州城。
易水寒他们跟着安从郡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包了一艘画舫让张君鉴等人一起搭船走。
头次与这么多大儒相处,张君鉴等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而安从郡耐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还是将三国拿了出来。
“这便是引起异象,险些让人功成名就的书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围了过来,没能挤进去的人则是谈论起最近的事。这一次的不知山比以往都要热闹,发生了许多令人津津乐道的事。
甚至听见有人说看见了欧阳一清的绝笔画作。
听见那些议论声,安从郡想起陆风赠送给他的江山图。
起初他便觉得这画很是眼熟,现在脑中灵光一闪,发觉正是出自画仙之手,看来画仙之死还有待商榷。
回去的河面上不如来时拥挤,但还是有好些船只在画舫前后同行。
烟波江上,船影若影若现,雾气在江面时浮时沉。
安从郡与纪明悟同站船头。
“师兄这次回到大虞便要入朝为官了吧。”
纪明悟点点头:“嗯。”
那皇帝也不知道会给自己什么官职,若是被扔到无足轻重的角落……想来有文相他们在,应当不会过于离谱。
皇帝的昏庸他早有领悟,尤其是最近,行事越发没有顾忌,不需等死后被人批判,现在就有昏君的名气流出去了。
“师兄若是遇见难处,皆可告知于我。”
大虞的情况安从郡都有所耳闻,纪明悟年轻没有经验,他可以给些帮助,好歹他曾经也官拜丞相。
纪明悟心中一暖,虽然文相等人早就说过会全力扶持他,但是安从郡的话依旧让人暖心。
就在两人谈话之时。
江面上的烟雾不知何时越来越浓了,原本还在周围的船只也不见了踪影。
围绕在两岸的鹤鸣猿啼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安静。
发现这异况的两人四处看了看,面色同时严肃起来。
“从前从来没有在不知山附近发生过这种事。”
“周围的船估计和我们一样,我去叫大家小心些。”
纪明悟话落,刚转身就被颠簸的船带着左摇右晃,直到抓住船身才稳住。
转头看安从郡同样没事他才松口气,但是船里显然情况不好,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想来已经乱作一团了。
半晌后,船才恢复正常。
众人都从船里面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水下有什么东西。”
可是还不等众人查探个所以然,就惊恐地发现船身在倾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将船头缓缓抬起,众人身体不自觉开始后仰。
“快死死拉住船身,船要翻了!”
纪明悟大喊一声,双手同样死死扒住船边,而在他和安从郡的前面,一股巨浪正在升起,高度越过了画舫,像是深渊巨口要将人一口吞下。
“娘啊……”
谁也没想到平静的江水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众人脸上都写满了惧意,这样反常肯定不是寻常的风浪,说明水里有东西在作怪。
安从郡看着随身携带的画卷,心中焦急万分,他看不见水里的东西在哪里?是什么?
就不敢贸然将山河图扔出去,万一被水毁了,他们就真的一点手段都没有了。
就在他焦急之时,余光看见纪明悟拿出一只竹笔,笔上有微弱光芒闪过,而他显然也在寻找时机。
可惜两人都没有发现水下的东西。
眼看船就要翻了。
安从郡心中感叹:以往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在这江里翻了船。罢了,一会儿落水后拼尽全力也要催动山河图,叫纪明悟他们活下去。
殊不知纪明悟也是这个想法。
“抓紧了!”
就在船被直接立起来,众人被悬挂在空中之时。
“孽畜!”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嘭地一声竟然将画舫给压了回去,顺便拍出一掌迎上巨浪。
看着明明是没使全力的一掌,却是瞬间将巨浪拍成雨雾,江面上的烟雾也被这一掌给拍散了。
一连串的动作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船上众人像下饺子一样嘭地落到甲板上,虽然有的人受了伤,但是好在没有人丧命。
捡回一条命的众人心有余悸地看着甲板上的人,而那人却看着纪明悟和安从郡,准确来说是看着他们手里的竹笔和画卷。
这是个一身宽敞大袍,臂弯放着拂尘,白发间插者玉簪的老者。看着虽然很有精气神,仿佛比安从郡都要年轻,但是修士的年纪从外表可看不出来,可从修为看,老者一定比安从郡都要年长。
“多谢仙长出手相救!”
安从郡和纪明悟知道对方肯定看出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凡了,正要拱手道谢,询问对方是谁时,却发现这礼怎么都拜不下去。
就在两人疑惑之时,那修士乐呵呵地开口。
“二位师兄言重了,自家师兄弟不用说这些。”
说罢他一甩拂尘,对着纪明悟和安从郡郑重行礼。
“蒋育道拜见大师兄,三师兄。”
纪明悟:惊恐……
安从郡:诧异……
众人:目瞪口呆……
蒋育道见这一船的人如同被定住,心下了然,不急不缓地从怀里拿出陆风交给他的木牌,将之递到纪明悟二人面前。
说道:“大师兄,三师兄,我是老四。”
看着眼前极为熟悉的木牌,安从郡二人对视一眼,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猜不到年纪的老者与他们是同门师兄弟,只是……
“蒋育道,好耳熟的名字。”
“我也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古书里,还是修士嘴里?”
“同名同姓吧……”
“别乱猜了,”武诏先突然开口,“也不想想哪个修士敢用这个名字!”
连他们这些普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就更别说修士了。
武诏先虽是大儒,但他在军中待过,遇见过修士,也共事过一段时间,知道他们的规矩。要是真有修士胆大包天敢取蒋育道、吴羽子这种名字,估计修真路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但是现在这个名字却出现了,来人一掌就将巨浪拍成烟雾,如此本事……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想。
众人都不敢开口,紧张地看着纪明悟三人。
好在安从郡替他们问了出来。
“莫非师弟就是那个很久以前的……蒋育道”
蒋育道笑着点点头,“修真界,只有一个蒋育道。”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直白了。
众人再次震住,最近的消息可谓是一个比一个骇人。
“那你岂不是活了很久……”
受打击最大的当属纪明悟。
这哪里是老四,这是老祖啊!
纪明悟很是无奈,他这些师弟一个比一个大,身份一个比一个恐怖,这还只是四师弟,那以后要是再多几个师弟,那身份、年纪岂不是……
到头来,他这个大师兄最小,最普通。
纪明悟心里忍不住嘀咕:以后估计会继续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师弟师妹。
这感觉就像是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一拳。
第214章船头谈心
“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不过在此之前……”
蒋育道笑着转头看向江面,然后不急不缓抬起手,周身气势逐渐从随和变得凌厉。
众人看着他的举动不明所以,直到将那江面无风起浪。
浪花中心冒出一股水柱,随着蒋育道身边荡起微风,那水柱由小变大,由短变长仿佛鱼竿,而水下出现了一团黑影。
蒋育道仅是手往上随意一拉,就像钓鱼那般,水里面的东西就被那水柱给甩到了空中。
“天呐!莫非这就是在水里捣乱的东西?”
“没想到这江里竟然有如此恐怖的怪物,之前从未听说过。”
众人仰头看着那庞然大物,感觉这家伙要是落下来,定然会把画舫压断,难怪能掀起那么恐怖的巨浪。
“哗哗哗……”
水从那怪物身上如同下雨一样,猝不及防地将众人淋成落汤鸡,空中的怪物还正朝着众人落下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往后退。
狼狈过后抬头看去,却发现蒋育道他们三人上方各自升起一个透明的罩子,那水硬是一滴都没有落到他们身上。
“无需惊慌,只是江水里的小精怪罢了。”
蒋育道回头看着易水寒他们,歉意一笑,“许久未出手,有些生疏了。”
话落,他随意挥动手中拂尘。
顿时,一股热浪向众人扑去,大家只觉得像是泡了个热水澡一样,浑身舒畅,身上也变得干燥无比,之前的伤痛也不治而愈。
得道高人当面施展大手段,还是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长,众人激动得脸色涨红。
看着蒋育道随手一抬,怪物就止住了下落的趋势,那想修真的心到达高峰。
“看样子确实是传说中的蒋仙长无疑,难道人真的可以长生吗?”
长生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诱人了,只是从前从来没有人见过,在他们的印象中,修士只是比普通人活得久,会许多恐怖手段,但还是够不到长生的边。
可现在蒋育道的出现让他们对长生这两个字有了实质的感受。
眼神也变得火热起来。
只有易水寒这些大儒心境坚定,对修行没有太多念想。
船头。
怪物现身,纪明悟和安从郡的竹笔以及画卷才隐隐发烫,随后亮着光芒悬浮起来。
蒋育道看着他们的东西啧啧称奇,然后问:“师兄,这家伙你们可要?”
纪明悟疑惑,“要来做什么?”
蒋育道呵呵一笑:“师兄仔细看这家伙长得像什么?”
众人闻言看去,之前只顾着害怕了,现在仔细一看,这怪物和螃蟹长得差不多,就是大得让人害怕。而且方才看见那眼睛,就仿佛是与人对视一般,其中含着人才有的情绪。
他们就本能地恐惧,忽视了这怪物的长相。
安从郡吸吸气,不大确定地问:“师弟的意思……这怪物可以吃?”
众人闻言看着那巨大的螃蟹,不自在地咽咽口水,不是想吃,而是害怕。
他们之中也不乏爱吃水货的,但是面前的怪物之前险些就吃了他们,结果现在就反过来轮到他们吃了。
可是这恐怖的东西,谁能下得了口啊。
那怪物也好似听懂了他们的话,开始剧烈挣扎,然后掉了一只巨大蟹钳,嘭地落到甲板上,甲板瞬间就出现了裂痕。
蒋育道看着那蟹钳摇摇头,“你想断钳求生太晚了,先生虽然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但是为非作歹之辈,可不回轻易放过。”
“原来这些生灵有灵智后,竟然会像人一样。”安从郡微微感慨。
蒋育道见众人对这怪物没有什么要吃的想法,面露可惜之色,伸手一抓就将怪物抓在手中。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庞然大物变成溪水中的螃蟹样大,都张大了嘴巴。
安从郡看着蒋育道动作娴熟地蟹钳收起来,眉头微皱地问:“我从未在不知山和青州城的这段路间,听闻有什么妖鬼物的存在,师弟可知道这怪物的来路,还得告知青州城的人,叫他们小心。”
“说起来这事还和地府有关。”
蒋育道解释道;“最近地府鬼差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那些有鬼差出现的地方,无数鬼物妖怪四处逃散,这东西也是从外面跑过来的。”
三人都知道地府与陆风的关系,便不再继续说这事,免得引起恐慌,只能回到青州城后给城中知府提醒一下,让周围百姓出行小心为上。
江水恢复正常,烟雾散去,不远处再次出现船影,只是那些船看起来像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船上人都站着四处张望。
见到有其他船只后才松了一口气,没了孤立无援的感觉。
画舫不远处,一只大船上有人朝着这边呼喊。
“对面的兄台,可知是发生了何事?”
大家现在都惊魂未定,急于同其他船上的人交换一下各自的情况。
安从郡闻言,负手来到船边,气息下沉,然后朗声道:“诸位无需担忧,事情已经过去,安某可以保证接下来的路将畅通无阻!”
安从郡看着明明垂垂老矣,但是声音却是铿锵有力,传遍两岸,每一条船上的人都听见了。
“原来是安大儒,有安大儒这话,我等便放心了。”
对面船上的人拱手作揖,对着安从郡郑重一拜。
接着又有几只船上传来声音,大家各自熟悉一番,打算接下来的水路都不要分开太远,有事也好相互救援,但最受关注的无疑还是安从郡他们所在的画舫。
而安从郡他们却不在意,师兄弟三人聚在一起,打算好好聊聊。
易水寒这些人也不敢打扰,进入船里后就彻底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扎堆讨论起来。
其中最感唏嘘的,无疑就是易水寒和张君鉴这些早就知道一些内情的人。
张君鉴和陆风也算是有些交情了。
可是他一直以为陆风只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修士,一直都是奔着和陆风交友去的,结果没想到陆风身份如此不凡。
他既然是纪明悟口中的先生,纪明悟与安大儒和这个乍然出现在世间的得道高人蒋育道又是师兄弟。
那陆风定然也就是这些人的师父。
能收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人做学生,再结合种种细节,那陆风的身份不言而喻。
现在看来,纪明悟和安大儒是同门这事反倒是一点都不叫人震惊了。
船头,三人席地而坐。
纪明悟和安从郡听着蒋育道与陆风相识的事,感叹缘分之奇妙。
得知蒋育道去过小山村,与平生见过之后,安从郡也觉得该去小山村走一趟,师兄弟自然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师弟既然在小山村,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经过短暂的熟悉,纪明悟和安从郡对于师弟这个称呼已经能很好地适应了。
蒋育道说起来也毫无避讳,直接道:“我得先生指点,欲要传道,这次出门便是要寻找合适的徒弟传承我的衣钵,路上又想到两位师兄都在此,便想着过来与二位师兄见上一面。”
听见蒋育道要开山收徒,两人都颇感惊讶,这消息要是放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就光是蒋育道还活着这事就足以叫人震惊,何况他现在还要广收门徒。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涌来。
“说起来,师弟今年……”
蒋育道知道纪明悟想问什么,坦言道:“快七万岁了,本来是要死的,可是后来遇见先生,就感觉死不了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安从郡和纪明悟却是听得眼角抽搐。
他们是头一次听说,岁数还可以用万来形容。
动不动就万啊万的,感觉自己也可以。
纪明悟想起自己二十出头却是大师兄,不禁在心中大叹气。
旁边还没得百岁,看起来却比蒋育道还老的安从郡也不好受,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蒋育道见状也表示理解,不过他不慌,这混元界也找不到比他老的了。
“我看三师兄身上浩然正气鼓荡,想来在文道上有不小的突破。”
“唉……将成未成,还需要一段时间。”
安从郡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踏出那一步,毕竟他借三国踏足时间长河之后,就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至,他也不知道在那一刻来临之前,能不能真正的踏出那一步。
看出安从郡的犹豫,蒋育道开口:“师兄有空的话,不如去小山村住一段时间,草堂是先生住的地方,也许能帮到你。”
“师弟不说,我也是要去的。”
说起陆风,蒋育道就看向纪明悟的竹笔和安从郡的画卷。
“这两样宝物是先生送与你们的吧。”
说起来他也有,是易经。
“这两个宝物可了不得,先生是不是没同你们细说过它们的用处?”
刚才他出手之前就率先注意到了甲板上的安从郡和纪明悟,看他们迟迟不敢出手,便猜测他们或许并不知道手里的东西有多么厉害。
“此话何意?”安从郡闻言面露疑惑。
纪明悟倒是没有太大反应,拿着竹笔道:“我的笔能吸取他人寿命,此外应当没有其他用处了。”
蒋育道:……
安从郡:。……
默契地,两人同时离纪明悟远了点。
蒋育道清了清嗓子,“方才我看师兄拿着却不敢出手,可是因为怕这笔一去不回?”
纪明悟点点头,虽然他已经很熟悉这竹笔了,但是控制不好,怕丢在这江中找不回。
蒋育道便知如此,道:“修士手里其实都有不少宝贝,为了与宝物心意相通,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都会选择让宝物认主,同时这样也能让其发挥全部威力。”
闻言,纪明悟双眼一亮。
“可是滴血认主?”安从郡比纪明悟知道的多一点。
蒋育道点点头,“二位师兄不妨一试。”
流点血而已,两人二话不说就照做。
在两滴鲜血同时滴落时。
不知山,孔圣天地中,陆风缓缓睁开眼,眼中宛如有万千星辰。
但是睁开眼的陆风只是浅浅笑了笑,就闭上眼睛重新入定,而在他的身下,一个透明的八卦正飞速运转,无数卦象围绕在陆风身边,无穷无尽变化着。
江上画舫。
一只竹笔和一幅画卷同时飞出,绽放耀眼光芒,引来白鹤好奇查看。
竹笔和画卷随着主人的心意在云层之中穿梭,不多时才飞向江上的画舫。
“我刚刚好像看见有笔和画在飞!”
“我看是你心在飞。”
……
画舫上,纪明悟和安从郡拿着自己的东西,眼中满满喜色。
“大师兄的笔应当不仅是可以吸取寿命这么简单,或许还有其他的作用。先生对大家都很是重视,所以给的东西应该攻防一体,只是具体如何还需师兄琢磨,至于二师兄的画……”
蒋育道伸手一探,自己的手毫无意外地被吸入画中,这让他的眼里都出现了羡慕之色。
“这画卷不简单呐,画画的人虽然不是先生,但也是画道高人,先生又对这画做了一些改变,可使这画水火不侵,劈斩不烂,便是我也会被困入画中,一时三刻出不来。”
纪明悟和安从郡闻言大喜,心中很是感激陆风为他们做的一切。
但是同时也很好奇陆风给蒋育道的。
“先生给师弟的是什么?”
“我的?便也给你们看看。”
蒋育道将几本经书拿出来,那易经都快被他翻烂了。
纪明悟两人见只是几本书,不禁疑惑。
这时蒋育道笑着道:“先生因材施教,他给我的就是我最需要的,我也是因为这几本书才确定自己的路,决定开山立派。”
“原来如此。”
笔、书、画……这倒很符合陆风的性格,就是不知道陆风会给平生什么。
蒋育道将书收起来,叹气道:“诸位师兄还需快快成长起来,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不能叫先生担忧。”
他说得语重心长,语气不似方才轻松。
纪明悟两人对视一眼,虽不明白,但也决定要走出各自的路来。
第215章一坐五年
明日总会到来,船也有行到尽头的时候。
码头处,纪明悟三人即将各自前行。
“二位师弟保重,三年后春江水暖,小山村再聚首。”
“保重。”
三人一同拱手行礼,纪明悟同张君鉴他们一起返回大虞,安从郡则是和易水寒他们离开,处理完手中事后便要开始四处游历。
而蒋育道走得最是悄无声息。
不过他们在船上的时候定下了三年之约,三年后无论陆风有没有回来,他们师兄弟都要在小山村重聚,届时平生也会一起。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
两月后,不知山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三国也被人津津乐道,各大书院都将之列为必读,诸多英雄深入人心。
有人说纪明悟夺得魁首。
有人说安从郡半步证道。
有人说万年未死的蒋育道开山收徒。
更有人说,这三人师出同门,都是仙人的徒弟。
一时间,诸多消息在混元界掀起巨大风浪,有人不信,开始四处打听,却发现有许多人说是亲眼所见,事情越传越离谱。
而此时的纪明悟已经回到大虞,官封翰林,成为朝廷新贵,在他返乡祭祖的第二日,小山村里的苏夫子离开了,不久后住在草堂的小鬼平生也被纪明悟带走了。
一时间,草堂只剩袁成杰和吴羽子这两个孤家寡人。
但不久后,道一与太一的矛盾彻底爆发,圣地之间的矛盾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几日后,吴羽子也从小山村离开,仅剩袁成杰孤身守在草堂,等着众人回归。
秋去冬来。
眨眼就过去五个月,大虞的皇帝终究没能熬过寒冬,于入冬时撒手人寰,临死前他终究还是随了陶愚松等人的意,立了他最不喜欢的长子为皇,纪明悟也官拜太子太傅,成为大虞史上最年轻的太傅。
国丧时,小太子同纪明悟站在城楼之上,看满城素缟。
“太傅,史官为什么要说皇爷爷是贤庸参半呢?”
纪明悟牵着小太子的手,一身素衣负手而立,平静道:“史官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老皇帝年轻时还听劝,心怀抱负,大虞在其手中也曾有辉煌的时刻,只是后来不知是被藏在宫里的魔物蛊惑,还是那把龙椅真能改变人心,死后还是逃不过庸字。
“学生以后也会如此吗?”
小太子有些不明白,但他并不想和皇爷爷一样。
纪明悟看着太子稚嫩的面庞,笑着道:“人都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闻言,小太子好奇地问:“先生也犯过错吗?”
每每听到这样的称呼,纪明悟总会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人这样称呼。
他站在墙头眺望远方,眼中露出怀念之色,“我也犯过错,我也被先生罚过。”
“被罚抄书吗?”
“嗯,不过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将字刻在石头上,我刻了好久……”
闻言,小太子有些害怕的皱眉,“先生的先生好凶啊!”
墙头风大,纪明悟牵着小太子往回走,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先生他,是最好最宽容的人。”
……
同月。
混元各地冒出许多与城隍、土地有关的庙宇。
一时间,鬼物大幅度减少,地府威名传遍世间,到处可见鬼神的影子,死后的人也不再孤独害怕地四处游荡,而是被鬼差领着去地府报到。
人族气运上涨,处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气象。
平淡地,眨眼就到了年底,发生了一件大事。
捉鬼人内部爆发争端,许尽书出现后大开杀戒,虽然有意隐瞒,但是一些捉鬼人做过的恶事还是被人传了出去,一时间捉鬼人的名声一落千丈。
昔日威风凛凛,如今却被人指指点点。
但是因为许尽书的出现,还是给了许多捉鬼人信心,相信拔除内部毒瘤之后,捉鬼人将重整辉煌。
当然也有人觉得如今地府鬼差遍布混元界,早已经没有捉鬼人的用武之地,所以一批又一批的人相继离开。
但相应的,还是有不少人留下,像晋升玉牌的宫巡缮和华玉昭、常厉山、鲁冀等诸多拥有同样目标和理想的人聚在一起,将重振捉鬼人。
只是没有多久,许尽书再次消失不见。
大雪落,新春至。
转眼就是第二年。
道一与太一的事情终于结束,大一惨败而归,其老祖太弋更是被道一圣地的开宗老祖提着一把戒尺给废了修为,多年修行所得尽数归还天地,太一圣地开始走向衰败。
袁成杰、蒋育道、许尽书、吴羽子这些人的出现再次将长生这两个字变成烙印,深深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每个修士都渴望能走到那个地步。
同年四月,混元界凭空出现一座玉京山,山上有道门,收徒不看资质,只看心性。
同时,那本是末流宗门的玉峰山剑宁宗也异军突起,在掌门乌屈爻死后,宗门反倒是越来越强,不过近两年的时间就升上等宗门,让人瞋目结舌。
六月,大虞文相病逝,纪明悟承文相位,成为所有王朝之中年纪最小的丞相,但无人敢轻视。
只是当月大虞发生了一件怪事。
在文相陶愚松病逝后,大虞皇帝敕封其为都城城隍,但是失败了。
一时间,大虞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认为是文相德不配位,导致文相死后名声一落千丈,昔日敌党卷土重来。
可就在七月初,地府封陶愚松为地府赏善司判官的消息不胫而走,听说其还是得到仙人亲封的,一切谣言不攻自破。
……
眨眼已经是三个春去冬来。
除了前两年发生的事情有点多,第三年倒是平静,要说的话,只能说混元界突然多出来很多在外行走的道门弟子。
这些人身着一样的道服,背着剑,拿着拂尘出现在混元界各个角落,身手都不凡,还擅长画符。
曾经的假平安符兴风作浪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地府所涉范围越来越大,没少惩治,就没有人敢弄虚作假了。
所以在道门的道士说能画平安符的时候,没少被人看笑话。
但是后来,人们发现道门的平安符真的管用,只是没有真正的平安符威力大。
尽管如此,也是十分难得了。
于是道门威望再增。
在第三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小山村的草堂终于热闹起来。
村长和许多村民都看见了纪明悟的身影。
“难不成真是小纪回来了?”
“叫什么小纪,那可是咱们的丞相,该叫大人了。”
……
草堂里,大青槐树越长越大,覆盖的地方越来越广。
吴羽子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回来,也颇感高兴,“听说小丞相常常忙得脚不沾地,这怎么有空回来呢?”
“前辈就别打趣我了,我也是忙里偷闲罢了。”
三年官场磨练,纪明悟气质大变,越发沉稳有气场,自带五分的不怒自威。
“这小子打趣师兄了?我帮师兄揍他。”
从天而降的蒋育道还是那副模样,一落地就说要替纪明悟教训吴羽子。“见过大师兄。”
吴羽子啧了一声:“他叫我前辈,你叫我小子,却又叫他大师兄,乱套了!你也该叫我一声前辈才对。”
“你忘了你小时候巴巴追着我叫前辈的时候了?”蒋育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时,远处传来声音。
“我回来了!”
平生还是老样子,出去玩了三年,修为倒是长了些,还听说他和地府走得很近。
最后一个到的是安从郡,毕竟他是第一次来,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众人终于齐聚。
他们看着安从郡看见草堂的反应,就像是看见了第一次来草堂的自己,不知何时,这间草堂竟然成了大家的归宿。
三年时间不算长,但是足以有诸多变化,关于仙人的事也正逐渐平息很少有人提起。
几人坐着闲聊,不可避免就谈到了陆风。
“也不知道先生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哎,再等两年看看。”
……
两年后。
二月春,不知山突然神光大作,引起大贞修士前来查看,但是那光芒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几个修士看了又看,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而在青州城外,一头大青牛欢快地甩着尾巴。
五年了,整整五年没有见过外面的景色。
虽然在袖里乾坤中很适合修炼,但是大青牛终究是这片天地间的生灵,在一个与这片天地不相干的地方呆上五年,于它而言不是好事。
就连黑蛋、紫雷以及赑屃都待不住了,一出不知山就迫不及待地出来玩耍。
陆风看着它们,歉意地笑笑。
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坐便是五年,只是这五年对他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方才与孔圣告辞的时候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一出不知山,陆风就感觉到了这方天地的变化,各种气运上升不少。
在地府遍布混元,人鬼有了清晰的界限之后,天地秩序都恢复了许多,冥冥之中有一道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同时,天地对陆风的亲和感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陆风抬头看着天际,意味深长,“天道,希望你能醒得及时。”
戊虚鼎归位,混元界破碎的道则修复,人道鬼道各自运行,崩坏的秩序恢复大半,陆风能感觉到天道在复苏,只是这速度有些慢了。
“走吧,咱们该前往大荒山了。”
坐上青牛背上,陆风这才有时间看这五年间堆积的消息。
首先便是纪明悟的,多是说自己现在的境况,以及说了他代师允许平生离开小山村的事,后面还附有当初他让平生做的文章。
这文章倒是没什么道理文气,就是一小孩对世间的认识,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
陆风将东西收起,既然是纪明悟看过的,他就不看了。
其他人的消息都很少,多是询问陆风什么时候回来。
陆风看完后并没有回复,而是将小木牌收了起来,起身朝着大荒而去。
半月后,陆风到了大贞边境的幽州。
进了城,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
幽州境内阴雨绵绵,雨势时大时小,一直都没有停歇过。
客栈之中人不多,街上都没有几个摆摊的,那些店铺开着也没有客人光顾,许多掌柜都是倚靠在门边,看着老天爷哀声叹气。
“往年春雨也不见下得这般久啊,真是奇了怪了。”
客栈掌柜和小二看着门外,谈话间忧心忡忡。
陆风在大堂吃饭,桌上放着两盘小菜,闻言好奇地问:“幽州的雨下很久了吗?”
掌柜看向陆风,“先生是外乡人,不知道也正常。”
说着就给陆风送来一盘小肉,然后顺势坐到陆风身边。
“都说咱们大贞多水泽,可不就是因为雨多嘛,往年春季都能连续下上两月,我们本来以为今年也是如此,但是这雨下了都快三个月了,还是一点雨停的意思都没有。”
“大家都是靠天吃饭的,现在别说吃饭了,衣服都快没穿的了。”
说着,掌柜把肉往陆风面前推推。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是个头……先生尽管吃,反正米肉卖不出去也只能发霉发臭,放着可惜了。”
第216章奈河血水
吃饱喝足,陆风好奇地问:“这雨一刻不停歇地下三个月定然是不大正常的,难道就没有人前来查看吗?”
掌柜摆摆手,“倒是有看见修士,也不知道是不是为这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