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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我做1 戎之 17668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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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的不是太阳,也没有星星。

而是被风吹拂过来的柳絮。

谈闻的目光锁定在二人身后的路褚身上,四目相对。

他确定,路褚在看他。

“哐当——”

门彻底掰开。

物业小哥战战兢兢道:“您没事吧?您还能站起来吗?”

谈闻动了动嘴巴。

路褚走到物业和工人的前面,半蹲下,与坐着的谈闻平视。

他张开怀抱,说:“谈闻,过来。”

“我在这,你别怕。”

谈闻心弦颤动。

他抬眼,朝路褚走过去。

和路褚抱在一起。

“路褚。”

谈闻轻声呼唤他的名字,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你还是去我家住吧,我家比你家安全多了。”

生死攸关刚结束,谈闻的脑回路竟是考虑住哪里。

路褚哭笑不得,“现在又舍得让我去你家住了?”

谈闻想了想,“不舍得可以吗?”

“可以。”

路褚抬手摁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像是触碰稀有的珍珠。

路褚轻声说。

“谈闻,接到你电话那一刻,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他连拥有的资格都没有。

谈闻眨眼,慢半拍地抬眸。

站在一旁的物业紧忙说:“对不起,让您和您男朋友担心了,我们这就紧急维修,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第26章第26章

路褚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物业。他淡睨物业一眼,疏离道:“不要在危险发生后说弥补的话。”

“这次是我们的失职。”物业小哥愧赧,“我这边一定马上解决,实在不好意思。修好后我们会登门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路褚说,“没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好的好的,实在抱歉”

物业小哥机械地回复,直至谈闻二人离开。

谈闻缓过劲来,垂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搭在路褚身上,他默默无言,把重量压路褚身上,路褚支撑他,稳稳当当往前走。

路褚:“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谈闻虚弱道:“命都快没了,还上什么班。”

“上班?”路褚微讶,“你找工作了?”

谈闻有气无力地解释:“昨天找的,今天就请假。你觉得我这工作能长久吗?”

路褚像模像样分析:“按照现在的市场来说,你这样的会马上被淘汰。”

“我爸的公司。”

“……”路褚神情自若,“你不会被淘汰的。”

“借你吉言。”

“好的。”

两人有来有回,奇妙的产生默契,没有谈闻单方面的针锋相对,氛围也融洽了许多。

往上走了一阶,谈闻嫌累,不想再走,耍赖道:“我们在这等电梯修好吧。”

等电梯修好是最不现实的事,路褚想了个最优方案:“我背你?”

谈闻推托:“不好吧?”

路褚说:“那就自己走。”

谈闻缄默,憋不住说:“你不再考虑一下?”

“我考虑什么?”路褚抽手,他腿长,抬脚能迈两个阶梯,悠悠丢下句:“机不可失。”

谈闻习惯别人捧着自己,哪有上杆子求背的。他道:“失也得来。”

路褚停下脚步,“那来吧。”

谈闻一下就笑了,明知故问道:“来哪去啊?”

“来我坚实的后背,你是花儿我是草,我供露水呵护你。”路褚说,“老板,这个回答满意吗?”

谈闻说:“勉勉强强吧。”

话落,他轻松一跳,路褚勾住他的双腿,谈闻荡上荡下,没完没了。路褚由着他胡闹,上去两层台阶,谈闻趴着,下巴搁在路褚肩膀上,黏黏糊糊地说:“路褚哥哥,你怎么这么强呀。”

路褚呼吸稍滞,“别闹。”

“谁闹了。”谈闻踹了踹空气,心底有些郁闷。

说好的叫男性‘哥哥’,能激起对方不一样的情绪呢?

网络说的话果然是骗人的。

路褚叩住他乱动的脚,“别乱蹭。”

谈闻垂头,毛茸茸的脑袋在路褚肩颈拱,大有不找出根本不罢休的意思:“蹭到你哪了?”

路褚淡道:“蹭到你要吃的东西了。”

谈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木愣了下,才凶神恶煞道:“你滚蛋啊。”

“我又没说是什么。”

“你手上有吃的吗?”

谈闻已经可以熟练有余应对路褚的闲扯淡,并且有力回击。路褚哑口无言,默默笑下,接着走楼梯。他下身定力不错,连走五楼呼吸平稳,剩下几楼尽管吃力也没有停下休息。谈闻体重不算轻,他一路看着路褚稳步上前,明明没说话,却莫名地感到愧疚。

谈闻看见路褚额头的汗,多此一举地问:“累不累?”

“不累。”

“这么要强。”

“你不重。”路褚说。

谈闻体重一百一,不重,但也轻不到哪去。路褚这么说,他也没找补,一路到了楼上。路褚才帮他放下。谈小少爷享受了优良待遇,心中有愧,心想着明天就去办张卡,给路褚单独使用。

好人有好报,好鸭有钱报。

路褚身上黏腻,先行去洗澡。谈闻主人做派地环视冰箱一圈,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个苹果。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啃,期间拿手机刷了会视频。

邵左晁的剧本杀店生意越来越迷离,基本和创业失败没什么分别。除了几个关系好的哥们成天带着各种漂亮妞来光顾捧场外,真正的客人少之又少,创业第N次失败,他再次找谈闻诉苦。

一连串能让人看完跳楼的文字里,谈闻没耐心翻到了最后一句,和他想的一样,邵左晁每回创业失败,长作文的最后一句都是:【兄弟,你觉得xx怎么样?】

上上回是酒吧,上回是剧本杀。

这回开始打奶茶店甜品店的主意了。

【邵左晁:我觉得这个铁赚,你觉得呢?】

谈闻对这两者并无太大兴趣,提键盘回:【我不爱吃。】

【邵左晁:我办这个店又不是为了你,现在的人都喜欢拍照打卡,我研究了一下,奶茶店和甜品店是最多顾客光临的店铺,我想了想,现在的人上下班都已经够累了,哪还有脑子细胞去玩剧本杀,偶尔找个悠闲的地方休息办公,我把奶茶店和甜品店二者合一,取个名字叫遇椿,怎么样?】

谈闻咬下苹果。

【谁给你取的名字?怪土的。】

【邵左晁:你懂什么!这叫春天来临,百花盛开。多好的寓意,你想不想投资,做我的合伙人?】

谈闻算是看明白了,邵左晁每回投资都得拉上个投资人,美其名曰是合伙赚大钱,其实就是拉个垫背的。谈闻对此没有兴趣,很坚决地拒绝了邵左晁。

邵左晁依旧不放弃,连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谈闻,我们多少年哥们了,我能坑你吗?之前那些投资项目是我不确定,所以才不叫你,这次这个我专门调研了,绝对稳赚不赔好吧。”

“而且你想想,奶茶甜品多暴利啊?随随便便都能赚回本,你就信我的,到时候大家都看我们这店有商业价值,全来加盟,加盟费都赚到你手软!”

“你就不想在你爹那耀武扬威,挺直腰板做人吗?”

邵左晁好一顿说,谈闻刚好把苹果吃完,核丢进垃圾桶,他道:“我没兴趣,你找别人吧。”

松开话音键,路褚擦着头出来:“什么没兴趣?”

谈闻抬眸,见他下半身围着浴巾,水珠从头顶滑落在锁骨,胸肌,腹肌处,再落下,不见身影。

他道:“怎么不穿衣服?”

“没找到。”

谈闻哪里信,“路过衣柜也没找到?”

“忘了。”路褚无辜道,“听到你的声音就直接过来了。”

谈闻被他逗乐了,“合着还成我的错了?”

路褚把毛巾丢在肩上:“我没这么说。”

“我听着是这个意思。”

路褚不偏不倚,淡笑着看向谈闻,“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渣男语录啊。”

“这你都懂?”

“当然了。”谈闻吹嘘,“我是100G冲浪达人。”

“手机才5G,你就100G了?”

“我遥遥领先嘛。”

“那这位遥遥领先的大神,刚才在聊些什么?”

话题重回正轨,谈闻毫不在乎地说:“我朋友怂恿我一起开奶茶甜品店。”

“哦?你的想法是什么?”

谈闻其实被邵左晁说动了一点儿,尤其是那句挺直腰板耀武扬威,完全说中了他此刻的状态。这样矛盾的心理令他摇摆不定,最终还是说:“我的想法是不开。”

路褚点头,“那就不开。”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想就是不想,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没有意义,逼迫别人更没意思。”

路褚悠游自在道。

“还是说,你想让我劝你?”

谈闻点头,真诚道:“有点想。”

路褚怔了怔,笑了起来。

“没想到啊老板。”路褚噙笑,“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啊。”

第27章第27章

路褚好像得了不贫嘴就会死的毛病,谈闻无力吐槽,“你先去穿衣服。”

路褚进屋套了件衣服,穿好出来,冲着谈闻转了一圈:“老板,穿这样行吗?要不要再露一点?”

谈闻嘶声,“我又没让你露。”

“我是个成熟的鸭子。”路褚说,“如果等老板说话我才照做,那我早就在天桥乞讨了。”

谈闻讥讽道:“没想到你职业技能这么完善。”

路褚抿嘴笑:“还行吧,这几年锻炼出来的。”

谈闻:“你以为我在夸你?”

“难道不是吗?”

路褚走到客厅,端了一杯凉水,一饮而下。又倒了杯,踱步走向谈闻,递给他。

他继而坐在谈闻旁边,“难道你在骂我?”

伸手不打笑脸人,谈闻喝水,润嗓。

“倒也没有。”他说,“不过以你这眼力见,混职场也不比其他人差。”

路褚挑眉,“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谈闻顺他话道:“嗯,我夸人少,说话不中听。你能听出来是夸你,我就放心了。”

怪里怪气的。

两人却相视一笑。

路褚别过头,再次把话题扯回去:“你刚才说的甜品店是什么情况?”

谈闻三言两语和路褚陈述邵左晁和他说的话,概括了一遍,悠悠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邵左晁没脑子,至今投资的所有生意都黄了。这是他第一回撺掇我。”

“你心动了?”

“遇椿,遇见春天。”谈闻咬字,轻松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路褚笑了:“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我既没看到他的店,也不知道将来会装修成什么样,投资成本计划成本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等等。”路褚打断他,“投资成本怎么不在你范围内了?你不是投资人吗?”

谈闻直白道:“我算不清楚。”

路褚弯眉。

和谈闻在一起,他总能被逗笑。明明只是几句平常不过的话,放在其他人那,他或许会沉默,会皱眉。但一切词汇到了谈闻这,就像污浊的水被净水器渲染,澄澄清水表露在外面。

清澈见底,别有不同。

路褚安静地听着谈闻说:“我现在手头还有点钱,预算应该够。反正我也要出去打工了,吃喝要不了多少钱,我以前三餐不规律,攒了不少钱,邵左晁这店要是做成了,我也能赚一波,要是做不成,就当我被上一课了。”

“投资嘛,有赚有赔。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谈闻说完,想起什么似地道:“你放心,你的钱不会不给的。”

路褚稍怔,回溯了下什么钱,才说:“那个不急。”

“哟。”谈闻意外道,“财迷怎么突然不在乎钱了?”

路褚哭笑不得:“我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我这么在意钱?”

“不在意钱我们就不会坐在一起了。”

路褚沉默。

“所以你每次结束给我一大笔钱,也是因为这个。”

“是啊。”

谈闻理所当然,没有察觉到路褚的怪异。

他们之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不能摊开,不能诉说。

纸包不住火,但火燃烧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路褚缄默,淡淡道:“要是决定好了,就去做吧。”

谈闻吐槽:“你的反应好平静。”

路褚说:“我想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当然,我认为这是一个值得博弈的投资项目,如果是诈骗,我会劝阻你。”

好幽默的冷笑话,谈闻说:“你放心,我不会去做诈骗的。”

“那就不需要犹豫了。”

谈闻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因着路褚这句话坚定许多,路褚恍若他的定心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路褚分明说着不着调的话语,没有给他强烈的建议,分析投资类比,市场所需。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话,就能让他做决定。

谈闻打开手机,给邵左晁发消息:【这个项目我做了。】

【邵左晁:我草,真的假的?】

【邵左晁:刚才不是还说不做吗?你不是在骗我吧?】

谈闻懒得废话,直入主题:【需要多少钱?】

【邵左晁:一百万启动资金。】

这个价格不算便宜,谈闻不了解行情价,直接道:【卡号。】

邵左晁秒发。

谈闻卡里还有余钱,直接转给他:【过去了。加油。别让我失望。】

【邵左晁:爸爸!我亲爱的敬爱的金主爸爸!相信我好吗?我一定把我们的遇椿,我们共同的孩子,我们的心血,掌上明珠发扬光大!![膜拜]】

谈闻乐了,按下语音键:“滚蛋,谁跟你有孩子,你恶不恶心。”

松手,发送。

路褚诧然:“你居然背着我有个家。”

要不是路褚表情太过欠扁,谈闻差点信了他的邪。

“是的,我有一个孩子。”谈闻说,“你还愿意跟我吗?”

“你孩子知道你在外面做吗?”

路褚没说,谈闻不言而喻。

他眼皮跳了跳:“别逼我打你。”

路褚笑得开朗,“没事,我还在外面做鸭呢。”

谈闻想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恰好家里电话打来,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去了房间。

“喂。”谈闻说,“爸,怎么了?”

“你今天没去上班?”

谈霆的声音微怒,震慑力强悍。

谈闻愣了下,不高兴的情绪从心底迸发,难怪他爸让他在公司上班,敢情是找个人监控他。

“是。”谈闻说,“今天事出有因。”

“什么因能让你不来上班?”谈霆说,“第一天上班就请假,谈闻,这就是你的态度?这就是你说的想上进?”

“我今天是要去上班。但电梯坏了,我被锁在里面,不得已才和经理请假。”

谈霆明显不信:“被锁在里面,那现在和我通电话的是谁?”

谈闻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要是现在还没从电梯出来,你就该联系火葬场了!”

“谎话连篇。”谈霆生冷道,“跑到哪鬼混自己心里清楚!每次说到不做到,只有你妈妈才会被你一次又一次欺骗。”

“我说的就是实话。”

谈闻已经解释累了,谈霆在他小时候从没这样过,自从他公开性取向后,谈霆总觉得他在外面乱搞乱玩,温霓然那些话,放到现在,此刻的场景里,就如同笑话一般。

什么害怕他受伤,把他送出国,让他避风头。

不过是要面子而已。

谈闻深呼吸,“我说过的话我自己会负责,下午我会准时去上班。”

谈霆说:“你最好为自己的话负责。”

谈闻嗯了声,父子俩彼此无言。

谈闻并非敏感的人,但也敏捷感觉到谈霆的不同。他们的关系可以很好,但只要涉及谈闻的行踪,谈霆就会变成现在这样,谈闻不奢求父亲可以向以前那样爱他,但也不该是这样的。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谈霆淡漠道。

谈闻小声说:“爸,你还认我这个儿子吗?”

谈霆没说话,不知在干什么。

谈闻自顾自说:“从我回来起,你对我的态度总是忽冷忽热。”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我不配做你的孩子。对吗?”

被高高捧起,被鄙夷。

两者极端,谈闻都不在意。

他只在乎他的家人是怎样看他的。

“我说了,你就会改吗?”

“我不会。”

“所以我说了也没用。”谈霆说,“我只希望你能重回正轨,让你妈妈高兴。”

“……”

“谈闻,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你现在连饭都吃不起。”谈霆说,“是我给了你挥霍的资本,我没有要求你去和你不喜欢的人联姻,已经是我的极限。如果你要带着你那些莫名其妙的玩伴进谈家,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想都不要想。谈家容得下你,不代表能容下你的情人。”

谈霆揉了揉鼻梁,说:“我希望你能正常起来。”

“不喜欢女生,就是不正常吗?”

“这是有违伦理的。”谈霆强硬地终止话题:“好了,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下午准时来上班。”

话落,他挂断电话。

谈闻怔怔地看着手机,挫败感袭进胸腔,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与父母建立的桥梁,观赏桥上看似平稳,实际早已摇摇欲坠。

谈闻一次的勇敢,换来和父母的疏离。他茫无头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父母满意。

谈闻瘫在床上。

他阖上眼,心里苦得发酸,绷着脸,嘴抿成一条直线。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速度越来越慢。

明明没开空调,谈闻却觉得浑身冷。

他抖了抖肩膀,轻呼气。

谈闻虚握拳,他的睫毛颤动。酸楚不停在心中放大,放大。

到极致。

他忽然想起从前的谈霆,那个把年幼的他放在肩头,小心呵护的父亲。

骤地,眼角滑落一滴泪。

那是属于他的家。

爱家人成了他无法剥夺的牵绊。

与家人和解,是他不需要纠结的事。

他天生具备这样的能力。

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漆黑的光线,周围却像有无数双手在漩涡中朝他伸来。

不断的侵蚀他的手脚,榨干他的每处灵魂。

他伪装已久的外表被一层层剥削。

谈闻精疲力尽。

“叩叩。”

黑暗中,乍现一束亮光。

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和亮光一起传输进来。

“谈闻,你打完电话了吗?”

“出来吃脆桃。”

第28章第28章

谈闻吐出浑浊的气,缓缓起身。

他打开门,恹恹地抬眼,路褚的笑容戛然而止,问道:“怎么了?”

谈闻表情管理不当,心情糟糕,很容易被看出来。他索性没藏,“和家里人吵架了。”

路褚沉默地碰了碰他发顶,“吃个桃子,开心一点?”

谈闻兴致缺缺,但还是应了:“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怕你要吃,家里一直备着。”

“那得多久了。”谈闻说,“你以为放冰箱就不会过期啊?”

“我又不是机器人。”

谈闻起先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啊了声,明白路褚的用意,说:“所以你给我买着买着,自己喜欢吃了?”

路褚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偶尔尝试一下。”

谈闻听他说话费劲,虚虚看路褚眼,“桃子在哪?”

“冰箱。”

“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你没仔细看。”

路褚家是双开门冰箱,东西种类颇多,谈闻看得眼花缭乱,视线锁定在前两层筛选,现在也一样。谈闻抬眼,首先看向前两层,确定没有自己想要的,他偏头幽念地看路褚,路褚站在他身后,手扶着冰箱门,从背面看,路褚这个姿势和圈地没有区别。

谈闻置身在其中,没有感觉。他的耐心不足,直言道:“一个桃子你搞的跟八百万黄金一样,你和电视剧里的抠门男有什么区别?”

路褚歪头,笑吟吟道:“你看的电视剧还不少。”

谈闻说:“我数三秒。”

路褚不再倚着门,站直了身体,左手从谈闻侧脸掠过,挺在第四层的抽屉间里。

“……”谈闻说,“你家有小偷吗?上层没放满,藏里面干什么?”

路褚拿了两个桃子,手腕靠在谈闻肩头,捎力拉他向后,顺利关上门,路褚转身去洗桃子,说:“藏起来给你吃。”

“我压根找不着。”

路褚笑了,“那是你笨。”

谈闻坏心情冲散,只顾和路褚闲扯天,闻言他道:“你说谁笨?”

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路褚洒脱承认:“我笨,你聪明。”

他把桃子递到谈闻嘴边,往上送了送:“聪明大王,吃桃子。”

谈闻伸手要拿,路褚作怪地收了手,谈闻不动,路褚就把手伸回来,如此反复两次,谈闻被戏耍到恼羞成怒,往前跨了一步,也不拿桃子了,拉着路褚的手腕就咬他。

“嘶。”

路褚疼得皱眉,求饶似地说:“错了错了,我错了。吃桃子,乖。”

乖你妹。

谈闻心想,我在我爹那做孙子就算了,来你家我还做孙子像什么话。

谈闻咬了一圈牙印,满意松了口。拿过桃子,脆脆咬一口,含糊道:“这位下属,对你的老板尊重一点。”

路褚莞尔:“我成下属了。”

“按道理说,你现在的工作被我暂停,全权为我一人使用。说鸭子不好听,牛郎也没多文雅,出门在外叫你声下属,还是不错的。”

路褚跟着他走,感慨道:“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外头,打着杆子都找不着你这么体贴的老板了。”

谈闻坐在沙发上,“知道我好就少在外面沾花惹草,趁我现在没对你腻,机灵点,还能从我身上多捞点钱。”

“老板,你这话说的。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路褚也上道,刚说完紧接着就道:“老板腿疼不疼,我给你捏捏啊?”

“你得说您。”

路褚这回真乐了,“你有我大么?”

“年龄跟上下级有什么关系?”谈闻反问,“谁付钱谁老大,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路褚说:“你这是要跟我玩强制爱啊?”

谈闻:“什么?”

“你不是爱看电视剧么?电视剧里就有一种,包了主角百般羞辱,主角伤心离他而去,后者悔恨不已,反回去追求。”

谈闻用赞许的目光打量路褚,“没想到你还看这种。”

“以前跟别人看过。”

“谁?”

“朋友。”路褚强调,“不是这类型的。”

谈闻心里松了气,“我又没问。”

“是我自己想说。”

谈闻挑刺:“哦,我也不好奇。”

话落,他道:“所以你代入了女主角的人设?”

路褚说:“你会回头追我吗?”

谈闻信誓旦旦:“我从不吃回头草。”

“你吃过?”

“没有,但我也不会尝试。”

谈闻咽下桃子,说:“既然选择离开,要么是没了兴趣,要么是这个人犯了原则性的问题,或者触碰了我的底线,让我觉得不爽。一个已经让我不爽的人,我为什么要费劲再把他追求回来?除非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路褚的笑容有点儿僵,在听到离开二字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大半。谈闻没有注意,路褚沉默,后说:“这样也挺好。”

谈闻豁达道:“人走一遭,除了家人和生命,什么都可以舍弃。”

听到家人二字,路褚问:“如果家人做了触碰你底线的事呢?”

他这句话对此刻的谈闻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在他溃烂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谈闻本该生气,无论是好友或是身边人,他如同炮竹,一点即燃,那一刹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感受。

大概是被谈霆骂得够呛,谈闻此刻内心平静。

“我不知道。”谈闻把脆桃核丢掉,抽了张纸擦拭手,背靠在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动作行云流水,路褚却看出他的不自然和僵硬。

路褚没有声张,而是默默听他说话。

“我真的不知道。”

谈闻呢喃,再次强调,缥缈道:“我的家人有时对我很好。”

后半句无需多言,谈闻知道,路褚会明白。

路褚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轻声说:“你值得所有人对你好。”

谈闻抿嘴,咬住下唇。

他的目光飘忽不定,一会儿落在电视机上,一会儿落在窗外阳光打在地板的阳台上。

阳光没有渡进来,却打在他身上。

谈闻声音湿润,强颜欢笑和他打趣:“你从哪学来的,好烦。”

路褚遥遥地望他,突兀道:“我去书房找个东西。”

“嗯,你去吧。”

路褚起身离开,谈闻抓过一个抱枕,豆大的泪珠落下,他心乱如麻,忽然后悔回国。他回来干什么呢,招人嫌吗?谈闻心里憋屈。他比大部分人过的要好,物质条件核心,父母都有给予他。

倘若说,少数人都需要接受一个现实,父母并没有想象中爱自己。谈闻属于悬梁两者间摇摆不定的一项。他的父母爱过他,也还爱他。

只是没那么爱他。

亲情有时比感情更容易让人受伤害,谈闻还记得以前的自己不屑于哭的。眼泪不能解决问题,解决问题的是人。这是他一直告诉自己的道理,曾几何时,他坚强,狂傲,瞧不起懦弱者。

命运的回旋镖终究兜转回来。

谈闻有足够的空间去发泄自己的情绪,他紧咬牙,知道路褚是在给他空间,却还是不想放声大哭出来,他怕丢脸,也不想在路褚面前丢人。

谈闻鼻子发红,脑袋胀得慌。他打开阳台的门,走出去。

手跨在栏杆上,眯起眼睛。

路褚的房子地段好,楼下不喧闹。安静得能听到风刮树的声音。

太阳闷热,暖洋洋地在天上打哈欠,照射下的光让整片天空蓝起来。

谈闻踮脚,往下看。

地面上的人不多,几个小孩跑来跑去,谈闻这个角度看去,像几个黑色的圆点在棋盘上滑动。

他垂头,几乎半个身子往下坠。

脚勾起来,晃荡。

乍然回到高中时期,他和好友翻墙的场景。

那时候,他的上身刚上墙,就被巡逻老师抓个正着,硬是拉着他的鞋把谈闻往下扯,谈闻的手就扒着墙沿,脚晃啊晃,只想挣脱老师的束缚。

那时还年轻,一眨眼,已经到了要成家的年纪。

谈闻呼气。

须臾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谈闻茫然,瞳孔缩了下。

他握在栏杆上的手被拥抱的人重叠。

掌心的温度寸进他的手背。

“谈闻,你在干什么?”

路褚的声音略微紧绷,呼吸稍急促,大抵是看他不在沙发上坐着,又发现他在阳台,以为他要自寻短见,才这么失态。谈闻这么猜测着,哭笑不得。

该说路褚了解他,还是不了解他?

“你放心。”谈闻小声宽慰,“跳楼死得太难看了,我是不会跳的。”

“如果受到委屈就要选择极端的方式处理,我早就死了千百上千万次了。”路褚僵硬地开口,甚至没给谈闻留余地,“谈闻,我们都不是可以脆弱的年纪了。”

谈闻心凉了半截,“这就是你想说的?”

路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生硬道:“我说话不中听,你多担待。”

谈闻冷笑,扯了扯嘴角,“我不喜欢担待,你还是去锻炼情商吧。”

话落,他推开路褚的手,往里走。

路褚愣怔,解释道:“我没有恶意。”

“我就是喜欢别人顺着我。你不是我的伴侣,我们只是雇佣关系。是你越界了。”

谈闻穿上鞋。

“今天你一切都好,唯独这句话,让我很不高兴。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先冷静,等我心情好了,我再找你。”

谈闻淡定说完,打开房门。

“嘭。”

关上了。

第29章第29章

谈闻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他径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路褚的话不算刺耳,虽不好听,有说教的成分在,但以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来说,谈闻不至于会夺门而出,他顶多不搭理路褚,等到路褚来哄自己,谈闻多半就气消了。

坐在车里,谈闻打开空调,被自己窝囊的想法气笑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路褚的容忍度已经到了路褚只要动嘴哄哄他,他就能原谅的地步?未免太荒唐。

手机不止地振动。

谈闻斜睨一眼。

未接来电:路褚x5。

空调风吹了会,谈闻焦躁的心情有所缓解,他靠在座椅上生闷气,路褚打来一个电话,他就挂断一个。直到对方不打为止。谈闻数了一下,一共就挂了十次,加上之前未接的五次,加起来还不到二十次。

就这点毅力。

谈闻直截了当把手机关机,摆正座椅,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车尾气徘徊,还未消散。路褚下楼,他抓着手机,指节收紧,眼睁睁看着车从眼前驰过。

谈闻回到家也没急着开手机,直奔冰箱拿了瓶冰水,一口气炫了大半瓶,郁闷一扫而光,彻底舒服。他关上冰箱门,直奔卧室打电脑,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毫无存在感,玩到晚上,谈闻肚子饿了,才想起用手机叫餐。

一下午没看,刚开机腾腾的消息袭来,谈闻置之不理,酌选几项晚餐,纠结苦恼十几分钟,最后选择了一家小炒店,买了份蛋炒饭。买完,谈闻也丧失了看消息的心思。

四十分钟后,外送抵达,谈闻打开吃。

他点的是牛肉蛋炒饭,一盒饭里看不见几块牛肉,就连鸡蛋都是碎的。谈闻一个人吃饭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吃一半吃不下就放一边,近段时间都没打游戏,这回一次性打爽。

游戏的精力无限,谈闻把气全部撒在关卡里。顺畅通关后,他嘴角扬起笑意,几乎整个人都通透了。

等待下一组游戏的同时,谈闻挖了勺冰冷的蛋炒饭往嘴里送,麻木地咀嚼。

本就不好吃的饭在冰冷后更加没滋没味,谈闻咽下,把蛋炒饭丢一边,破天荒拿起手机。

几乎一天没看,手机消息颇多。

多数来自路褚和他母亲温霓然。

谈闻手悬在屏幕前,犹豫了会儿,点进温霓然的聊天界面-

妈:

【问问,今天没去上班吗?】

【爸爸说你被电梯锁住,有没有受伤?】

【他也不是有意跟你吵架,不要生气了宝贝。】

【在忙吗?】-

“……”

果然是围绕着他生气的话题来展开。谈闻权衡,回道:【打了一天游戏。】

他是有意的,这个点,温霓然本该睡了,今天却奇迹般还在。

她发来语音:“玩到这么晚呀,今天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

谈闻抿嘴,就算跟所有人过不去,也和他母亲无关。

他回了嗯,和:【马上就睡。】

温霓然发了两个拥抱的表情。

【晚安。】

谈闻回:【晚安。】

退出和母亲的聊天,谈闻内心纠结了下,才点开路褚的消息。

路褚的废话很多,基本上都是问他‘在吗?’,枯燥乏味,没有一点新颖的地方。

谈闻垂眸,手指上下滑动。

【今天是我说话欠妥,没考虑你的感受,你走后我反思过,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还不具备和你说道理的资格。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没想到是我自作多情。你放心,我以后会改正这个坏习惯。不要生气了好吗?】

【谈闻,在吗?】

【是不是我说的太强硬了?我只是想你可怜我。虽然我没什么好可怜的。】

“?”

谈闻看到这句,被气乐了。

什么叫做我想你可怜我?莫名其妙。

谈闻游离在键盘上,想骂他几句,又不知道骂什么好,斟酌一二,还是收回了键盘。

他点开朋友圈,对着剩下半盒蛋炒饭拍了张照。

配字:【国宴】

谈闻故意让路褚看,没了路褚,他照样能吃好,就连简单朴实无华的蛋炒饭也比路褚做的饭好吃。

他就要告诉路褚:你厨艺也不怎样,别吹嘘了!

【池衡:你去要饭了?】

【驰戍:这家刚爆出来卫生很差,小心进医院。】

【邵左晁:兄弟!我的好兄弟!为了我的投资你居然能做到这份上,我太感动了!!】

十几二十的评论蹭蹭增加,谈闻后台不少好友给他转账。

“。”

谈闻打开照片仔细看了看,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一个个至于吗,这么夸张。

谈闻一个都没搭理,滑动刷新,在朋友圈顶端刷新好几下。

点赞评论陆续增加,就是没有他想要的字眼。

谈闻坚持刷新的第三分钟,泄气了。

他看眼时间,已经将近凌晨,猜测路褚可能睡了。他这么一想,更气了。

惹老板生气,老板还没睡,员工先睡觉了。

这合理吗?

谈闻恨不得现在开车去路褚家把他打醒,然后再回来。

他无趣,把蛋炒饭盖上丢了。进到洗浴间洗漱。

精神焕发出浴室,谈闻拿起手机,看到两条未接电话。

是路褚打来的。

没等谈闻有反应,第三条电话打来。谈闻卡顿几秒,接通。

谈闻不耐烦道:“你烦不烦?”

路褚惊讶,好几秒没说话:“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

这话说的他怎么跟负心汉似的。

“干什么。”谈闻拽拽道,“有事就说,一直打个没完,催魂呢。”

“没什么事。”路褚说话小声,“就想问问你,还生我气吗?”

“我要是生呢?”

“那我和你道歉。”

谈闻笑了,“你的道歉值几个钱?”

路褚说:“上门道歉行吗?”

谈闻愣了下:“什么?”

“我在下面等了五个小时了。”路褚说,“你不接电话,我不敢上来找你。”

谈闻:“你有病吧,谁让你等了。”

“我想等你气顺了,当面和你道歉。”路褚说,“谈闻,你还生气吗?”

谈闻无话可说。

他张唇,或是被路褚的操作震惊到无法言喻,气馁道:“不生气了。”

话落,他顿了顿,道:“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你不生气就好。”路褚紧绷的心绪放松,像是没听见后半句话,问道:“那我现在能上楼见你吗?”

第30章第30章

谈闻内心松动,执拗的性格悄然改变,沙漏似地往外掺,他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清了清嗓说:“我要是说不能呢。”

路褚说:“不能我就下楼了。”

谈闻诧然:“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和你打电话的时候。”路褚呼吸平稳,“可以给我开门吗?”

谈闻走到客厅,打开门。

他眼睛圆圆的,木纳,怔怔。几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复杂的情绪。怅然地垂下举手机的手。

屏幕还亮着,通话记录尚在。

一分一秒,时间过去。

路褚哑然,滚了滚喉结。

“我来负荆请罪,你尽管敲打。”

谈闻酸胀,抬眸望向路褚,眼底浮现几闪星光。他说:“打死你我要去坐牢吗?”

路褚说:“可以不打那么严重吗?”

谈闻笑了起来,他伸手,把路褚扯进门。

“嘭。”

门关上。

谈闻按着门,壁咚的姿势,莽撞,生涩地吻上路褚的唇。

路褚在楼下待了很久,他倒是没有亏待自己,空调开得低,嘴唇冰凉一片。

谈闻感觉自己在吃冰棍。

他对接吻一窍不通,每次都是路褚带着自己,很少主动和路褚接吻。谈闻尝到薄荷味清甜,和路褚的唇一样沁凉。

他笨拙地啄吻,一下一下,勾得路褚心猿意马。路褚揽住他的腰,往上提。

回应谈闻接吻邀请。

谈闻舒气,看不懂路褚眼里的晦涩,擦了擦嘴巴说:“你亲的太用力了。”

路褚说:“是你主动的。”

“……”

谈闻噎住,“你真的很不会说话。”

路褚默默无言,低头亲了下谈闻的嘴巴,说:“是我想继续的。”

谈闻心里稍稍满意,他道:“罪请完了,你回去吧。”

“你怎么这么好哄。”路褚漫不经心道,“不来套服务,宽慰自己吗?”

“什么服务?”

“你想要什么服务,我都能做。”

路褚的话太容易让人误会,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只是谈闻不喜欢猜,他的服务用错了人。

“别把你哄客人那套用到我身上。”

“你不就是我的客人吗?”看到谈闻不大高兴地抿唇,路褚后知后觉找补,“你是我唯一的客人。”

“哟。还扯上唯一了。”谈闻怪气道,“这话对多少人说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路褚适然:“目前只有你。”

“那是因为我包你了。”谈闻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们签了合同的。”

路褚失语,问他:“谈闻,你对浪漫过敏吗?”

谈闻没有回答,反问道:“路褚,你对钱过敏吗?”

没等路褚说话,谈闻不以为然道:“我对浪漫不过敏,但我不喜欢别人剩下的。”

路褚说:“你赢了。”

谈闻在路褚这扯闲天败下阵的频率愈高。鲜少赢一次,这次赢了也没多高兴,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他松了手,随意挥了挥,“谢谢啊,再见。”

路褚说:“刚来就走,水都不给喝一口?”

谈闻怼他:“你家没水吗?”

“我家没你。”

“?”

谈闻无语,“八百年前的情话还拿出来用,俗套。”

“你听得进去就不俗套。”

“我听不进。”

“那我再想想办法。”

谈闻被他逗乐了,“你是不是傻子啊?”

“傻傻的喜欢你。”

“…你还是闭嘴吧。”

路褚完全属于乱套公式,谈闻接近无奈,发现自己对路褚的容忍度又高了不少。大概是因为刚亲过的原因,谈闻这样安慰自己。

“你笑了。”路褚说,“是不生气了吗?”

“我又没生气。”

路褚尾音上扬:“哦,原来你没生气。”

谈闻说:“我又不是气球,成天生气干什么。”

“玩儿。”

谈闻:“?”

“我说你生气就为了玩。”

“我有病啊。”谈闻没好气。

“我没这么说。”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

路褚不说话了。谈闻觉得没趣儿,挤兑他:“你是哑巴吗?”

路褚头头是道:“说多错多。”

“马后炮。”

路褚没有反驳,说:“我看到过一个帖子,当你讲不出道理的时候,不用说话,亲他就好了。”

谈闻说:“仅用于伴侣。”

“炮友不行吗?”

“我这不行。”谈闻强调,“况且,咱俩充其量是甲方和乙方的关系,炮友也太好听了。”

“以前说情人你也没不乐意。”

“当时没签合同。”谈闻吊儿郎当道,“况且,我哪乐意了?我只是没说而已。”

“没说就是乐意。”

“哦。你是这么理解的。”谈闻说,“那我找你要五百万,你没同意没拒绝,所以你欠我五百万?”

“你要这么比喻也行。”

“我打五百万给你,你就承认我是你的情人。对吧?”

“……”

谈闻谆谆告诫,“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虽然你这行业来钱快,但也不用这么挥霍。”

“等钱用完了,你的功能下降,人老色衰,看你去哪赚钱。”

路褚被他幽念的嘟哝逗笑了,他忍俊不禁,眼尾弯下,嘴角抿着往上扬。他碰了碰鼻子,掩笑道:“等你养我。”

“你做梦吧。”谈闻说,“我有那个钱不去包养小白脸给你?我脑子进水啊。”

路褚来这一趟,不是被怼就是在被怼的路上,他还挺乐在其中,笑颜展开,偶尔因为谈闻的话肩膀颤动。

“怎么办。”路褚说,“我好喜欢听你骂我。”

被骂也好,被打也好。只要是理他的就好。

谈闻抽搐嘴角,看傻子的眼神瞧路褚。是他出国太多年落伍了,和国人的思想观念步伐不一致吗?

老一套的打是亲骂是爱怎么又流行起来了。

没等他出言嘲讽,路褚忽而往前一步,俯身。额头碰额头。

谈闻心乱一拍。

大抵因为他的默许,路褚常擅自做一些与合同无关的事,就像现在这样,超出安全距离的亲密接触。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的不同。

谈闻并不反感他的触碰,床伴而已。那档子事都做过了,偶尔牵手拥抱,搭肩膀对他来说细枝末节。

谈闻因为路褚靠近心跳加速的次数少得可怜,今天也不知是怎的,心跳加速愈发明显。

怦怦,怦怦。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扰乱谈闻紧绷的心弦。强有力地弹奏乌托邦,封闭已久的内心如同牢笼,将心脏的脉络锁在里面。

锁芯生锈,钥匙早已不见。

无人想起,无人提起。

于是在某个瞬间,某个夜晚,某一时刻。

谈闻遽然发现,锁在不知何时的时候被人打开,锁链被剔除。

脉络活跃,输送身体各个部位。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记录在案,调节的情绪,平和的心态,和偶尔任性仅对一人可见的撒娇。

无形中都在告诉谈闻,路褚对他来说,和其他人不一样。

谈闻想象不到这些。

他只知道心脏疼的厉害,拜路褚所赐。因为路褚,他的情绪感官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张唇,想说点什么。

讪讪闭嘴。

谈闻喉结滚了下,哑然道:“你在干嘛?”

“充电。”路褚疲倦地说。

话音落下,他偏头,埋在谈闻肩膀里。手顺其自然抚在谈闻背部。他上下摩挲。

“太瘦了。”路褚呢喃,“我要把你养胖,养到五百斤。”

谈闻好笑:“五百斤我就要胖死了。”

路褚没有回答,也没有笑,看起来是认真在思考这个可能性。谈闻不想出栏,他的手垂在半空中,思索该怎么合理有效转移话题。

路褚开车来的,没喝酒。

怎么跟醉了一百八十度一样?

谈闻招架不住,勉强弯手腕拍了拍路褚的背,“你清醒点。”

路褚笑了:“我没有不清醒,谈闻,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谈闻说:“什么事?”

他语气淡淡,面色神情也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并不感兴趣。

路褚却像是料定了他会感兴趣,说:“我发现,我挺怕你不理我的。你说奇不奇怪?”

下一句,他近乎没出声,说给自己听:“再过两年就奔三十了,怎么突然患得患失起来了。”

他们已经超过了原有的距离,姿势和拥抱相差无几。

路褚的声音不大,谈闻却听得真切。

他的大脑宕机,卡顿,一片空白。

面对这样的场景,竟哑口无言。

在他没反应的第三分钟,路褚别过头咬了下谈闻的耳垂。

他的力道不轻,谈闻被痛觉唤醒。

“嗷。”谈闻蹙眉,放在路褚背部的手立即松开,气的要推他,使劲没推动,他气愤道:“路褚!你属狗吗?你咬我干嘛?!!”

路褚舔舐他咬过的齿印,含糊不清地说:“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

谈闻的眉毛皱成一团,“你的抱歉很值钱吗?”

两人温存不过两分钟,又开启新一轮硝烟。谈闻无法理解路褚,好好说话就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总喜欢咬他。

牙齿这么好下地割麦草,咬他干什么?

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天大的事吗?怎么遇到这么个神经病。

任谁被咬打都会生气,他不是路褚,被骂了会笑被打了会爽。他是个正常的人类,有痛觉能力。

谈闻朝路褚肩膀恶狠狠地咬下去,不带丝毫犹豫,咬完他还是气不过,肩膀不够。他望向路褚的脸,抬手揪起他脸上的肉。

路褚脸型流畅,常年健身的缘故,下颚线清晰,谈闻费了点力气,也没揪起什么。

谈闻放弃了咬他脸的想法,顺时针扭他的脸。路褚依旧没生气,屈腿随他揉捏。

谈闻一拳打在棉花上,“你是机器人吗?”

“不是。”路褚说,“你不是想出气吗?让你出气。”

谈闻:“……”

说得好像很豁达一样,分明是自己惹的事。

谈闻松手,“不打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路褚顺势说:“大人,这么晚了,回去路上不安全。我能借住一晚吗?”

蹬鼻子上脸。

“不可以。”谈闻说,“免谈。”

“老板宽宏大量。”

“我刻薄小量。”

“谢谢老板。”路褚笑眯眯地,“老板想睡左边还是右边?我选老板剩下的。”

“?”

谈闻跟不上节奏:“我说的是不能住,你听不懂吗?”

“让我先选,不好吧?”

“……”

谈闻妥协了:“你睡客房。”

路褚:“我不挑,睡哪边都行。右边也可以,我的手刚好给你枕。”

谈闻:“。”

这人是疯了吗?

“我不需要。”谈闻说,“我自己有枕头,不用手枕。”

路褚挽住谈闻的肩膀,收紧。往怀里靠,“走吧,睡觉去。”

路褚从容不迫地往里走,谈闻主卧敞开门,不需要分辨就知道是哪间。路褚不由分说闯进他的私人领域。

往常这种听不懂人话又无厘头的人,谈闻只会无语地把他赶出去,或是说几句重话让人难堪,下不来台。

或许是住过路褚家几次的原因,谈闻在心中叹了口气,心忖这次随他去,下次绝不会再这样留余地。

这么多晚都睡过来了,多一晚也无妨。

谈闻买这房子到现在都没带人来主卧睡过觉,他对私人领域的侵占性明显,一般朋友也不会说和他睡一张床,像路褚这样没分寸感的人不多见,在谈闻的认知领域里,还是头一个。

谈闻关了电脑,踢了踢路褚的脚:“去洗澡。”

“你这有我穿的衣服吗?”

“怎么没有?”谈闻说,“我们尺寸一样。”

“衣服可以勉强,内裤呢?”

谈闻不耐烦:“都说了我们尺寸一样。”

路褚默不作声,虚虚地看谈闻一眼,小声道:“勒。”

谈闻听见了,挤兑道:“你以为你很大吗?”

话落,他顿顿,戏谑地笑了下,接着说:“怕勒就真空呗。”

“那怎么行?”路褚不赞同,“这样太容易被你轻薄了。”

“我轻薄你干什么?”谈闻像是听到笑话般,“我就算真对你做什么,那也是老板对员工合理触碰,你应该履行合同义务,心甘情愿被我触碰。”

“你想碰就碰,我没勉强。”路褚说,“你现在碰也行,要碰吗?”

和路褚比脸皮,谁也比不过他。无人能敌。

脸皮捏起来不厚,怎么能说出这么多下流话?

谈闻服气。

“我不碰,你没洗澡,脏死了。”

“洗澡了就碰?”

路褚理解能力出奇,谈闻竟无法反驳,生生噎在原地和路褚大眼瞪小眼。

他脑子一团乱麻,竟被路褚的逻辑说服,顺了好一会,才说:“你管我碰不碰干什么!你一个员工还要求老板起来了。”

路褚耍无赖,他就搬出老板的架势,他眼里的针锋相对,对路褚来说是调情。

路褚笑了笑。

“好,等你什么时候想碰再碰。”

谈闻:“……”

好奇怪的话。

谈闻来不及思考,这茬就被路褚轻描淡写揭过去。

谈闻干巴巴道,“那你去洗澡吧。”

“你先去,我下楼拿个东西。”

谈闻警觉:“拿什么?我没说要做。”

路褚愣了下,回味一番才明白谈闻意思,他好笑道:“不是拿那个。”

“那是什么?”

路褚扬唇,轻佻道:“来的路上匆忙,只买了一次性内裤。只好麻烦你帮我找睡衣穿。”

“要是没有睡衣也没事。”路褚慢悠悠道了下半句,“裸睡对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