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贡萨洛的人窜了上来检查,看见了即将跳窗的女人举起了枪。
那女人不知道哪来的能力,她扶着墙转身,正正地挡在了窗户前,遮得严严实实。
子弹嗖嗖往她身体里射,她完全不能说话,身体不断抽搐弹动。
程殊眼眸阴沉,他几乎要磨碎后牙。
女人似乎还想说什么话,程殊感受到了她的不甘心和无奈,敛眸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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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willprotecthimforever(我会永远保护他)。”
话音刚落,那女人便彻底脱力瘫下。
程殊忍着火,抱着婴儿迅速往下跳。
他离开房子没有多久,那屋子就开始燃烧,然后再“轰”地一声爆炸。
到最后的最后,化为了废墟。
洛萨拿纸的手在抖,她迅速翻了翻下面的几张照片,全是当时真实的枪战街区和废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猛地看向程殊,出声:“拉斐尔的一家?”
程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他刚想摸根烟,想起这是教堂又放下了手。
程殊直直地看着那些正在做祷告的人群,很坦然,声音极低:“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洛萨看着面露一丝愧疚的程殊,微微偏头反驳:“不,不是。至少这方面你做得很好了。”
“我不能把他带在身边,那样很危险,我也不想让他再接触这些东西。”
“当年是我疏忽,把他放在奇瓦瓦的福利院,以为给钱就够了,没想到让拉斐尔受了这么大的折磨。”
“陪伴和金钱,我没法双全,我违背了当时对他母亲的承诺。”
洛萨看着他,半天才出声:“可是至少你让他延续了生命,远离了仇恨。”
程殊突然轻笑出声,把洛萨耳边的碎发撩了上去,语气轻飘飘地:“必须要远离仇恨,仇恨会毁了一个人。”
他话里有话,让洛萨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洛萨抓住程殊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你说拉t斐尔是你生命中的礼物,那是为什么?”
程殊有些意外地挑眉,他没想到洛萨竟然听出了这个名字的寓意。
他只说:“拉斐尔减轻了一些我的怨恨和执念,他救赎了我,救了他就是救了我自己。”
洛萨再进一步问理由,程殊就笑而不答了。
过了会,程殊微扬下巴,示意洛萨看十字架。
“你信仰天主教?”
洛萨点点头,回:“是的。”
“我带你来,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答应我。”程殊没什么表情,说,“我会帮你离开,保障你的生活,但我有个要求。”
洛萨抬眸,看见男人眼中的认真,听见他的声音逐渐响起在耳边:“我要你对着十字架和神父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拉斐尔就交付予你了。”
男人的神色不像作假,即便是对死亡向来直言不讳的洛萨,闻言也慌张了一下。
可偏偏程殊死死盯着她,像是她不说就不罢休的样子。
洛萨心情复杂,她整理了一下情绪。
半天,她决绝地拿起盒子里头的圣经,对着十字架沉沉出声:
“洛萨·薇拉斯盖兹,郑重朝主起誓。如若有一天,塞巴斯蒂安先生遭遇不测,我会以母亲的名义陪伴在拉斐尔身侧。”
“我会佑护他,教授他。”
“我会爱拉斐尔如生命,直至死亡。”-
夜晚,星色明亮。
紫藤萝花园亮起了小串灯,一盏盏隐藏在木架后,把花卉照得梦幻而暧昧。
紫藤萝花耐干旱,即使在降水不多的华雷斯,也能在植工的照料下开成瀑布。
而整个花园,都是这样连成一片的紫藤萝花。
地上的大丽菊开得明媚鲜艳,毫不遮掩美意。
花卉间的小路铺满了凹凸不平的石子,洛萨干脆甩下了高跟鞋,赤脚走了上去。
程殊把车停在了花园一隅,也下了车,徐徐走着。
这里的人大多穿了白色的长袍,据说这是当地一小部分人群的习俗。
每个月的中旬,都会集聚在紫藤萝花园中心的小屋里进行灵魂洗涤仪式。
洛萨转身指着那大概只有膝盖高的草屋棚子,问:“这是什么?”
程殊示意她看那些穿着到脚踝的白袍的人士,回她:“这些人的灵魂洗涤屋,他们会坐进去围着蜡烛唱歌祈祷。借此希望上天能宽恕他们生活里不曾注意而犯下的罪行。”
“你信仰这个?我们是要去参加他们吗?”
程殊闻言微顿,否认:“我不信这个,我信仰长生天。”
洛萨第一次听见“长生天”这个说法,她被这个陌生而绕口的名词吸引住了。
“什么是长生天?这是哪的信仰?”
程殊插着兜,站得笔直,慢慢说:“长生天很难用一两句话解释。我母亲是蒙古族人,这是她的信仰。”
洛萨脚趾涂着红指甲油,她在灯光的照耀下弓起脚背,捻住裙子转了圈。
像只振翅的蝴蝶,充满了生机和魅惑,在程殊眼里又多了两分脆弱。
她踮着脚跳舞,眼神一直勾勾地落在程殊的脸上,是光明正大的引诱。
远处的灵魂洗涤仪式已经开始,低吟哼唱声已经响起。
程殊眼眸定定地看着她。
原本今晚他没有别的安排,他只是突然想带困囿已久的洛萨来看看花。
男男女女的齐声哼唱响荡在花园里,好听而神圣。
“wulululayisuguqiayiya”
程殊摸了摸口袋,叠起来的画纸硬硬的,让他心安稳了点。
他哂笑出声,几步上前,一把将洛萨扛在了肩膀上,手掌覆在她的腰上。
“欸!塞巴斯蒂安!去哪?!”
程殊慵懒的声音响起,他坏笑着说:“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
他扛着洛萨,不顾一些路人疑惑的眼光,走去了停车的地方。
这里的园子经过了设计,所以卡宴正停在满是大丽菊的地方。
地上装饰的灯光不仅照亮了头顶团簇的紫藤萝花,更是让程殊看清了洛萨红润精致的脸颊。
洛萨被程殊胡乱扔进后座,然后看着他也迈了进来。
她没喘上气,平复了许久呼吸,头发披着有些散乱。
洛萨像是渴了很久的沙漠旅客见到了绿洲,她挽着程殊的脖颈,撒娇意味十足。
她喑哑的声音落在程殊的耳朵里就像是致命的毒药,他粗糙的指腹毫不客气地摸着她的下颌骨。
程殊顺着她的眉骨轻吻,一路到颧骨和鼻梁,像是在唤起什么记忆般,在柔和地看着她。
洛萨没忍住哼出声,还不忘挑衅程殊:“你留着我的画什么时候还我?”
程殊收起了手,他哼笑出声:“不还了。”
洛萨坐着,笑得放肆。
程殊压着眉眼盯她,压迫感十足。
他淡淡吐出一句“闹是吧”,转身伸手打开了卡宴的天窗。
“咔——”
天窗被打开。
洛萨看着垂入车内的紫藤萝花,心里一惊低呼出声,被程殊抓着抱了上去,脑袋露出了车顶。
她隐蔽在一团团花后,眼睛能看透过缝隙看见远处发着亮光的小屋。
远处小屋的祈祷吟唱声还在继续
程殊放倒座位,嘱咐洛萨:“站好别坐下来,车脏。”
说完他便不再周旋,直入主题。
洛萨觉得自己要疯了,她像只缺氧的小兽,在稀薄的氧气里努力呼吸,压抑自己的情愫。
她感觉程殊和自己就是两个追逐游戏体验的疯子,成为了志同道合的队友。
“Baby,callmebymyname(宝贝,叫我名字)”
洛萨恍惚间回复:“Sebastiano(塞巴斯蒂安)。”
“Idon''tlikethat(我不喜欢这个)。”
紫藤萝花香味扑鼻,她意识迷糊,终究是没忍住,哭出声喊他:“gShu(程殊)。”
程殊心满意足,他拉下洛萨,把自己的衣服铺在座位上。
夜晚漫长。
他亲了亲洛萨的耳垂。
心想,她成为不了别人的姑娘。
第19章Chapter19·华雷斯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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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洛萨迷蒙着眼睛起了床。
她简单地只披了件程殊的衬衫,扣了一粒扣子,小麦色的胸脯露了大半。
洛萨赤脚踩在地上,嘴里叼着起了沫的牙刷,眯着眼的样子十分性感。
“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昨晚上到最后洛萨累得昏睡了过去,没有清醒的意识知道是怎么回来的。
程殊刮完了新长的胡子,对着镜子拉下来绷带,发现旧伤已经结痂了。
他听见客厅那疑惑的声音,撂下药,嘲笑出声:“被我扔回来的,没点本事少挑衅我,晕了一晚上。”
洛萨撇了撇嘴,迅速套好了衣服。
坐在车上的时候,洛萨还能闻到缠绵过后那淡淡的味道,
带着成年人欲望的荷尔蒙味,勾着她的鼻子。
她想到了昨晚两人的放肆,突觉不好意思,轻咳两声按下了窗户。
新鲜空气涌入,洛萨清醒了点。
“金已经不管我们的行程了吗?”
程殊趁交通等灯的时间,从抽屉里又摸出了一根烟。
他摇下车窗,把烟叼进嘴里点燃,把缭绕的烟气散出去。
“我让他回墨西哥城了。”
洛萨疑惑地“嗯”了声,又问:“那车怎么办?”
程殊点了点烟灰,食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干燥的气候让他嗓音变得有些干哑,他耐心解释:“金回墨西哥城继续管我的生意,车放这就行,到时候康纳会找人开走。”
半天,洛萨突然想起前天看到的事情。
她做了心理建设,犹豫了一会,小声问:“那个红港酒吧出现过的手下,金色头发的那个男人,你把他叫过来了吗?”
程殊滞了一瞬,意有所指地笑着说:“你说巴布罗?你等会就能见到他。怎么,你有事要跟我说?”
洛萨看着程殊的那副模样,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巴布罗是否叛变了,但是碰了叶子确实是她亲眼看见的。
魔徒势力内部的事情按道理洛萨不该参与,为了自保更该是少说少问。
但她止不住地有些担忧,她不希望程殊因为疏忽了巴布罗而受伤。
“他和哈维尔”
程殊闻言抬起眼睛,从后视镜里看洛萨。
她带着谨慎和纠结跟他对视上,镜子里两个人的眼神交缠。
程殊勾起嘴角,眼神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他打断了洛萨的话:“我知道,宝贝,我知道。”
洛萨愣了秒,她看着程殊的脸色,捉摸不定他的想法,点点头最终没再多说。
程殊是要把车开去有点偏的地方,那里有直升飞机坪上飞机。
这次是先坐直升飞机再中转落地洪都拉斯的第二大城市和t工业中心,也是世界上位列前十最危险的城市之一:圣佩德罗苏拉。
它坐落于加勒比海附近,号称毒。品和枪。支走私的中转站,谋杀率曾一度超越墨西哥的华雷斯谷。暴力和毒。品亦或者非法的人口。交易,都是圣佩德罗苏拉最常见的景象。
而那里,有程殊要谈的生意。
一路越过荒漠平地,洛萨将华雷斯最后的景象收入眼底。
路过一个巨大高耸的路牌,大到洛萨即使在远处也得探身子换角度才能看清。
那下面隐隐约约有一些黑点和红色油漆写的字,洛萨眯了眯眼,问:“那是什么?”
程殊按灭烟头,摇上车窗。
他目视着前方,说:“红色油漆?没记错的话,写的是什么别害怕,我们不伤害平民''。”
洛萨莫名有些心里不适,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又说:“那个黑色的点点呢?就是被挂了丝掉在路牌下面的,是什么?”
程殊往嘴里塞了颗口香糖,他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小型望远镜丢给洛萨。
“自己看。”
洛萨长睫轻颤,旋开了望远镜的盖子。
她对准它,往那边看去。
第一下甚至没看到物体,狭小的可视范围转了转,突然一停,停在了那一个个被吊着的尸体上。
那些男人双手高高束缚于头顶,眼睛阖上脸色惨白,大概被一捆捆麻绳吊在了几十米高的地方。
有的人的太阳穴有个黑红色的小洞,血渍干枯。
天上飞了些大型黑鸟,是来啄食腐肉的秃鹫。
洛萨被吓得“啊”一声叫出来,双手一抖扔了望远镜。
程殊挑起眉尾,摇摇头说:“胆子太小了。”
洛萨呆呆地出声:“那些人为什么被绑在那?”
程殊打转方向盘,看了眼前面排队被检查的车辆刹了车。
他咀嚼着薄荷味的糖,感觉心情比刚刚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好了点。
程殊按了按眉心,说:“看情况吧。”
“如果是贡萨洛集团,多半是叛徒和其他帮派的人会被绑在那;如果是卡特尔做的那里头也许还有平民。那横幅上的话语不过放在明面上看的,到底有没有老百姓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这些尸体都是用来给政府示威的。”
洛萨轻咽,扭过头擦掉眼角的一点眼泪。
她突然情绪上头,望着程殊眼神一变,语气下意识难听:“魔徒呢?你们集团不干这事吗?”
空气倏然沉默下来。
程殊静静地听着她有些质问的口吻,眼睛盯着前面检查的交通员,半天没出声。
过了会,等洛萨一度以为自己刚刚的失控惹怒了程殊的时候,他才说话。
他语气平静,理智且不加遮掩地陈述着丑陋的事实:“干,早些年干得更狠。几乎是从零三年开始,魔徒就在蒂华纳起了家,是老集团了。你难道不清楚吗?”
顿了会,程殊喉头微动,眼神晦暗不明,嗓子有些干涩地补充:“自我做到三把手后,我的势力范围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不喜欢,所以我不允许。”
洛萨依旧没开腔,她不懂这些事,更没看懂程殊。
她知道他干了不好的事,但又能感受出他很厌恶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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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萨慢慢说:“上帝将一切看在眼里。”
程殊哂笑一声,帮她念了第二句:“所以有的人上天堂,有的人下地狱。”
“你似乎很想知道我会上天堂还是地狱。”程殊缓缓出声。
他转头盯着洛萨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几乎是有些偏执的。
洛萨能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她突然心惊,眼珠慌张地左右晃。
她像是闻到了面前这个男人一丝丝颓丧糜烂的气息,程殊一字一句说:“我来告诉你,我下”
“嘭砰砰——”
外头穿着防弹服的检查员敲响了车窗,打断了程殊的话。
程殊转身按下车窗,他炙热的气息离去让洛萨轻松了口气。
“刚刚老子让你往前走走,没看见吗?”
程殊抬眸,盯着那男人,眼神阴恻恻,逼得检查员闭了嘴。
那男人叹了口气说:“身份证,驾驶证。看女士表情不是很好,你欺负她了?”
洛萨摇摇头,说:“没有,小争执而已。”
检查员点点头,立马说:“没事就行,你的身份证我看看。”
洛萨表情一顿,尴尬地说:“我没带。”
“没带?那怎么行?你给老子下车!”
程殊瞥了眼检查员裤带上的古驰皮带,嗤笑出声。
他从盒子里拿出证明猛然砸检查员手上。
那检查员刚要发脾气,“嘀”的一声手里的仪器扫出了结果,扫出来程殊的一些信息。
他表情骤变,讪笑两声,变得十分狗腿。
他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递进来,用仅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蹩脚的英文:
“Demonioforever(魔徒万岁)!”
程殊冷笑一声,在洛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摇上了车窗-
停机坪并不是什么规整的地方,只不过是一片喷了“H”油漆的草地。
等程殊把卡宴停在边上的时候,不少魔徒的人已经候在那里了。
一些壮汉穿着贴身的蓝灰色工装制服,脖子上全是刺青。
他们手里提着东西,在刺眼的阳光下眯着眼,等待着程殊和洛萨。
洛萨感受到了身边的人的目光,探究意味的、不善的,亦或者因为和程殊能走在一起而露出尊敬的。
她有些拘束地往程殊身边靠了靠,没过几秒,程殊牵住了她的手。
洛萨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这是一辆白色机身的直升飞机,侧身还写着一个“S”。
螺旋桨的声音很响,越靠近的地方越吵。
风大到吹起了所有人的头发,今天洛萨没有扎头发,发丝几乎要糊住她的眼睛。
她的裙摆因为掀起的风不断向后吹,远处看就像是要飞起来的风筝。
程殊慢悠悠走到飞机边上,接过壮汉递来的墨镜戴上。
他手掌朝上动了动手指,于是远处候着的巴布罗走了上来。
洛萨看着和前些日子没有什么差别的金毛,皱了眉。
巴布罗点头朝洛萨示意,从袋子里拿出了女式墨镜和耳罩。
程殊转身帮洛萨抓住了头发,他轻轻抓着她的发尾,让她方便一点地把耳罩戴了上去。
他签了两份文件,把手递了出来。
洛萨抿着唇,小心翼翼地搭着他的手,借力上了飞机。
她看着阳光下穿着绀色西服、系着领带的程殊,能听见耳罩里传来一句清晰的“还适应吗”。
男人戴着遮阳墨镜,配上他那副精雕细琢出来的脸,看起来极其冷酷不羁。
耳机里偶尔会有一串串电流声,让程殊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和磁性。
她没忍住笑了笑,把墨镜也戴了上去,点点头回应。
没多久,程殊也上了飞机。
他身材高大,坐在洛萨的边上一下令空间逼仄起来。
洛萨的脸型小,今天穿着很热辣的裙子,配上白色的耳罩和黑色的墨镜,看起来很漂亮。
有手下递了两颗硬糖来,他敲了敲耳朵,夸张地打着嘴型说:“老大!给老板娘的,等会飞机上高度了她也许会耳朵疼。”
程殊听见这个称呼顿了一下,他手搭在软背上,右腿和左腿交叠。
他侧目望去,挑起眉头,和洛萨忽然对视。
外边很嘈杂,狂风吹起一些落叶四处飘飞,轰隆声不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独独两个人的耳机里几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电流声,暧昧而安静。
时间像是静止了。
程殊突然有个很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
不仅如此,他还想说洛萨今天这副打扮确实很像是他的千金夫人。
程殊接过硬糖,慢条斯理地剥开了包装,手指捻着那粉红色、触感黏黏腻腻的糖递了过去。
洛萨怔住,她突然坏心思涌上心头。
她假装受宠若惊地张开嘴,实际上连带着程殊冰凉的指尖也含了进去。
柔软的舌头将糖果包住卷走,摩擦到了程殊的手指。
她抬眸看着男人的表情,看到了他眼神细微的变化,像是得逞的狐狸翘起了尾巴。
洛萨坐回了原地方,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瞥了眼男人。
她尝到了酸甜的车厘子味。
水果的味道弥漫在她嘴里,洛萨细细品尝着。
她突然很想,很想要吻住程殊,让他跟她一起品尝糖果的味道。
只是,洛萨还记得程殊的禁忌。
他说过,他不喜欢和不爱的人接吻。
窗外陆陆续续降落了几只鸟在平房的屋檐,黄色的砖块上,有雄鸟咬着只小虫蹦跶着到雌鸟的边上。
洛萨抬起手按在玻璃上,她不知道自t己是怎么了,突然有些落寞。
第20章Chapter20·洪都拉斯
Chapter20
这样暧昧而酸涩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金毛穿着机长服把原机长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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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萨有些诧异地看着阔步坐上驾驶位的巴布罗,手指抖了抖。
她迟疑了一会,装作和以前没两样,问:“巴布罗会开直升飞机?”
程殊撩起眼皮看了眼金毛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当然,我不收留废物。”
金毛的嘴角僵了僵,在耳麦里回洛萨:“在老大手下做事,需得有一技之长。”
洛萨敷衍地“嗯”了声,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她担心飞行过程会出差错,毕竟巴布罗的神绪肯定会受到叶子的影响。
洛萨纠结了一会,最终没作声。
突然,程殊出声吩咐:“巴布罗,你去副驾驶座,今天不用你来开。”
金毛表情微愣,有些错愕。他整理仪表盘的手顿住了,小心翼翼地回头看程殊。
程殊表情没变,和往常一样那样淡漠。
他心里斗争了许久,直到认为程殊并没有发现苗头才敢换座。
洛萨挑眉,她看向程殊。
程殊现在并不想揭穿巴布罗,所以如果这架飞机上只有程殊,他压根不会管。
她莫名觉得程殊这是为了她,也许是他看出了自己的担忧。
洛萨感到一丝温暖,勾起嘴角笑问:“塞巴斯蒂安,走吗?”
“啪”地一声,门彻底合上。
程殊慵懒地换了个姿势靠着,把文件抽出来打开,声音低沉:
“走。”-
从华雷斯到圣佩德罗苏拉需要的时间不短,中间经停些许城市进行了休整。
等一行人真正入境洪都拉斯的时候,已经到了三天后的下午。
一下飞机,洛萨就感受到了这里不一样的气息。
这儿的生活气味有点像蒂华纳,却比家里更复杂。
斑驳的灰色墙体下摆满了卖水果的小摊,小贩穿着橙色短袖和牛仔短裤,眼神充满了谨慎地看着车窗里的洛萨;路边停着的红色皮卡上坐满了玩闹的小孩,身后是堆满落叶枯枝的垃圾堆。黄色的建筑体下撑起了连成片的集市,挂起了一件件衣服。
这里的道路很狭窄,密密麻麻的电线从店面前拉过。交通极其拥挤,两边排列的摩托车减少了道路宽度,洛萨坐着的大众车几分钟才能往前挪一挪。
“这里的经济似乎很差,看起来几乎毫无秩序。”
程殊闭着眼睛养神,他脑袋仰靠在头垫上,听着洛萨略带严肃的语气。
他耳朵微动,在嘈杂声中回了她:“洪都拉斯是拉美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贫富差距很大,贫困人口占比很高。”
副驾驶的寸头男人戴着有色眼镜,眼镜将他的眼睛完美遮掩。
他回过头,照着程殊的面子对洛萨解释:“在这个地方,杀人如同杀鸡。圣佩德罗苏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从来都不是便利店”
手下勾起一抹笑,惹得洛萨一激灵,她下意识顺着问:“那是什么?”
他指着窗外一家门前排满人的店,极其冷酷:“是它。”
洛萨顺着他手指,目光落在了一家简陋的店铺前。
那里摆满着白色菊花,木板上写着“殡仪馆”。
她眼神猛然一颤,用力搓了搓手臂。
“你是魔徒成员?”洛萨抿了抿唇,她看不出这人身上任何关于魔徒的属性,有些疑惑地出声,“我辨认不出来,抱歉。”
男人嘴角下耷,面部表情回归冷漠,声音如没有感情的机械:“Soyunasesino(我是个杀手)。Demonioforever(魔徒万岁)!”
洛萨表情直接僵住了。
程殊终于睁开了眼睛,低斥:“加索尔,别吓她!”
他充满威严的语调让贪玩的加索尔耸了耸肩,程殊抬手按在洛萨的脑袋顶,像是抚摸小女孩一样摸了摸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怕,他只是我的杀手。”
洛萨感受着脑袋顶的温度,耳朵连带着脖颈逐渐红成了一片。
她轻轻地往上顶了顶,像只小猫蹭了两下程殊。
程殊拉过洛萨,撩起她耳边的头发,附在洛萨的耳边亲吻。
他轻轻吹了口气,低语:“看起来很烫。”
程殊的嗓音像是带了些魔力,低沉平缓,慢慢绕进了她的脑海里:“加索尔会保护你的,乖女孩。”
没多久,他坐直身子,像是刚刚的低哄都不曾存在。
程殊收敛笑意,带了分正经意味嘱咐洛萨:“在这儿不要乱跑,不要轻易离开我的视线。”
洛萨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她晕晕地看过去,有些疑惑地问:“嗯?”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回她:“洪都拉斯的女性地位很低,甚至被称为第二公民。像你这样的女人,会被抓走卖掉。”
顿了秒,程殊又强调:“没吓你,真的很想玩也得跟我说。”
洛萨伸手摇上车窗,明白地点点头。
几人在旅店里草率地吃了点东西,外头开始下起了雨。
圣佩德罗苏拉是湿热气候,夏季下起雨来又热又闷,衣服黏在身体上,让洛萨有些不舒服。
绿木窗前洛萨放下冰咖啡,她回头问:“塞巴斯蒂安,今天下午有安排吗?”
沙发上,程殊不紧不慢地在设备上画出了一个红圈,上面写着“2157·09·01”,也就是后天。
她安静地等待着程殊的回复,直到他摘下蓝光眼镜。
程殊声音有些哑,反问洛萨:“你有想去的地方?”
洛萨谨记来时的承诺,坦然说:“我上来前听店家提到了瓜米利托集市,听说那里有许多手工艺术品,还有很多其他新奇的东西。我没去过,很好奇。”
程殊捏了捏后颈,站起身来,身躯遮去大片灯光。
“走吧,陪你去看看。”
直到走在集市堪堪通过一两人的过道时,洛萨内心还有些惊讶。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受到了程殊对她的态度有了些轻微的变化。
他脾气好了些许,也更加耐心了,似乎很多方面都愿意纵着她。
这里人特别多,几乎是摩肩擦踵。
有些人半路停下和商家讨价还价,又是一阵停滞不前。
看着程殊的脸色也没展现出不开心,于是洛萨往前走了几步蹲在了一个老奶奶的摊子前。
那张破旧、泛了黄的花圈布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
里头有掉漆的金色八音盒、雕刻精致的竹筒子、看不出品相的玉镯,甚至有很多中国元素的东西:沾了灰尘的瓷壶,色泽黯淡的银勺子
洛萨拿起被捆好的cdd相机瞧了瞧,又注意到了一边的迷你收音机。
她忽然想起了被那个小女孩偷走的MP4,眼睛里闪过几丝落寞。
程殊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没说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拿起地上的一副象棋,问:“多少钱?”
那老奶奶听力并不好,弓着背满脸歉意地靠近了点。
程殊看见了她耳朵上吓人的陈年旧疤,皱了下眉,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老奶奶盯着他的嘴型豁然开朗,她笑眯眯地比出了一个数字。
程殊扯了扯嘴角,从钱包里拿出几张比索,叠好塞进了老奶奶的袖袋里。
洛萨将这场景看入眼里,蓦然和低头的程殊对视。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大方地扬起笑,说:“塞巴斯蒂安,我再看看,还没看够呢。”
程殊没着急,他看了眼摊子正对着的古着店,被玻璃窗里的展示的复古胸衣和连衣裙吸引去了目光。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着,对洛萨丢下一句:“我去趟对面,别乱跑。”
昏暗的店面里摆着些精致漂亮的衣服,程殊也有些意外这个地方会有人卖“SororiteVintage”。
店主是个打了眉钉耳洞的短发中国女人,化着哥特风格的妆,眉眼耷拉着,正靠在衣架上懒懒看程殊。
“这些衣服是你淘的?”
“差不多吧,我这是个买手店。”
“替你女人选衣服?”女人声音懒洋洋的,低声问。
程殊顿了秒,“嗯”了声。
女人越过玻璃窗,朝着不远处洛萨那漂亮的脸扬起下颌,说:“她?很漂亮。”
程殊顺着看去,洛萨正笑着帮老奶奶兑换零钱。
顺着雨篷缝隙洒下的光线照亮她的侧脸,洛萨美得阿弗洛狄忒。
世界的审美是多样的,但洛萨的漂亮几乎是让所有人沦陷的。
程殊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罕见地出现了t一种情绪,类似于骄傲自豪。
女人拎起一件香芋色胸衣,又补了件白色镂空蕾丝的,两件的裙摆都大概到大腿根。
“这两件衬她。”
程殊深吸口烟,带了些言谢的意思,问:“多少钱?”
女人随便比了个数,回:“随便吧,反正我要去俄罗斯了。”
程殊速度很快地付完钱,手提着精致的纸袋子,推门走了出去。
玻璃门上挂着的捕梦网飘起,铃铛声响了响。
他摘下烟头,在水洼里踩灭了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衔着半分好心情,却在抬眼间消失了彻底。
原本该站着洛萨的地方没了她的身影,老奶奶的摊子前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看东西。
人群密密麻麻,程殊借着身高优势四处望去,却没有发现洛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