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落幕
失去皇室身份,二皇子等人又是牵涉进这样的谋逆大案中,都将只有死路一条。
苏福去传旨后,皇上才心情沉重的幽幽问道。
“皇后会不会觉得朕太狠心?”
柳明月惊讶的反问道,“臣妾怎么可能会这么觉得?若让这些人的谋划成功,臣妾可没机会好好的坐在这里,您拼命打下又守护的大安江山与百姓,一旦落在这些人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柳明月的这番话,算是彻底说到了皇上的心坎里,心中的那股郁气,也因此而消散。
没错,就像皇后所言,民为重、君为轻,他一个皇帝,都要为江山百姓让路,何况是二皇子等人,他们既然敢起不该起的心思,还敢付诸行动,就该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错,朕事后想想,仍觉后怕不已,幸好皇后有勇有谋,成功躲过了那一劫,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柳明月在事后回想起来,也觉遭受刺杀的那一刻,实在凶险无比,而她可能是因见过、摸过的棺木、骷髅比较多,被给历练出了胆量。
所以她才没像普通人般,在面临危机之际,不仅没有大喊大叫,或是六神无主的浑身无力,还能灵敏的躲避,甚至还做出了有效的反抗。
“真要说起来,臣妾不过是因求生欲望强,才会本能的进行反抗罢了,倒是锦昭这孩子,真不愧是陛下亲手教出来的高徒,小小年纪就有勇有谋。”
听到柳明月提起郭锦昭,皇上也觉欣慰不已。
“嗯,锦昭这孩子确实难得,最难得的是,他敢在那种危机关头,拼命冲上前保护你的心意。”
柳明月深以为然的点头,“不错,所以说,这既是锦昭这孩子有情有义,也是因陛下教徒有方,才令那些人的阴谋没能得逞。”
见皇上的情绪总算平和了下来,柳明月才觉放心,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牵涉到的人也多。
别人也就罢了,皇上下定决心要这般处置二皇子与五公主的同时,他自己的心里并不好受,压力也极大。
身为一个皇帝,看似人生已圆满,可他上无父母亲缘,下又亲手葬送一双儿女的将来,说起来,也着实是个人生悲剧。
晚上回到坤元宫,卓辉迅速迎上前,小声道。
“娘娘,听说陛下旨意下达到慎刑司后,二皇子等人,都闹着要见娘娘呢?”
柳明月冷声道,“他们想见本宫做什么?打量着本宫素来心慈手软,对他们太好,就想让本宫忘记他们想要杀掉本宫的罪过,跟他们既往不咎,原谅他们?”
卓辉笑着回道,“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接到通禀后,就擅自给拒了,没去向娘娘禀报此事,还请娘娘恕罪。”
柳明月当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勤务殿或乾元宫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和皇上在一起。
若卓辉去禀报了,她去不去见,就成了一个难题。
不去,难以维持原主早前那个已深入人心的人设,去的话,既非她本意,皇上心里也难免会膈应,毕竟为给她这个受害者一个交代,坏人他做了,她却跑去做好人。
“嗯,下不为例就是。”
知道这是皇后并不介意他擅作主张,甚至还很满意的反应,卓辉心中暗喜,口中却恭敬的应道。
“娘娘放心,微臣记下了!”
看到迎上前正在行礼的太子妃,柳明月问道。
“不用多礼,本宫这两天太忙,都没顾上问,廷君近日可还好?”
太子妃笑吟吟的回道,“母后放心,他好着呢,近日在出牙,看到什么都想啃两口,让他咬专门给他准备的软木棒,他还不愿意。”
想到那个奶呼呼的小胖娃娃,柳明月不禁失笑。
“嗯,得让人盯紧点,可不能让他啃到什么不洁的东西,太子知道外面的消息后,可有什么反应?”
提及太子,太子妃是真的很想叹气,但她在柳明月面前,还是只能尽量替他打圆场。
“太子对近期陆续传出的消息,感到十分意外,不过他也知道,有父皇和母后在,断不可能会让那些人受冤枉,就是难免有些受打击。”
听到太子妃这么说,柳明月的心里就有数了,估计还是感到难以置信,她算是确定了,这就是个刚愎自用的犟种,只相信他所愿意相信的一切。
很不幸的是,在对方的认知中,洪少师等人都是他愿意相信的,皇上与她这对亲生父母,在其心中,却属不可信的那种。
不过当着太子妃的面,柳明月再有再多的不满,不便直接表现出来。
“太子经历少,受点打击不怕,重要的是能从中汲取教训,将来不要再犯这种轻信于人,识人不清的错误。”
太子妃赶紧应下,想到太子在皇后遇刺时,虽然表现得很愤慨,立志要亲自调查出幕后真凶为母报仇,但在查出与他的老师们有关后,先是想要隐瞒,后又不时为那些已被合家下大狱的人长吁短叹,甚至是伤心泪流的反应,太子妃就替自家婆婆感到不值。
她实在搞不清楚太子的想法,即便皇后顺利躲过一劫,没有在那场刺杀中受到伤害,可是那些人想要杀皇后,乃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对太子而言,那些人就是绝对不可原谅的仇人才对。
至少,她这个儿媳,只会为那些想要杀她婆婆的人被查处、审判,乃至斩首而感到解气,绝对不存在半分同情与怜悯。
哪怕她在闺中时,也曾去其中的几家做过客,与其中一些人家的姑娘有些闺中交情。
可是太子的想法显然与她不一样,她还不能劝,一劝人家还怪她心狠,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和难处,然后去找后院新增的侍妾。
太子念师恩,痛惜曾经的那些东宫属官们的遭遇的反应,看似重情重义,实则在太子妃看来,这完全是无情无义的表现。
真正无辜,该被重视的,明明是太子的亲生父母,也就是她的公公和婆婆,可太子倒好,反倒去同情那些起了大逆不道的坏心思的罪人。
对太子妃而言,几年的夫妻感情,都在最近几个月,被给消磨得所剩无几,她是真心看不上太子的这番表现,可她这辈子都会感念对方在当年的那种情况下,接纳她与弟弟的温情。
好在太子还算老实,知道他母后现在对待他的耐心大不如前,不敢再去触霉头,所以他很老实的呆在东宫,没有试图做出什么求情之举。
直到一场场审判结束后,持续多日,都有大批的人头落地,还有大批的家族,都被合族流放或是罚做苦役后,这场影响深远的重阳宫宴刺杀案,才算是彻底落幕。
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德妃、谨嫔等人,失去皇家身份的庇护,也被斩首,二皇子府上只有几个年龄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得以生还。
可是他们也失去了皇家身份,被去徐姓,送到远离京中的乡下,从此只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活着。
若是对算是由其亲自养大的二皇子有感情的原主,可能会觉得不忍,但是柳明月当然不会同情这些小孩子,更不会想着要关照他们。
赶在商队与战队再次启航出海前,嘉奖之前的那批船队成员,从海外带回高产粮种的封赏圣旨,顺利抵达,除了物质上的赏赐,所有人都原地升一阶,令所有人都觉振奋不已。
得知已装载满大批货物,因增加了一批船,规模比之前更大的船队又要启航,皇上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若这商队还都是咱们的多好,朕总觉得这事也太便宜户部了些。”
柳明月却笑着道,“臣妾觉得还是这样更好,什么都不用咱们操心,只需坐等分红就好,要不然,就凭咱们这几个月的忙碌情况,也顾不上安排商队的事啊。”
商队若还属于他们所私有,不管是人员安排,还是备货、货款的筹备等事情,都需要她亲自过问,仔细斟酌。
如今她只需批复一下户部提交上来的奏报,具体事务,自有李尚书与户部那些人操心,她可省事多了。
“这倒也是,恰赶上秋收,户部这几个月,也忙得脚不沾地,朕瞧着,那李尚书都累得苍老了不少,好在他们劲头都不错,也没来找咱们抱怨。”
“赚大钱的事,他们的劲头当然足,臣妾算是发现了,这些能进户部当差的人,都对赚钱的事格外感兴趣,也都还算忠于职守,由此可见,陛下是真的很知人善任,给户部选了位很合适的主管。”
说起这件事,皇上难免有些得意。
“还是皇后最能理解朕,当年朕将户部交给李尚书执掌时,可没少受非议,许多平日里针尖对麦芒,争得十分厉害的人,都合起伙来反对朕,是朕一力坚持,事实证明,李尚书此人,确实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若不是户部有李尚书这个勇于和各部对抗,坚持要精打细算,严格把控各种预算,否决掉许多不必要的开支预算的人物在,朝廷怕是很难度过最艰难的那几年。
【作者有话说】
162
第162章
杨宛如
杨宛如在尚书省任录事,消息颇为灵通,哪怕她为避嫌,与同僚们很少打交道,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重阳宫宴的刺杀案,以及这桩案子的后续发展。
而她因为是女官,还曾被借调过去参与一些文书的整理与抄录工作。
看到那一份份出自‘故人’的口供,杨宛如的心情非常复杂。
有些庆幸与后怕,庆幸自己坚决拒绝了父亲的之前让她改嫁的提议,因为她父亲想让她嫁人做继室,真要说起来,对方各方面的条件,在当时看来是真的很不错,后怕的是对方正是涉案者之一。
有些震惊和意外,因为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她那位皇后姨母从未遭遇过刺杀。
这批涉案的东宫属官,在她那位太子表哥继位后,个个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朝政基本都由他们把持。
甚至连她的皇后姨母,都是因为一再劝诫太子要继承先帝遗志,不可沉溺女色,听任那些人的摆布,要好好治理大安,从而惹得那些人的记恨,最后被逼死,太子却没怨过那些人。
而太子被赶下皇位后,那些人不仅没有被清算,依旧被后来者的继位者重用,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
那些人从没想着要关照,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在乎曾对他们极其信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的前主。
哪怕他们家家都手握私兵,联合到一起,所拥有的势力之大,让那些新上位的掌权者们都不得不忌惮,完全可以让太子,也就是废帝一家过得好些。
据说即便是在那位真正的平国公长子拔乱反正,又将太子的嫡长子推上皇位后,那些从前朝起,就一直无比显赫的世族势力,依旧屹立在朝堂上,掌握着足以与摄政王抗衡的庞大势力。
所以在杨宛如的心中,那些世家大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她在上辈子最显赫的时期,仍需以贵妃的身份,对他们家的女眷以礼相待的存在。
可是如此有实力的庞大势力,竟然都因一场刺杀案而被连根拔起。
据说是宫中秘密调兵,不仅围了他们在京中的府邸,还直接围了他们的老家。
那些人家在私下豢养的私兵,也在试图反抗的过程中,被灭杀怠尽,根本不是朝廷官兵的对手,这一对比惨烈的现实,让她如何能不感到震惊和意外。
与此同时,那些曾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的高门贵妇、贵女们,都沦为处境比曾经的她还惨得多的阶下囚。
如今在一份份的文书中看到她们的供词与名字时,杨宛如感慨这命运的无常的同时,还忍不住生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情绪。
那些不可一世,仿佛他们就该永远高高在上的人,也会跌落枝头,陷入泥泞中,备受践踏的一日,实在是大快人心。
即便她实在想不通,那些东宫属官已将太子变成了他们手中听话的木偶,只需等着太子上位,他们就能有机会把控朝政,为何会这么急不可耐的选择朝皇后下手,
不过杨宛如也因此暗自警告自己,这辈子的人与事情的发展,已经彻底偏离她所知道的轨迹,她一定要谨慎行事,绝对要收起一切轻慢之心。
这辈子的宫中帝后实在太厉害了,不仅皇上一切如常,有她那位皇后姨母在前朝帮忙,更是如虎添翼,不仅牢牢的把握着兵权,还在民间享有极高的声望与口碑。
等到听说船队上次出海带回的粮种,真的是亩产上千斤的粮种时,杨宛如已经淡定了,她觉得这辈子再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已经习惯了。
可是当她听说皇后遇刺案是桩案中案,实则是二皇子勾结刘少保,怂恿东宫属官对皇后出手。
盘算着要一边除掉越发势大的皇后,一边借此载诬牵连到太子身上,好让太子失去皇位继承权,从而推二皇子上位的谋划时,杨宛如还是被惊到了。
这一切,都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到底还是不是她曾生活过一辈子的世界,明明人还是那些人,为何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要知道,在她的上辈子,那刘少保可是靠着为废帝仗义执言,保下废帝一家性命的功劳,获得无数赞誉,篡位者为稳定朝纲、安抚民心,不仅给了他崇高的地位,还处处以礼相待。
二皇子也因承认其父曾是篡位的宁威侯之父的下属,是其父夺了本该属宁威侯家的势力与江山,由宁威侯承继大位,乃属归还正统而获高位,那位早年在宫中不显山不露水,后被晋为太妃的谨嫔,也得以跟着儿子安享晚年。
直到她前世身死,也没听说二皇子与刘少保有什么瓜葛,可事实上,二皇子与刘少保早在承天五年时,就已经开始勾结上了。
可能在她的上辈子,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出手,就接连出了后来的那些变故,他们之间的关系,才一直没有暴露。
不过这也让杨宛如变得更为谨慎了,同时更加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对待工作更为认真仔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与敷衍。
看到那一批批的人,被陆继押赴刑场问斩时,杨宛如更觉侥幸不已。
夏天时,若非她有这份官位在身,她父亲一定会不顾她本人的意愿,强行让她嫁人,那样的话,她在逃过为平国公府陪葬的命运后,绝对逃不过这次。
可是正在这时,杨弘深让她赶紧回家一趟。
接到消息的杨宛如直觉感到有些不妙,可她身为一个女儿,面对父亲让她尽快回家一趟的要求,还真无权拒绝。
回到家中,看到她父亲难掩焦虑的在厅中来回踱步,看到她,顿时双眼一亮的反应,让杨宛如更加确定,自己的直觉没错,她父亲这是遇到事情了。
在尚书省任职近半年,杨宛如早不再是曾经的后宅女子,看到她父亲的模样,心中一咯噔的同时,迅速意识到,她父亲遇到的事情肯定不简单,甚至极有可能与当前正传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有关。
不过杨宛如丝毫没有表露出自己已有所猜测的样子,而是故作不知的上前福身施礼道。
“有段时间没见,父亲和母亲可还安好?不知父亲派人急召女儿回来,有何吩咐?”
杨弘深看着眼前这个出息了的大女儿,眼中颇为不悦。
“为父不派人叫你回来,你就不知道主动回来看望父母?”
杨宛如故作委屈的回道,“父亲有所不知,女儿在之前的那段时间,一直被借调到大理寺整理文书,因事关机密,女儿需避嫌,不敢擅自回家,也不敢与负责此案的其他人接触。”
柳明瑶赶紧接过话道,“我就说吧,如儿肯定是因工作耽误了,才顾不上回来,不是心里不想着我们。”
杨弘深则在听说他女儿也有参与到这桩大案的调查后,顿时双眼一亮,迅速问道。
“你都负责整理哪部分文书?可有与江家有关的?”
听到她父亲的问问题,杨宛如垂着双眼顿时闪过一抹冷意,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江家正是她父亲希望她能嫁过去的人家。
“女儿负责整理的,多是与那些人家女眷有关的部分,似乎也有江家的,但都是些不怎么重要的内容。”
听到杨宛如这么说,杨弘深瞬间露出失望之色,其实他也知道,这次查得特别严,所有与涉案之人有关者,都需回避。
“如儿,你说实话,益州与华远等地差点爆发的蝗灾,能被提前发现一事,是不是与你有关?你是不是又立功了?”
面对她父亲那有些急切的询问,杨宛如心中冷笑,表面上却露出有些无措的反应。
“女儿确实曾因梦到蝗灾出现的场景,去见过皇后姨母,只是皇后姨母说,她已接到稽查司奏报,而且提前做好了防范,不过她念在我有心的份上,赏了女儿一个院子。”
是由稽查司的人,及时发现了那片区域的异常,才使得宫中得以及时采取措施,提前消灭了那场蝗灾,正是宫中对外的说法。
听到杨宛如的话,杨弘深顿时露出又气又怒又遗憾的表情。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都没想着跟我说一声?”
杨宛如故作不明其意的回道,“女儿被梦中那密密麻麻的虫子给吓着了,只想着要赶紧进宫上报,结果却发现多此一举,难免有些尴尬,就没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杨弘深满腔的不悦与抱怨,顿时被堵在口中,愣了一下,才回道。
“像这样的事,你应该及时告诉为父,有为父出面,不管怎样,都比你自己出面好,你啊,真是浪费了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
杨宛如在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口中却道。
“女儿不过白跑了一趟,又没有立什么功,父亲为何会这么说?”
杨弘深道,“若是换成为父去说这事,性质肯定不一样,哪怕宫中已提前得知消息,宫中也会看在为父为国为民的份上,给为父记上一功,你自己去说,唉,真是可惜了!”
说到底,就是想要靠亲戚脸面,强得一份功劳而已。
“这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父亲为何如此在意?”
杨弘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是杨宛如最关心的。
不过没等杨弘深开口,柳明瑶就已经主动替他开口道。
“如儿,你爹这边也出事了,他跟江家人有过来往的事儿,被供出来了,督察司让他回家避嫌,怕是有些不妙。”
杨宛如瞬间脸色大变,几乎是尖着嗓子道,“爹,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再跟他们来往吗?您明明答应过我的。”
她家皇后的外戚,在她看来,不管是她爹,还是她自己,能有现在的位置,都有这层关系的关照。
所以杨宛如即便没有料到东宫属官那群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这么大的事,但她知道,因太子的关系,这辈子更强势的皇后,注定会与那些人不合,她家当然不能让家里与那些人走得近,扯上关系。
【作者有话说】
163
第163章
逼迫
被女儿这么质问,让杨弘深感到有些没面子,不悦的开口道。
“大人做事,有大人的考量,你不要觉得自己现在也入仕了,就自视甚高。”
听到父亲这自以为是,不思悔改的指责,杨宛如更觉心累。
“爹,我跟您说过的,我们是皇后姨母的外戚,皇后姨母临朝近两年时间,肯定已经发现了那些人想要掌控太子的企图,绝对无法与那些人和平共处,您这不是糊涂吗?”
杨弘深选择接近江家,想要趁机靠近世族派系时,那些人家明明是一派蒸蒸日上的趋势,而且他们深得太子的信任,等到太子继位,那些人肯定会深得重用。
皇后可是太子的生母,他们深知皇后对太子有多宠爱,当娘的肯定拗不过儿子,他只要能与那些人拉近关系,得到那些人的支持,他这个太子姨夫在的太子上位后,肯定少不了好处。
谁知道那些人在短短时间内,然选择走了这么一条绝路,将自家都给赔了进去。
“若那些人不是遭到刘少保的算计,彻底惹恼的宫中,事情绝不至此,为父的选择也不会错,那些都是从前朝起,就一直很显赫的人家,不可能会这么容易倒下。”
见她父亲仍然觉得,这次的事乃是偶然,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些人做了犯忌讳的事,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乃是必然,杨宛如很有些欲哭无泪。
皇后与她上辈子印象中的那位姨母相比,似像非像,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的心性更为坚韧,手段更为强势。
从这两年已经发生的事情,例如太子与曲少傅被关禁闭,有重大事务时,基本没怎么选用世家派系的官员上,就能看得出来,即便对方没有重生经历,她仍如上辈子一样,不喜和排斥那些人。
“算了,先不说这些,父亲可以告诉女儿,您与那些人都有哪些往来,牵涉程度深不深,在重阳宫宴前,有没有听说他们的谋划?”
杨弘深不悦的大声回道,“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夫,那些人想要害娘娘,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他们的谋划?听说他们是重阳宫宴刺杀案的主谋时,我都不敢相信这事。”
杨宛如听得出来,他父亲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有撒谎。
“这倒也是,如今已到结案阶段,父亲还能好好的呆在家里,应该可以表明,父亲确实没有涉案,那么您想怎样呢?”
说起这个,杨弘深也觉*庆幸不已,还好他与那些人之间,还没来得及产生更深的纠葛,要不然,他现在很难有机会好好呆在家里。
“为父所求不多,就是希望你能进宫求求情,求娘娘在结案后,能让为父尽快回衙门,还有就是,咱家本想与他们合伙组建商队出海,已经拿出一大笔银子投了进去,如今那些人家的家财都被充公了,能不能向宫里求个情,将咱家投的钱拿回来。”
听到她父亲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么两个要求,还说什么‘不多’,杨宛如很想直接骂对方无耻。
她在宫中确实还存有皇后亲口承认的功劳,若去开口,应该不难满足他父亲的两个要求,毕竟对他们家而言的大难题,不过是只需宫中一句话的小事。
可她凭什么要这么做呢?
“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高看女儿了,您可别忘了,平国公府出事时,女儿的嫁妆也都被充公了。”
柳明瑶上前拉着大女儿的手道,“如儿,你爹他将老家的田庄铺子都抵押给银庄,才凑出那笔银子,要是拿不回来,咱家这些产业都要没了,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杨宛如看着自己的母亲道,“娘,女儿实在没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家里真落得个连生计都艰难的地步,您可以搬过去和女儿同住,肯定不会让您衣食无着落。”
柳明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她也算是骄傲与高高在上了大半辈子,结果在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她可谓是受尽打击,如今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如儿,你去求求你姨母,咱家这些人中,她最照顾你,终究有几分情分在那里,你就帮帮家里吧。”
杨宛如咬死了不愿去开这个口,她还想多攒些功劳,为自己换取更好的将来。
就凭她爹这永远得不到满足的贪婪,她若将这次的事情办成了,下次他还不知又将会惹出什么祸事,甚至还有可能会连累到她,毕竟他们亲父女。
“娘,女儿能有现在的一切,已经是宫中格外开恩了,咱们与皇后姨母本就没什么情义可言,甚至可以说是有旧怨,父亲又与那些人有牵连,咱们怎么有脸面再去找她呢?”
柳明瑶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实在无法接受家里的那么一大笔钱,就这么打水漂的事实。
“如儿,不管行不行的,你好歹去试试,争取一下,家里就指着那笔钱呢,你妹妹还没嫁人,你大哥和小弟还没娶妻,没了那些钱,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杨宛如算是看出来了,她父母这是在事前商量好了的,打定主意要逼迫她进宫求情。
若没有上辈子的经历,她肯定无法拒绝父母的恳求,可是现在,他们越是这样逼迫她,她越不可能同意。
“爹、娘,请恕女儿无能,在这件事情上,女儿实在帮不上忙,若家里实在困难,女儿会将一半的月俸交给家里,多的,女儿实在拿不出来。”
杨弘深本想任由妻子出面落实此事,没想到他这个女儿竟然软硬不吃,不禁勃然大怒。
“你心里还有没有父母?当初要不是你拒婚,我又哪里用得着拿出那么一大笔钱,不过是让你跑路的事,你竟然在这推三阻四的,你不要忘,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杨家女,是我们的女儿,父母命、不可违,你是忤逆父母吗?”
听到她父亲不仅没有为她当初的拒婚感到庆幸,还恼她不该拒婚,使他损失了大笔财产,丝毫不知反省自身的错误,也没考虑过她若没有拒婚,现在会落得什么下场,杨宛如只觉心中无比悲愤。
面对她父亲摆出这副将要撕破脸的阵势,杨宛如也不惧,目光坚定的回道。
“做人本就该量力而行,是父亲自己做错了事,才让家里陷入如此境地,该孝敬的,女儿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其它的,请恕女儿实在无能为力,还望二老能够谅解,多保重!”
说完,杨宛如福了一礼后,丝毫不管她爹娘那异常难看地的脸色,径直转身离开。
杨弘深想要叫家丁将人给控制起来,阻止她离开,但他随即就已想到,大女儿现在也是正经有品阶的朝廷命官,他若敢控制对方的自由,势必会罪加一等。
“老爷,如儿这丫头是铁了心不帮忙,这下可怎么办啊?”
杨弘深冷着脸道,“她一介女子,就算能入仕又如何,若没有家里的庇护,她什么也不是,你且看着,总有她回来求我们的时候,你大嫂与皇后的关系向来不错,你去求求她,让她帮忙去宫里求个情吧。”
柳明瑶期期艾艾的回道,“大嫂与三妹关系好,可她与我的关系并不并近,她肯定不愿为我们张这个口。”
杨弘深本就气愤不已,又看到妻子这么不争气,心中更为愤怒与不甘。
“要不是你在那些年里,一直卖弄小聪明,将你那些娘家人都给得罪狠了,咱们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柳明瑶闻言,也有些生气。
“我做那些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家,这次要不是你一意孤行,不惜倾家荡产的投那么多钱,家里何至如此?”
面对妻子的指责,杨弘深更加愤怒,两人就此吵了起来。
宫中的皇上在看到最新提交上来的重要案卷内容时,看到杨弘深因与江家、洪家有来往,被遣回家中待命,他还往那些人家已经开始组建的船队中,投了一大笔钱的记录,不禁摇头失笑。
“咱们那位自负聪明到无人能及的大姐夫,这回一着不慎,损失可太大了,该不会是倾家荡产了吧?”
柳明月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他又做了什么事?能让陛下都感到如此严重的损失,那损失肯定不小。”
皇上笑着回道,“他大概是从半年前开始,与江家有了联系,还掺合到了人家组建船队的生意里边,投了近十多万两银子,据朕估计,将他杨家多年的积累都算上,也就差不多这个数吧,啧啧,他可真舍得,看来他对那些人是真有信心啊。”
柳明月冷笑了一声道,“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婪和不知足,也不想想他现在的位置是怎么来的,陛下当初有意放他一马,反倒还纵容出他更大的野心了,会有今日,是他该得的福报。”
对杨弘深这个人,皇上的看法与柳明月一致。
“毕竟是亲戚,总不能看着他家真落到穷困潦倒的境地,咱们要不要开恩一下?”
柳明月态度坚定的回道,“不用,不过若他大女儿愿意拿上次提醒有蝗灾爆发的功劳相抵,咱就饶他一次,若他女儿都不愿出面,我们更没必要跟他念什么亲戚情分了。”
皇上心中暗爽,却摇头笑道。
“你啊,还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想让他们沾,不管怎么说,咱们那位大外甥女这两次都立下了大功,让朝廷和百姓都免遭巨大损失,朕是念她这份功劳的。”
柳明月一边批复手中奏折,一边回道。
“臣妾也念她的功劳啊,毕竟臣妾还盼着她能多提供些‘预知’呢,她若有意,不管是为她爹求情,还是想要升自己官阶或爵位,臣妾都能同意,但是她的面子还没大到不出面,就能让我们赦免她爹,归还他杨财产的地步。”
皇上算是听明白了,这事是没得商量,他会主动提起要对杨家网开一面,也是想给皇后面子,眼看皇后比自己还记恨当年的那些人与事,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偷着乐了。
“朕实在想不通,他杨弘深怎么会与那些人搅和到一起了呢?那十多万两银子,应该就是他想与那些人加深联系的投入吧?”
柳明月嗤笑了一声道,“还是因为他的野心太大、太贪婪,想必他也发现了太子与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就想提前巴上那些人,等着将来有跟着飞黄腾达的那一日。”
这种人的心思,实在不难猜,所做一切皆从自身利益考虑。
外人可能会觉得是她不念亲戚情分,可是在柳明月看来,对方才是真正无情无义,不会念半点亲戚情分的人。
皇上当然也清楚这点,“嗯,你的分析应该没错,咱们那位大姐夫,可不是个愿意久居人下的,他肯定看出来了,知道咱们不可能会给他真正出头的机会,才会想着要去攀附那些人,结果,就是这运道着实太差了点。”
【作者有话说】
164
第164章
心狠
眼看时间已临近过年,眼看自所有涉案人家抄没的财产,都已完成最后的统计与核对,正式充入户部大库,杨宛如也没有进宫求情的打算,柳明月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了。
对此,柳明月不仅不会觉得她心狠,还觉得她能在当下这个时代环境中,有自己的决定和坚持,是件难得的好事。
毕竟不管是根据原主的记忆看,还是据她来后这几年的观察,基本可以确定,那杨弘深就是一个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存在。
原主的大姐柳明瑶要好点,准确的说,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可能要好些,会有些母女之情,但在事关其巨大的利益面前,估计好得也有限。
从柳明瑶在娘家的行事作风上,就不难看出,她跟杨弘深还真是绝配,真正的一路人。
而杨宛如不管怎么说,在此前都是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的,如今能做得出明知娘家受难,在有能力解决的情况下,却不理会的事,应该是因她在上辈子不仅没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她的父母可能也没帮她。
要不然,她应该不至于对父母亲人如此冷漠才对。
皇上也忍不住为此感慨道,“看来咱们那位大外甥女,还真是个心狠有主意的,竟然真就选择袖手旁观了。”
“杨宛如是个有主见的,可能是因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德性,才不愿意过问,都说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可是有些当父母本身并不够格,遭子女反感和冷待,也属正常。”
听到这话,皇上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自身经历,心里舒畅的同时,口中却道。
“你啊,也真是的,现在说话是越发没有顾忌了,幸好周围没有外人,这要是被传了出去,咱们夫妻俩辛苦攒下的名声,可就完了,耳根子也将不得清净。”
皇上还真不是在夸大其辞,早年他父母尚在世时,他因不愿听父母之命,提携自己的兄弟姐妹与侄子们,也不愿将自己拼命赚的钱拿出去充公,就曾受到过不少诘责。
等他当上皇帝后,又因不愿大封亲族长辈,也不愿重封兄弟侄子的事儿,没少受非议。
在这个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喊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大环境中,他深知在言语方面绝对不能落人口实的重要性。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在顾虑什么。
“陛下放心,臣妾也就是在陛下面前,才说说心里话,肯定不会在别人面前这么没分寸。”
皇上心情很好的点头道,“这倒也是,皇后向来聪明,当然知道轻重,那……这杨家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柳明月理所当然的回道,“连他们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操心,我们有什么好犹豫的,陛下实在不必为他家的事儿多费心,杨弘深那边,先这么冷着吧,算是给他个教训,若他还不识相,还想继续上窜下跳,就让他从哪来的回哪去。”
皇上连连点头道,“好、好,都听皇后安排,朕就不操心了。”
即便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皇上也没放弃自己的教席大业,会在有他的课的时间里,带着郭锦昭一起去御林苑。
当然他是去当教席,郭锦昭是与那些将士们一起受训。
柳明月很担心他的身体,并不支持他这种情况下,仍然坚持去当教席,可是皇上坚持,而起他还兴致颇高。
太医也委婉的说,皇上能做他喜欢做的事,对他的身体状态有益,柳明月才放弃劝阻,任他继续风雨无阻的当他的教席。
不过柳明月也能明显感觉得到,有了大安军事学院,皇上还亲任院长与教席之职后,不仅各地驻军上的各种奏折,态度都明显变得恭敬了不少,连朝堂上的一些武将,也都变得温驯不少,不再像从前那么桀骜。
听到柳明月这么说,皇上有些意外。
“朕还真没发现这种变化,就是觉得学院里的那群小子,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跟这些年轻小伙子们呆在一起,朕觉得自己仿佛也年轻了不少,更精神了,哈哈。”
柳明月也能看得出来,皇上在和那些年轻将士个相处久了后,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笑着点头道。
“依臣妾之见,他们应该也都意识到了朝廷对军中的重视,才会出现这种整体上的变化,总之,这是件事好事,马上就要过年了,让户部拨款,让各军将士都能在过年期得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皇上对此当然没有异议,不过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朕当然不反对,就是李尚书那边,怕是又得要费一番口舌。”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户部刚借臣妾遇刺一案,发了那么一大笔横财,没让他们将些财物上交,赔偿臣妾所受到的惊吓,已经很便宜他们了,他们怎么好意思拒绝臣妾的提议?”
这话说得本没道理,可是皇上听着,却觉得仿佛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皇后说得甚为有理,朕也觉得,那些抄没的财物,本应归咱才对,户部要是不同意,朕也要跟他们好好理论一下。”
李尚书应召过来,听完柳明月的提议,下意识看向皇上,发现他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他就知道这是两位已经商量好了的,只好硬着头皮辩解道。
“陛下、娘娘,咱们大安在军资费用方面的花费,已经数倍于前朝,实在没必要再增加这笔花销,让其它各部得知,难免会有意见。”
说完,他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两位丞相,想要得到这两位的支持。
皇上神情肃然,义正言辞的说道。
“前朝不就是因为不愿在将士们身上花钱,才使得各地的驻防都变成毫无战斗力的空架子,从而让异族在入侵时,基本没受到什么抵挡,咱们大安可要牢记这些经验教训,将士们拿命保家卫国,咱们朝廷当然要在物资方面尽量照顾一下,好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李尚书只觉头大,再次将目光投向崔右相,察觉到这一再投向自己的求助目光,崔相终于开口道。
“陛下与娘娘考虑得周全,咱们大安能有今日,全靠将士们敢打敢拼,才能维护社稷的安稳,在朝廷账面宽裕的情况下,在物资方面多照顾几分,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这么一来,怕是会让朝中其他官员产生宫中重武轻文的质疑,不利于文武官员之间的团结。”
皇上当然知道崔相这话说得有道理,只是他这心情难免有些有不爽。
“说到宽裕,咱们都知道,户部这段日子有一大笔进账,而这笔财物的来处,你们也都清楚吧,是以皇后与朕受到严重惊吓为代价,又由那些驻军出手,才给拿到手且押送上京的,朝廷相当于是捡现成的。”
听到这番话中所透露出的逻辑,崔相就知道,这事又是皇后的主意,瞬间决定,他在接下来要尽量保持缄默,皇后想要做的事,势不可挡。
李尚书一边觉得皇上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一边又想拿朝廷法规说事,却听皇上又接着道。
“朕与皇后没说要赔偿,只是让从中拿出一笔钱来,趁过年犒劳一下各军将士而已,旁人凭什么有意见?”
柳明月从旁接过话道,“陛下,臣妾仔细想了一下,崔相的顾虑有些道理,咱们相当于是大安的大家长,肯定不能让人说咱们处事偏心,既然如此,臣妾建议,咱们不仅要犒劳一下各军将士,同时还要拿出一笔钱财物,发放给各级官吏,让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过个好年。”
这样岂不是要花得更多!朝野上下共有数万的官吏,让大家都能过个好年,这个花费可不少。
李尚书恨不得时光倒退,他就不该试图拒绝皇后的提议,还求崔相帮腔,这完全相当于是搬起石头磕自己的脚。
皇上迅速点头道,“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确该如此,你们的意下如何?”
帝后二人都已经当着他们的面,商定好此事,再问他们,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何况真要说起来,他们还都能跟着沾光,以他们的品阶,都能拿到一笔不少的年费。
何相拱手道,“陛下圣明、娘娘圣明,臣等一定会感念陛下与娘娘的圣恩!”
想到自己看着刚入库的那笔进账,还没高兴几天,接下来就得拿出去一大笔,哪怕其中也有该属他的一份,李尚书仍然觉得自己都快要心痛到无法呼吸了。
“陛下和娘娘的想法当然是好的,文武百官们知道后,也会感念陛下和娘娘的大恩,可是这么一来,户部在年后,可就不那么宽裕了啊。”
皇上摆摆手道,“朕心里有数,户部今岁的收入,比去年多了少,但是支出也大了许多,不过朕也考虑了,新年新气象,咱们朝廷越来越好,就得让将士、官吏,乃至百姓们,都能跟着受益才好。”
崔相十分肯定,这绝对也是皇后一直以来的观点,连皇上都在不知不觉中深受影响,然后认为理所应当。
【作者有话说】
165
第165章
想法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朝廷发放一部分,帝后二人以宫中名义发放一部分,两下加起来的钱物,足以让各军与各阶官吏们都能过个好年。
有了银庄,宫中示下后,只需大臣们商量出一个发放标准,提交到宫中,再快速传达到地方,各地官衙和驻军,就能去钱庄支取相应的钱物。
这个效率远比以前要高得多,而且争银庄在这一过程中,还能起到审核的作用,稽查司则承担着确保相应的钱物发放,有没有真正如实发放到位的监督作用。
可能是受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影响,不仅官吏们的工作积极性大增,民间也格外热闹,绝大多数百姓们的生活,都明显得以改善。
京中彻底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和繁华,因那场刺杀案带来的阴霭,也彻底消散在朝廷的大手笔发放的过年福利中,宫中再次得到空前的赞誉。
收到外界的这些反馈,皇上的心情有些复杂。
“朕怎么有种花一两百万两银子,才买来这些赞誉的感觉?”
柳明月笑着回道,“臣妾觉得,陛下的感觉没错,咱们这回就相当于是花钱赚吆喝,不过就冲目前的这个反馈看,这些钱花得还算值。”
“值不值的,反正现在都花出去了,咱们花点儿钱,能让大家都开心开心,好像也确实是件好事。”
就是话虽这么说,但是一想到自己也拿出去几十万两银子,这难免就有些肉疼,所以皇上挺能理解李尚书的心态,手里刚宽裕没两天,就要被花出去一大笔。
关键在于,这笔花销还是可花可不花,非必需要花的那种,这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若非有抄家得来那一大笔进账,李尚书估计是打死也不肯同意这笔支出,皇上觉得自己若非靠船队赚了一大笔银子,肯定也舍不得掏这个钱。
随后皇上又用有些敬佩的语气感慨道,“说起来,朕最佩服的是皇后,眼都不眨的直接拿出那么多钱物,你可真有魄力!”
在拿出几十万两银子给各军将士与官吏发放过年福利后,柳明月又拿出一笔钱,以宫中的名义,给宫中产业和稽查司的人发放过年福利,皇上要分担一部分,她都给拒绝了。
虽然这两处的人数加起来并不多,但是柳明月给的钱却不少,也就是说,在这两处任职的人,能领到的过年福利,比各军将士和官吏们的更多更丰厚。
所以皇上才会有此感慨,柳明月本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她现在也体会到了钱多到一定地步,不过是一串数字的感觉。
“咱们的情况不一样,陛下的钱,用处更多,臣妾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宫中负责,那些钱在臣妾手中,不过是堆在库房里积灰,还不如拿出来,只要能花到实处,而不是铺张浪费掉,花得就值。”
在这个花钱方面,两人的观念也高度相似,非必要,绝对不会将钱花在修宫殿、园林等华而不实的工事上面。
除了去西北御驾亲征的那次,帝后二人都没有大张旗鼓的出京巡视的爱好,在吃穿方面,更是从不讲究,有什么就吃什么用什么,从不会奢靡浪费的非要用那些珍稀的好东西。
在赏赐方面,更是一律按例来,遵循有功则赏、有过则罚的原则,该赏的时候,出手绝对不小气,却不会没事就给人赏赐,以示荣宠与偏爱。
早前是因皇上也没钱,现在,则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这种作风。
过年期间的宫宴上,皇上本因二皇子的事情感到有些伤感,但在文武百官们的各种恭维和吹捧中,燃起了新的雄心壮志。
就是他要努力让宫中和朝廷都变得更有钱,从而能在来年发放更丰厚的过年福利,将二皇子的事情彻底给抛之脑后。
太子因东宫属官被杀一空的事感到伤心失落,却不敢在皇上、皇后面前表现出来,更不敢有半分的抱怨与不满。
柳明月和皇上都能从对方的强颜欢笑中,看出他还在为洪少师等人的死感到伤心,除了失望之外,他们只当视而不见。
因宫中和朝廷这次大手笔发放的福利,承天八年到来后,整个大安确实是一片新气象。
从开后印后,文武百官首次上朝时,个个都精神抖擞、喜笑颜开的反应上,就能看出他们的这个年都过得不错。
物资不仅能满足人们的生活所需,也能给人带来心理方面的需要。
通过这次发放过年福利,能让所有人都接收到宫中释放出的一个信号,就是大安好则大家都好,他们这些官吏和将士们,都能与大安有福同享。
不再只是口头的那种,而是通过实打实的好处,让大家都能亲身感受到,这个效果当然是非同一般的好。
过年封印期间,柳明月虽然仍没闲着,但是相较而言,还是轻松了几天。
只是这样的时间,仿佛过得格外快,开朝后,又面临没完没了的各种政务。
皇上倒是挺开心,因为开朝后,军事学院也跟着开学,他又能接着去当自己的教席了。
从各军选拔出的各军将士们,分别来自五湖四海,不管是回自己所在的驻军,还是回老家,来回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所以学院也不可能给他们放长假。
他们也有过年福利,除了生活饮食方面的明显改善,还直接给每人都发了银子,所以这些人的这个年,也都过得很不错。
皇上在年后首次上完课回来,很有些感触的跟柳明月说道。
“皇后是对的,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确实应该对手下人大方些,朕能明显感觉得到,学院里的那些人,对朕更为尊崇了。”
柳明月饶有兴致的问道,“陛下说说看,他们都有哪些表现?”
皇上有些不自在,却又满怀欣慰的回道。
“没什么表现,这是一种感觉,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他们在看到朕时,那眼神更亮、更热情了。”
柳明月大概明白了,就是类似看到自己所崇拜的偶像的那种感觉。
“由此可见,通过这次的事,陛下在各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更高了,这是个好现象。”
皇上难掩得意的笑着点头,不过他随后就提起了另一件事。
“这次去御林卫那边,朕才听说,太子最近这段时间,往御林卫跑得勤了些,还像御林卫的人打听军事学院的这批人中,哪些表现最优秀,朕最重视哪些人。”
听到这话,柳明月有些惊讶和意外,不过她随即就已明白太子做这些的目的。
“据臣妾所知,也就承天四年时,臣妾让吴尚青等人去御林卫接受训练期间,他与那边打交道多了些,后来估计又是受到曲鸿严等人的影响,若无需要,基本不怎么和御林卫的人接触,会有现在的这些举动,看来他是有想法了啊。”
至于有什么想法,两人的心里都明白,皇上嗤笑一声道。
“有想法倒是好事,他若真能将那些人都给笼络过去,朕倒是会高看他一眼,也能对大安的将来放心一些,就怕他没这个本事。”
从他一过去,就有不止一人来向他禀报这件事,就知道太子不仅没能争取到那些人的支持与效忠,还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陛下说得是,就随他去吧,若能成事,是他的本事,咱们做父母的乐见其成,不能成事,希望他能从中吸取经验和教训,下次有长进些,总之不是坏事。”
柳明月对此也觉无语,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虽然她和御林卫及军事学院的人,乃至各军的将士们,都不曾有过直接接触。
但是真要论起来,她在军中将士们心中的声望与影响力,绝对在太子之上。
原因很简单,皇上不仅从没隐瞒过她对军中的各种支持和投入,还有意帮她在军中树立声望,而她也确实付出良多。
太子除了有个皇位继承人的身份,他还有什么?能给人什么?而且明眼人都知道他与出身军中的皇上不同,是由一群饱学之士教出来的,平日里也更喜与文官打交道。
如今他在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有心想要争一争时,才临时起意,想要去拉拢那些将士,怎么可能会成功?
不过与柳明月和皇上都对此没什么反应不同,太子妃在得知太子在近几日,时常去御林卫,还试图接近与军事学院的人后,十分反对。
“殿下应该知道,父皇与母后在军事学院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父皇甚至不惜亲自出任院长和教席,由此可见父皇与母后对军事学院的重视,您这么做,是犯忌讳的。”
太子不以为意的回道,“你太多虑了,孤是储君,上一批通过大招募的人在御林卫接受训练时,母后还曾主动建议孤多去,如今不过是换了军事学院的人,孤如何就去不得了?”
太子妃难掩焦虑的回道,“若是母后让殿下去的,臣妾当然不会这么劝您,可您这次去,没有得到父皇与母后的指示,纵然您想去,也该是在请示过父皇与母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去。”
太子妃毫不怀疑,她的公公与婆婆,肯定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太子主动去请示一下,双方面子上都能过得去,太子现的的行径,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就算皇上、皇后不介意太子的行为,也难免不会对他心存芥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讲究的是一心换一心,纵然是亲父子亲母子之间的感情,也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
【作者有话说】
166
第166章
脑补
面对太子妃的劝诫,太子不耐烦的冷着脸回道。
“你放心,父皇与母后都很喜欢你,就算孤做得有不到的地方,也连累不到你身上。”
听到这话,太子妃惊愕的愣在原地,只觉无比寒心,她当然也有发现,即便太子惹恼公公和婆婆,也连累不到她身上的事。
可她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苦心劝诫对方,还不是出于夫妻情义,想要让他不要一错再错。
“殿下何出此言?你我夫妻一体,臣妾就算多嘴了些,也是为殿下考虑,臣妾是儿媳,父皇与母后才多宽容客气了一些,殿下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子,他们才会待殿下严格一些而已。”
太子冷哼一声道,“你既知道孤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儿子,就该知道孤与别人不同,这种事别人做犯忌讳,孤做能犯什么忌讳?”
太子妃犹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陛下应该知道刘少保的那番谋划,若非母后侥幸逃过一劫,咱们东宫被其算计成功,怕是在劫难逃,陛下做事若不谨慎些,怕是又有可能被人趁机生事。”
听到太子妃提起他最不愿意面对和回想的那些人与事,太子顿时恼羞成怒。
“你一介妇道人家,莫要失了本份,只管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即可,其它的,还轮不到你操心!”
说完,太子便转身去了某个侍妾那里,留下太子妃呆立在原地。
她隐隐明白太子为何对皇后越来越疏远,也听不进去皇后的教诲了,原来太子真实想法是这样的,他看不起女子。
所以对于皇后临朝这件事,他其实是打心里反感和排斥的,只是他在此前一直不敢真正表现出来而已。
太子妃实在难以理解丈夫的想法,皇后能够临朝,相当于是给他的太子之位添加了一份最大的保障,他可以说是皇后临朝的最大受益者,他有什么资格反感与排斥?
近几个月来,皇上与皇后对太子明显疏离与淡漠了许多的态度,早让太子妃看在眼里,暗自心惊和担忧。
所以她才会在得知太子去御林卫,有意想要拉拢御林卫和军事学院的人时,出声劝诫。
她也知道皇上和皇后可能不会因此而*责罚太子,可她更担心的是,那两位会因此而对太子更加失望,对其更加疏离和冷漠。
表达失望的方式,除了教导和训诫,还有无视与疏远。
太子显然是仗持着他是皇后唯一的亲生儿子,皇上唯一的嫡子,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可是他不知道,当他这个太子实在让人失望到放弃后,以那两位的谋略和魄力,肯定有的是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些,太子妃担忧之余,还感到有些可笑,一边要依赖皇后来维护他的身份地位,一边却又看不上皇后的作为,真不知道太子到底是凭什么。
柳明月若知道太子妃的这个疑问,就会告诉她,这是被宠坏了的孩子,在感到生活不如意时,很容易出现的一种常见心理现象。
虽然她在前两次发脾气时,没有收敛自己越来越失望的态度,在当时也曾吓到了太子,但因事后并没有给出足够严重的惩处,或者说是他没察觉到有什么严重后果,就放松了。
这会让太子更加觉得,不管他这个儿子如何,她这个母亲依旧会跟原主一样,继续无条件的宠爱他,为他筹谋一切。
而她与皇上在查出洪少师等人是受刘少保的利用,才会制造那场重阳宫宴刺杀案后,仍坚持要将洪少师等人都按谋逆重罪给处罚的决定,则让太子十分伤心不满。
可他不满,也不敢说出来,甚至在人前表现出来,因为这里面还牵涉到孝道,所以他才想到要用拉拢人,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方式,来跟父母对抗。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少年的天真而又可笑的叛逆心理与行径而已。
若柳明月和皇上还对他寄予厚望,他在私下里搞这种小动作,的确有可能会让他们当父母的感到受伤。
可是当柳明月和皇上已为将来做好了另外的准备时,他做这些,不过是如跳梁小丑般好笑罢了,根本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正月十五元宵节刚过,就传出一名东宫侍妾有喜的消息,柳明月对此毫无反应,皇上也没有多高兴。
两人都只是按例送了份不怎么重的赏赐,然后按照柳明月制定宫规条例,要求那位侍妾要严格按照宫规执行,若有违背,后果自负。
柳明月特意抽出时间,想要安抚一下太子妃。
“……人心复杂,才要求李侍妾与她身边的人,要严格遵守宫规,好好的养胎,既是为了那李侍妾,同时也是为了你,要不然,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还将你给牵扯了进去。”
太子妃难掩感动的回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您这么安排的苦心,儿臣还特别佩服您所做这些安排,能考虑得如此周全。”
听得出来,太子妃是真心这么想这么认为的,柳明月些欣慰,这儿媳确实是个思想通透的,配她那便宜儿子,有些亏了。
“你能明白就好,本宫一直担心,你们夫妻之间多了外人,如今那人还有了孩子,会让你伤心,看到你能想得开,本宫就放心多了。”
太子妃更觉感动了,她想说她因为有着这么好的婆婆的关照和教导着,不仅不会在意那些‘外人’,她连太子这个丈夫都没那么在意。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心中暗喜的同时,恭敬的回道。
“能得到母后的这般关照,已经是儿臣三生有幸,儿臣很惜福,不敢太贪心,太子高兴就好。”
柳明月觉得最后一句有些多余,不过她当然不会说出来,欣慰的点头道。
“本宫早些年,为了当个人人称颂的贤妻良母,受了不少委屈,本宫可不希望你再吃那些苦头,所以你只管用宫规来约束她们,一切都按例来,不必多操心,世人对咱们女子的要求,是要打理好内务,教养好子女,可是那些不是咱们生的子女,与咱们有何关系?让他们自己操心就好。”
听到这番相当于是交心的话,太子妃更是感动到差点当场失态落泪。
她知道,在这个世上,也就亲生母亲才会像这样,纯粹的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考虑,教她做人做事的经验与方式。
而她虽然不幸的早早没了亲生母亲,但她却有位胜似亲生母亲的婆婆。
“儿臣一定会牢记母后的教诲,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让自己伤着、累着。”
柳明月欣慰的点头,这才是真正知道好歹的好孩子,她很喜欢,像原主给她生的那两个,就太糟心了。
太子多少还能说句本性不坏,主要是因先被宠溺过度,后又被人给蓄意教歪,二公主则属生性就很凉薄,知道捧高踩低,利益至上的那种人。
叶兰过去后,二公主不仅会在逢年过节,以及她与皇上生辰时,按时派人送回请安信与礼物,也不再像从前,动辄就提要求,事后还要各种挑剔不满。
看上去仿佛改变了不少,叶兰的信中,也有替二公主说好话,说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诚心悔改。
可惜柳明月一个字都不信,像这种从根子上就歪了的人,就属于那江山难移、本性难改之辈,不可能真正悔改,愿意表现出别人想要看到的模样,不过是因有所求而已。
像太子这种属于因后天的成长与教育环境而移了性子的人,纵然有她与皇上那么努力的教导与纠正,都没能让其真正改过来,二公主怎么可能改得了。
所以当二公主夫妻在年后的请安折中,再次暗戳戳的表示,很思念她与皇上,很想回京在他们身边尽孝,也就是挪挪位置,最好能回京的意图时,柳明月再次给直接拒了。
皇上对此深感意外,“朕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还真狠得下心,这都四年了,还坚持不让乐怡一家回京。”
柳明月当然知道她的这个坚持,与原主的人设有些不符,不过现在的她,也没那个必要的非得维护原主人设了。
所以她对此丝毫不虚,“因为臣妾了解乐怡,知道若让她回来,臣妾肯定又要耳根子不得清静,时常为她收拾烂摊子了,以前也就罢了,臣妾现在可没那个时间与精力。”
听她这么一说,皇上迅速表示认可,而且他想得更多。
“不错,你能这么想是对的,乐怡那孩子被咱们娇养得太过任性,离得远了,她的底气没那么足,做事还能有些收敛,重要的是,若准她回京,不仅她本身就是个容易惹事生非的性子,还很容易受人挑唆、被人利用,一定不能让她回来。”
关键是那个二女儿本就与她母后关系疏离,皇后在近几年,不仅没有再像以往那般,任她予取予求,而且他们夫妻都不理会他们想要回京的意愿,一直将他们一家摁在江城的决定,肯定让她生了一肚子的埋怨。
在这种情况下,他那个生得蠢不自知,还自诩聪明的二女儿,被人算计和利用,从而对他与皇后不利的可能,实在太高了。
发现皇上已经根据她的说法,结合刘少保的谋划,自行脑补出了一大堆威胁论,柳明月十分欣慰。
“陛下所言甚是,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绝对不能心软,以免我们又好心办坏事,最后又闹出我们谁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作者有话说】
167
第167章
敢想
少了一批颇具份重的重臣,对朝堂氛围的影响还是颇大的,在某些政务的争执,也不再像过去那么激烈,而且明显少了一些为反对而反对,时刻不忘彰显存在感的声音。
这当然是柳明月和皇上更乐于见到的场面,只有大家都将精力放在具体的政务上,群策群力,一起商讨才如何做,才能有利于国家和民生发展,才能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总像之前,总有许多人在发表自己的观点时,仅从自身所处阶层的利益考虑,总想为自身所代表的利益阶层谋更多利益与话语权,这样只损坏国家和更多百姓的利益。
当然,目前的朝堂氛围得以改善,并不代表着万事大吉,也不意味着以后会一直如此。
就像洪少师等人及其所在的家族,虽然处置了,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所在的派系,自此就会从朝堂上消亡般,不过是一代新人替旧人罢了。
只是洪少师等人所落得的下场,让其他人都得以看清宫中对这些生出谋逆之心,有谋逆之举的人,动辄就是抄家灭族,半点都不会容忍的狠决,短时间内都不敢再冒头,深恐会让宫中怀疑他们也有不臣之心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人的消停,还是给柳明月减轻不少困扰,尤其是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年初这个关键时期内。
各军与各部的各种预算,各项工事的规划与支出等,虽然依旧需要与相关人员进行各种商讨与落实,但是在制定某些惠民工事的规划时,受到的阻力明显要小很多,相互推诿、扯皮、打压之类的纷争,也明显少了许多。
不用面对那么多的反对与糟心事,皇上这段时间的心情都很不错,身体状态也维持得很少错。
“能看到他们都变得如此乖觉的场面,实属难得啊,事实证明,他们也怕死嘛,远不像此前所表现出来的那么铁骨铮铮,朕已经在考虑,以后要不要定期纠出一些人,给他们来个杀鸡儆猴了。”
柳明月对此,当然是深有同感。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反正臣妾要把握好这个时机,尽快落实和完善好咱们商定好的那些新政和律令,新朝本该有新气象才对,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想的,一味坚持要固陈守旧,遵循前朝旧制,若前朝处处都好,如何会落得让无数百姓遭殃,最后国破人亡的下场?”
皇上对这些真是太有体会了,点头附和道。
“不错,依朕看,分明那些人无能,拿不出更好的举措,又不愿给真正有能耐的人让位,才拿那些说词敷衍我们,一个个的还说得义正严辞,都打量着朕好糊弄呢。”
说起这件事,皇上就来气,他早发现了,开国立朝时的形势,与朝纲稳定后的情况大不相同,对相应位置上的官员们的能力素养的要求,也截然不同。
可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位置,都在开国立朝时,被给安排出去了,如今再想换人,那些已经在朝堂上坐稳位置的人,如何愿意让位?
听到皇上说起这些时,透着毫不掩饰的不满,柳明月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要顺势提出她一直在盘算着的建议。
“陛下想说的,是那些在开朝之初,为了尽快让朝廷稳定下来,迫于形势不得不任用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贤者吧,据臣妾观察,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在朝中占据高位,或是占据着重要位置,如今却因年迈体衰,根本没有精力再为朝廷效力。”
皇上点头道,“对,就是那些人,如今七八年过去,有不少人老得连走路都费劲了,遇事就请假休养,就是不主动提告老请辞,朕还拿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尊着敬着。”
当年借助那些人的影响力,才成功让大安在较短的时间内,得以稳定下来,也是借他们制约住了洪少师等人所在的世家派系。
皇上一直承认,也念他们的功劳,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他们的存在,已经有拖后腿之嫌,他也只能尽量容忍,做不出随意将他们打发掉的举动。
柳明月若有所思的回道,“陛下,在那些人没有犯下什么大错的情况下,我们的肯定不能主动将他们打发了,您看,我们能不能采取一种,嗯,应该说是制定一项不是仅针对他们,而是针对所有官吏的政令,让他们都能风风光光的安心回家养老,同时也全了您与他们之间的君臣情分?”
皇上顿时双眼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且说说看,什么样的政令可以解决这个难题?”
柳明月倒也没有故意拖延时间,而是一边做思考状,一边道。
“能让所有官吏都在到了一年龄后,强制告老请辞的政令,我们可以限制一个年龄界限,到了那个年龄后,所有人都需强制告老请辞,对于那些曾为朝廷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咱们还可以给些荣誉职位,以作安抚。”
皇上先是一喜,随后又觉有些不妥。
“这个年龄界限该如何设置?设低了的话,那些官吏可能会心生不满,他们都担负着一家子的生计,肯定担心自己被迫告老后,没了收入后的生计问题,设高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在这个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四的时代,设低了,且不管他们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年龄,都会让那些官吏对未来感到不安。
柳明月对此早有想法,只是为免让皇上看出来,她才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的往外说,而不是全盘托出。
“设在五十到六十之间,有些职位对体力要求更大的设在五十左右,像丞相这种需经验和脑力的职位,咱给设到六十左右,到年限致仕后,咱们朝廷给他们发养老钱,不比他们在职时低,发到他们死,让他们晚年能有保障,大多数人肯定都不会反对。”
这样的政令,堪称是惠政,底层官吏基本都不会反对,就是对那些大权在握的官员而言,可能有些不算友好。
他们努力奋斗个大半辈子,眼看好不容易将资历与经验都熬上来了,就等着能百尽竿头能更进一步,突然来个强制退休制,谁能甘心,谁愿接受?
皇上先是一喜,接着就想到了其中的弊端。
“好是好,就是这样一来,不仅给朝廷增加了一大笔养老月俸的支出,还会引起中上层的官员不满,何况像崔卿与何卿这样的,他们都快要年满六十了,身体还都挺健壮,头不昏眼不花的,让他们就这么退下去,对朝廷而言,也是一大损失啊。”
柳明月当然也有想到这个,所以她又以若有所思的神情点头道。
“陛下考虑的甚是,要不然,咱将高位官员的年限推尽到六十二岁?这样也能卡掉那批人,不过要注明,必须是在身体状态还好,头脑清醒、没什么重大疾病,能承担得起相应工作强度的情况下,若他们到年龄后,身体状态依旧还很可,可以让他们在致仕后,加入咱们的皇家幕僚团嘛,依旧可以为国家大事出谋划策。”
皇上看着柳明月,一时有些无语,柳明月有些不解,难掩紧张的问道。
“陛下觉得臣妾的建议如何?可是有何不妥?”
皇上摇摇头道,“朕觉得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极大的完善了这个告老致仕制,能让各阶层的人都无话可说,就是这么一来,那些读书读到一大把年纪,才能通过科举入仕的人,估计是没什么机会出头了。”
那些人可能是最不甘的,柳明月却没将这批人放在心上。
“出头要趁早,除了科举,咱们现在又提供了大招募这一途径,那些人若不懂及时放弃的道理,非要与科举死磕,就算能通过科举入仕,也不过都是些于国于民没什么贡献的书呆子,没机会出头就对了。”
让那种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出头,将会是他们这些上位者的失职,皇上笑着点头道。
“皇后说得不错,不过即便如此,等到咱们将这条新政令公布出去后,肯定还是会引起许多非议啊。”
柳明月顺口回道,“那有什么,只要陛下将自己的这个皇帝也加入到年退休律令中,以身作则,谁都无话可说。”
皇上闻言,直接愣在那里,惊讶的看着柳明月。
“所以,皇后是将皇帝这个位置,也算在其中了吗?”
柳明月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承认道,“臣妾是有这个想法,臣妾也知道,自古以来的皇帝若无特殊情况,基本都是一直当到驾崩才会退位,可是历史上有多位前期精明能干的皇帝,都在晚年变得昏庸,败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也害得国家由盛转衰。”
皇上当也读过历代帝王的史传,知道她会这想,实属正常,只是重点在于,皇后为何会如此敢想?
见皇上沉默不语,柳明月怕他想出什么端倪,又接着道。
“臣妾觉得,皇帝的退休年限可以设高点,设到六十五到六十八之间,其实在臣妾看来,当皇帝这么辛苦受累,若能有机会在晚年退下去好好休养,说不定还能活得更久、更舒心点儿。”
若是别人说这话,皇上一定会怀疑对方别有居心,可是当这番话出自柳明月之口时,皇上立刻相信,这就是她的真心话,知道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而且他能肯定,皇后提出这个皇帝退休制,并不是针对他,因为他他们都知道,他根本没机会活到那个年限。
【作者有话说】
168
第168章
隐患
柳明月当然知道在当前这个时代,没有商业化的运作,想要直接实施可覆盖所有官吏,乃至将士的退休金制度,实在不太现实。
虽然以现在的卫生、医疗情况,将退休年龄定在五六十岁,可能有大半数人都活不到这个年龄段,少数能活到这个年龄段的人,多是些养尊处优之辈,而那些,往往大半都是柳明月与皇上想让他们及时退下去的人。
但是目前的这个平均寿命,并不代表以后,随着大安发展得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与医疗条件得到改善,这人平均寿命肯定会得到大幅提升,朝廷也承担不起这么庞大的负担和压力。
不过柳明月之所以在现就抛出这个建议,更多的是为了抛砖引玉,想要在当前这种大环境下,商量出一种既能给这些人的晚年带来一定保障,朝廷又能负担得起的操作模式。
最重要的是,柳明月还想借此尽量减少一些贪腐与渎职现象,当官职变成可以给自己养老的铁饭碗时,许多人都会更加珍惜和重视自己的工作。
而这件事,若能在皇上这位开国皇帝尚在时,就能形成雏形,将会更具说服力、影响力和约束力,让历代官吏和将士们对大安更具归属感与忠诚感。
当然,她的这些考虑,就不方便直接讲出来了,仅她已经讲出来的那些,就已经很显眼了。
柳明月早发现她在许多事情上的考虑,有些过于理想化的事,所以她现在已经习惯自己丢出个天真却又确实有一定合理性的建议,交由皇上和崔相等人完善的合作模式。
皇上当然也很习惯这种方式,许多事实都已证明,柳明月的一些想法,在经过他们的完善和实施后,确实能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良好反馈。
更重要的是,柳明月很知道轻重,没有自以为是的冒然搞影响特别大,以及牵连甚大,大到让某个阶层全都感到无法容忍,要群起反抗的那种大动作。
洪少师等人倒是挺敏锐,有隐约发现大招募与军事学院能在将来产生的影响,在得到刘少保的提醒与怂恿后,对柳明月下手了。
可是他们的谋划并未成功,还就此栽了大跟头,再也没机会爬起来的那种。
听过柳明月的建议后,皇上感叹道。
“若是朝廷一直有钱,能够负担得起这项支出,固然是件能让所有人都感到皆大欢喜的大好事,就怕朝廷一旦负担不起这项支出,那些人就会因得到后又失去而对朝廷生怨。”
这就是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柳明月一拍额头,难掩懊恼的回道。
“还是陛下考虑得更周全、更谨慎,是臣妾思虑不周,这确实是一大问题,不,应该说是一大隐患。”
看到她这个有些失态的反应,皇上朗声笑道。
“皇后倒也不必如此懊恼,你的想法当然是好的,不过依朕看,你会想到这个法子,肯定是想着宫里和户部现在有钱,目前可以承担得起,又打量着现在有船队可以赚钱,要是让李尚书知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户部有钱,他能气得老泪纵横,哭给你看,哈哈。”
柳明月也笑,不过她想的是,她可不止是盘算着船队出海能给户部带回的那点钱。
只要他们大安能在大航海时代正式来临前,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提前出手抢占先机,他们的海军能从海外带回的财富,将会更多。
柳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臣妾也是因为久居宫中,不怎么在意钱多钱少的问题,就将钱给看淡了,花起来大手大脚了点儿。”
皇上当然是早已熟知她的这个思维习惯,笑着摇头道。
“朕也不知道,那么能抠钱的李尚书,遇上花钱这么大方的皇后,到底是种怎样的体验,还好从目前看来,你们合作得还不错。”
说完,他又忍不住失笑,若是皇后想要给所有官吏发退休月俸的事,让李尚书知道,他估计得压力大到直接撂挑子。
“臣妾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臣妾的想法太简单了,不过我们还可考虑,在给官吏们加月俸时,从核定好的数额中,拿出一部分,给他们存为退休金,等到他们致仕时,再将这笔钱一次性发给他们,当作养老金,若死得早,就叫死亡补贴。”
这就相当于是压工资,每月压一点,干得越久,压得越多,也能对官员们起到一定促进作用。
当然,说得时候,可以讲究一下语言艺术,不会直接告诉人家,那是本该给他们加的月俸。
而柳明月之所以说是加月俸,是因朝廷早在两年多以前,就曾有人在提起这件事,只是后来接连发生多件大事,这件事就被耽误了,没机会正式进入朝议中。
大安开朝时一穷二白,经济状况十分窘迫,老百姓更因多年的乱世,穷得连生存都艰难,榨不出什么油水,为稳定民心,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新朝还需多族惠政。
在这种情况下,大官各级官吏的月俸都定得不高。
如今随着朝廷越来越稳定,百姓生活也得到明显改善,官吏的待遇也确实需要进行适当的提升,对于这件事,柳明月与皇上已经进行过初步的商讨。
听到柳明月脑子一转,又提出的这个新想法,皇上也觉得挺好,似乎比之前的建议更方便实施,也不会给朝廷增加额外负担。
皇上沉吟片刻后,才点头道。
“这个想法不错,回头我们再与崔相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他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不过在此之前,朕要先听从皇后的建议,将那些年事已高的老大人们,先请回家去。”
为此,皇上甚至到了甘愿私掏腰包给那些人发退休金,也要让他们尽快致仕回家荣养的地步。
其实真要说起来,皇上这些年来,可没亏待那些人,对他们时有赏赐,以示敬重,柳明月临朝后,相关赏赐更是直接变成了双份。
这样的殊荣,也是那些人恋眷权位的一大重要原因,而柳明月和皇上即便知道,该做的也不得不做,因为这本就是做得外人看的。
听到皇上说,想要荣誉职位将朝听某些老大人,都给请回家中荣养,可由朝廷按荣誉职位给他们发相应的月俸,也算是养老金时,崔相等人都有些意外。
他们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毕竟谁都不喜欢那些喜欢依老卖老的人,动辄就拿那些前朝旧规,在他们面前指手划脚,几人面面相觑之后,最终还是由崔相斟酌着开口道。
“陛下考虑得很周全,充分照顾到了几位老大人们的里子和面子,老臣当然很支持,
就是不知,那几位老大人会如何想,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说句真心话,崔相觉得自己若是老到那种连走路都费劲的地步,他一定会欣然接受皇上的这番安排。
到了他们的这个位份,给的那荣誉职位的品阶高,月俸也高,算是有了份切实的养老保障,还有什么可求的?
但是有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更看重自己的权位能给自己的家族后辈带来的好处,要不然,那些人也不至于一大把年纪了,还非要拖着自己年迈的身体,坚持留在朝堂上硬撑。
“朕之所以提出这件事,也是考虑在接下来,我们将要考虑实施到年限退休计划,所以想要提前将这些老大人们先安排好,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君臣情分,以免他们误会咱们将要实施的退休计划,是要针对他们。”
什么退休计划?他们好像这才第一次听说吧?皇上说得这么煞有其事的样子,搞得他们仿佛都商量好了似的,是闹哪般?
何相迫不及待的问道,“陛下,什么退休计划?”
皇上就从柳明月说过的退体建议中,挑出一些内容说了说,不过他他也学着柳明月的方式,没有直接全说出来,而是先讲了个开头。
“……这些只是朕与皇后初步商量出的一些想法,具体该怎么做,甚至是此事是否可行,还需大家一起商量。”
在皇上讲出来的部分内容中,就包括皇上到一定年龄后,也需退位,身体状况好的重臣到年龄退位后,依旧有机会换个职位,继续留在权力中心,参与国家大事的决策的内容。
让崔相等人听得心情激动的同时,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在场几位大臣中,何相的年龄最大,他率先表态道。
“陛下与娘娘的这个想法很好,老臣十分赞成,若能顺利实施,肯定是件好事,就怕有些大人会想不开,难免会心生排斥。”
崔相也道,“确实,不过老臣也很支持这项到年限退休的计划,都一大把年龄了,上朝理事可不轻松。”
更重要的是,若能让皇帝以身作则,也施行到年限退休计划,就能尽量避免让大安也出那种年老昏庸的长寿皇帝。
每一位那样的皇帝,给江山社稷带来的损害都很大。
169
第169章
改变
不过崔相等人都是政治经验丰富的聪明人,对一个朝廷方方面面的了解,远在柳明月这种靠开挂才能坐在这里的新人之上。
他们都知道,这个退休计划到底能否实施,该中何实施,都不是仅凭他们这些人三言两语的商讨,就能定下来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非常识趣的配合皇上的安排,在随后放出相关风声,为皇上顺利将朝堂中的那些已经苍老不堪,却还不愿让位的老大人们,请回家中好生荣养。
收到朝廷欲实施让所有到年限的官员,都需退回家中颐养天年的政令的小道消息,那些最小的也已年近七十的人,都知道这是宫中要让老人给新人让位的意思。
有些人不满,直接联合起来,一起进宫觐见皇上,皇上还不得不见。
“陛下,老臣之前的大半生,都是生活在风雨的飘摇的乱世中,历经各种苦难和蹉跎,好在老天有眼,出了陛下这么一位心怀天下的雄主,能够重整山河,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安稳的日子,老臣这身体虽已老朽,却依旧心怀朝廷和百姓,愿为陛下与这天下尽绵薄之力。”
皇上是真没想到,还有人尽然不识趣到这个份上,他想要的是他们能在听到风声后,主动上奏请辞,他再给予备好的恩荣,算是成就一段君臣佳话。
结果却是这些人跑到他面前,大言不辞的说要继续为朝廷效力,他们这些说话都不利索的老人,能如何效力?
“许老先生能有此心,乃是我大安之福,只是朕实在不忍看到诸位老先生如此高龄,仍为朝廷操心劳碌。”
说完,皇上又直接当面说出他对这些人所做的安排,因这些人的不识趣,他在本已拟好的丰厚待遇上,直接降五成,连本来会升品阶的荣誉职位都没了,让他们直接以原本的品阶退居二线。
眼看皇上已露出不耐之意,没心思继续与他们演什么君臣情深,知道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得不什么好,那些人也只好就此退下,回去等着接圣旨。
直到这些人离开,皇上仍觉有些气不平,忍不住反省,是不是自己待这些人太宽容了,才会将他们纵得如此蹬鼻子上脸。
听到工部上奏,想要给哪个州府修条路或是修水利,他们就跳出来说劳民伤财。
之前的哪条路哪条渠,也能通到哪里,才修建多少年,修缮一下损毁的部分,还能再使多少年,不可浪费,丝毫不考虑修缮的费用并不低,新规划的工事更便捷、效率更高的事实。
皇后提议,要严惩那些家暴妻子儿女的男人,性质严重者,应该判处以命偿命,方能尽量减少民间那层出不穷的家暴妻子儿女,乃至重伤和虐杀妻子儿女的恶性案件,他们跳出来说,女子本就卑贱,以夫为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等。
说到后来,就是前朝某位圣明皇帝在位期,遇上此类案件,都是如何处理的,总之就是要奉行以德服人的原则,要重教化、慎用重刑。
因为他们年迈体衰,其他大臣在一般情况下,还不敢跟他们直接起争执,就怕他们情绪一激动,当场昏厥过去,让自己脱不了干系。
而且这些人人老却不糊涂,在某些明显已有定论的大事上,并不怎么跳出来,甚至在遇上之前爆发兵部大案、刺杀案期间,直接请长假,可谓是十分的谨慎。
对于这么一群让人轻不得重不得,对历史上的那些圣贤与帝王的言行事迹都了如指掌,张口就来的人,哪怕是素以言语犀利著称的皇后遇上,大多数时候都只能甘拜下风。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不时跳出来的目的,主要是为彰显存在感,倒也*没做什么违规乱纪的事,就是依老卖老,让人反感却又不得不忍。
“唉,本来是看只要这些人稍稍配合一下,就能让双方皆大欢喜的事,结果非要弄得人一肚子气。”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陛下理解一下吧,这些人都曾是名噪一时的饱学之士,只因生不逢时,前面大半辈子都没获得过什么尊荣,到了晚年,才能得偿夙愿,成为朝廷重臣,如今才不过享受几年,他们当然舍不得放手。”
皇上觉得自己理解不了,他自己是拼杀了大半辈子,才好不容易当上皇帝,如今正值壮年,就不得不将皇权让渡到皇后手中,连自己的生命都进入倒计时了,他不也坦然接受了。
“哼,说到底,还是他们太过贪心,嘴上说着想继续为大安的江山和百姓尽心尽力,结果朕让他们为大安江山和百姓退一步,让个位置,他们都舍不得,还有脸来找朕,坏了朕本来的安排。”
若皇上能忍得下这些人找到他面前的操作,倒也还能继续原先的计划,让这首批退休人员风风光光的致仕。
可他忍不了,当场改了主意,这些人只能不知情的状态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强行‘退休’。
“陛下说得是,不过这次不管怎样,我们都能将他们都给请回家去,只需想想不久之后,再不用在朝堂上看到他们,陛下就不必再为他们动气。”
柳明月也很不喜欢那些人,哪怕她时常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曾为炎黄子民做出过贡献,在大安开朝立国之后,也曾为江山和百姓做出过贡献,参与制订的一些法规制度,也确实有可取之处,如今不过是因上了年纪,性子左了而已,要多包涵。
但在某些时候,她可没少被这些人给气得火冒三丈,却还不能像对待其他人般,直接表现出来,或者是回击回去。
因为与这些人起争执,吵赢了,将他们气出个好歹,她肯定难辞其咎,甚至是在史书上背骂名。
吵输了,她一个皇后丢不起这个脸,有失她的威望。
“这人哪,变得真是太快了,想当年,朕备好高官厚,亲自去请他们为朝廷效力时,一个个的都清高着呢,入朝后,也确实展现出了他们博学多才的能力,可是这才不到八年时间,他们就变成了这样。”
柳明月亲自动手给皇上倒了一杯茶,端给对方的同时,心有戚戚的感慨道。
“这就是权力地位所带来的影响吧,臣妾自临朝以来,仅这短短两三年时间,就改变了许多,以前满心满眼只有陛下与一双儿女的喜怒哀乐,如今被开阔了眼界,亲身感受到了什么是责任与负担,能体谅陛下的不易的同时,也能看出儿女身上的巨大缺陷。”
皇上当然相信,这是确实中皇后的真心感慨,若非发现了一双被宠坏的儿女身上,所存在的巨大缺陷,以皇后对一双儿女的感情,怎么可能会舍得待他们如此冷淡。
“依朕看,皇后真正的改变并不大,至少不会像那些人般,因执着于权力地位,从德高望重变得面目可憎,一心只有私利,忘了他们刚入朝堂时,都曾怀着雄心壮志,想要辅助朕将大安治理成太平盛世。”
连皇上都忘了,不知从何时起,那些当年满心为朝廷和百姓考虑的人,竟然开始变了。
变得不再想着如何为朝廷好,而是凭借他们的博学多闻,借前朝一些旧制为自身谋利,争夺话语权。
本来有些紧张的柳明月,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放松了不少,皇上这话应该是真心的吧,真心觉得她的改变不大?
事实上,的在皇上看来,皇后虽然也变了不少,但是本质上的她并没变,依旧很喜欢贤名,所以她最喜欢施惠政,不仅舍得花她自己的钱为百姓办事,还喜欢大手笔的花朝廷的钱,让朝廷上下多做事。
即便得以临朝,大权在握,她依旧衣着简朴,不喜奢华,做人做事依旧很讲规矩,显得有些严苛,实际上却待人很宽厚,能容得下人。
尤其是对他这个丈夫,比从前更加用心,悉心关照他的身体,为此连他们的儿子都需靠边站。
根本不像史书上记载的某些皇后,与自己的丈夫争权夺利,有不止一位大权在握的皇后,有谋害自己的皇帝丈夫之嫌。
可是他这个皇帝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担忧和顾虑,若没有皇后的处处维护和精心照顾,肯定活不到现在。
所以皇上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有个能经得住权力地位考验,真正一心为他的好媳妇,比什么都强,都可靠。
见皇上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竟然还兀自笑了起来,柳明月不禁有些好奇。
“陛下这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说出来让臣妾也高兴高兴。”
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神,笑着解释道。
“朕只是由这个话题,联想到朕这辈子的经历,虽有许多不幸,但是能得皇后这位贤内助,实属幸运。”
这个话题,就有些更敏感了啊,柳明月有些不自在的回道。
“能有幸嫁给陛下,才是臣妾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这么回答,应该不算错吧,以原主的性格,嫁给别人,未必能有这几十年虽然谈不上有多舒心,但在总体上过得还算自在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170
第170章
盘算
皇上虽在被那些人气着的时候,临时做出要降低那批人的‘退休’待遇的决定,但在正式下旨时,终究又给涨了三成。
对那些人而言,这绝对属于意外之喜,也是皇上终究还中念旧情的表现。
所以本来还不甘心的那些人,在接到圣旨后,都表现得颇为惊喜,事后对人提及皇上,都表示十分感念皇恩浩荡,也算是意外达成了皇上原本的目标。
皇上欣喜之余,心情很好的对柳明月道。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哈哈,花更少的钱,达成更好的效果,朕还真有点儿好奇,若让那些人知道朕原本给他们准备的退休安排,不知道他们将会有何反应?”
柳明月也兴致也不错,“据臣妾推测,可能最少要气死两人,因为被您临时取消的那些待遇中,最终也没给的是他们最想要的。”
也就是退休后的荣誉职位,至少会官升一阶的待遇,这绝对是那些人最想要的。
因为有了这个,他们即便没了实权,但在宫中及在朝官员面前,能够享有更好的优待,更有身份和面子。
皇上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朕也这么认为,咱们还是做回好人,千万不要对外透露口风得好。”
柳明月头也不抬的应道,“陛下放心,臣妾连该嘱咐的人,都给嘱咐过了,肯定不会走漏消息,不管怎么说,这些老大人们,都曾为国出过力,做出过贡献,在您最需要的时候,给提供过帮助,臣妾始终会尊敬他们。”
皇上对此稍感意外之余,有些感动,也有皇后果然是皇后,总能如此心怀大义的感觉。
“你曾受他们的不少气,朕还以为你多少会对他们存些怨言,没想到事实上,你竟一直是这么想的。”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为什么会这么想,对于她这个皇后临朝一事,那些人虽然没在明面上坚持反对,但是却像防贼似的一直防着她。
深恐她是个心机深沉,蛊惑了皇上,想要皇上争权的祸国妖后,对她的不少提议,都持反对态度。
柳明月确实为此受了不少气,气狠了,甚至跟皇上说过,想找出那些人家中后辈的错处,敲打敲打这些迂腐而又冥顽不灵的人。
当然,她也就嘴上说说而已,没有真刻意的去针对人家。
“看来是陛下小看臣妾了,臣妾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他们固然有些针对臣妾,但是他们的出发点与曲鸿严等人不同,有私心无恶意,何况他们的有些建议,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也不是都没道理,对于他们的博学多识,臣妾还是比较佩服的。”
皇上连连点头道,“皇后在这件事情上,又与朕想到一处了,这也正是朕在正式拟旨时,到底还是手松了一下,决定给他们留个面子时的想法。”
接到太子与崔相等人求见的通禀时,两人一个正在看最新一期邸报,一个在批奏折,脸上带笑,明显是心情都很不错的样子。
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确定彼此都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后,皇上边让人进来,边从躺椅上起身,坐回到自己的御案前,一位内侍很有眼色的赶紧将躺收到内室。
太子带着面带苦笑的崔相等人进来时,看到就是皇上与皇后都在看奏折的场景,皇上抬手示意正在行礼的几人。
“不必多礼,看你们一个个的,都神情如此凝重,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何相正想开口,却被一脸严肃的太子给抢了先。
“启禀父皇,今日是儿臣特意邀几位老大人一起过来见父皇的,儿臣想要说的事,与他们也有关系,就想请他们过来一起听听,说说他们自己的想法。”
听到便宜儿子这么说,柳明月知道对方想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放下心头的那点担忧的同时,头也不抬的直接继续批阅奏折。
皇上似乎饶有兴趣的勾了下嘴角,“嗯?事关看他们,看来还真是大事,你且说说看。”
比太子更熟悉帝后的崔相等人,都已察觉到帝后二人对太子要说的事,分明是持漫不经心的态度的事实,让他们更想往后退些,以免让帝后误会他们与太子是一伙的。
对此毫无所觉的太子,却像是得到了鼓励般,自信的开口。
“父皇,外面都在传,说是父皇有意实施到年限强行退休计划,许学士等人奉旨居家荣养的事,让这个所谓的退休计划,被传得跟真的似的,闹得人心惶惶,儿臣认为,宫中应该尽快下发明旨安抚文武百官。”
崔相只觉口中泛苦,消息就是他们主动派人给传出去的,现在的局面,就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太子看不清,不对,太子应该是即便看来了,知道这是他父母的意思,但他想趁这个‘退休’的消息引起许多人的担忧之际,跳出来反对,趁机笼络一些人心,尤其是他们这几位年龄都在五十以让,权位最高的重臣。
想到这些,崔相只觉头大,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头脑愚钝的小辈,却从没见过像太子这样难以形容的年轻人。
连他都能看得出来的事,皇上、皇后能看不出来?这是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嫡子,有皇后在,地位稳固如山,就无所顾忌的直接跳出来要夺权?
皇上当然看出来了,听到太子提及退休计划,再看看被他带来的这几位重臣,就不难猜到他这个不确定是自以为聪明,还是无所顾忌的蠢儿子的打算。
他的目光掠过太子,看向崔相等人。
“诸卿与太子同来,也都是这个想法?”
何相迅速回道,“老臣没有这个想法,退休的事,人老糊涂,老臣实在不想落得个晚节不保的结局,所以老臣很支持这个到年限退休计划,以免老臣在年老体衰之际,仍眷恋权位,从而误国误民。”
太子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何相,耳边却紧接着就响起崔相的声音。
“老臣与何大人持相同态度,太子殿下召老臣一起前来觐见陛下与娘娘时,并没有说明来意,要不然,老臣绝对不会让太子误会老臣反对退休。”
李尚书等人纷纷表示附和,且不说皇上在与他们提起这个退休计划时,曾提到过,到时可以根据他们身体状态,决定是否让他们继续留在权力中心,参与国家的重大国策。
就算没有这个,若能让他们像许学士等人样,带着赏赐与荣誉职位退回家中荣养,他们心中其实也不是那么反对。
感到被背叛的太子冷着脸扫过几个,来时很振奋的心情,已经被打击得很无比失落与怨愤。
崔相等人的反应,当然在皇上的预料之中,所以他神情不变的看向太子道。
“看来是太子误会了啊,据朕所知,不仅许学士他们那些已经退下去的,都很乐意接受朕的安排,何相他们这些年纪不小的重臣,也都支持到年限退休计划,在这种情况下,朕该考虑的是要不要直接将谣言坐实,而不是像太子说得那样,下诏澄清吧?”
太子实在无法理解崔相等人的想法,连那些年过五旬,只是当了个小官的人,都在担忧和反对退休计划,为什么这些年近六十,还位高权重的人,竟然支持退休计划。
“父皇,儿臣确实是因听到许多官吏,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官吏,都在暗自担忧自己会失去职位,才来为他们向您求情,那些官吏经验丰富,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身体还算健壮,他们身上担负着一家生计,当然不愿退休。”
皇上意味不明的笑道,“太子只想到他们的不易,怎么不想想,若是老人一直不退,新人没有位置,也就没有机会获得成长与经验,老人干不了活时,新人不会干活,长此以往,朝廷将会落入什么境地?”
崔相大义凛然的抢先开口道,“陛下所言甚是,所以臣等愿意培养朝中后起之秀,也愿意到在年限后让位给新人,臣等也好落得个善始善终的好结果。”
何相等人纷纷点头附和,个个都是一副只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模样。
让太子气恼不已,暗恨这些人不知趣,不给他这个太子面子,一点都不配合。
却不知道,不怪这些大臣们都是这么个反应,实在是经过多次的事,已经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一旦他们不反应快些,让皇上生气动怒了,旁边那位看似对这边的事漠不关心的那位,对他们可不会客气。
哪怕此刻正面对上的是皇上与太子,一位是人家的丈夫,一位是人家的亲生儿子,崔相等人也毫不怀疑,皇后绝对会坚定的站在皇上那边。
至于这位动辄被罚在东宫禁足的太子,看他出现在此地的次数逐步减少,现在甚至到了也需跟他们一样等候通禀,才有机会获得觐见的地步,就知道他在帝后二人心中的地位,都已经下降到什么程度了。
可是这位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或者是察觉到了也不在乎,有恃无恐,还想将他们都给拉下水,真是让人不知该怎么评价他才好。
皇上满意的点头道,“大安能有像诸卿这样有眼界的肱股之臣,实乃大安之幸,朝廷既需要新进的后起之秀,也离不开你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臣,所以朕希望你们都能保重身体,多为朝廷做贡献,为后来者做好表率。”
面对这君臣相和的场面,太子只觉恼羞成怒,下意识看向柳明月。
“母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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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矛盾
听到这声呼唤,柳明月握笔的手下意识抖了下,用得着的时候,就想起她这个母后了,她一边在奏折上写字,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陛下说得是,朝廷幸有诸位通情达理,心怀百姓与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大人在,才能在屡经风雨打击后,依旧能发展得越来越好,太子年少,想事简单,目光也短浅了些,劳烦诸位大人在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陪他跑这一趟,本宫在此替他向诸位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