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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熏生锈钉 厌择 17466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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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落入了程殊的眼中。

程殊急需一场撕咬来泄愤,结果是好是坏他无法预测,他只想斗,最好是来场疯狂的搏斗。

外头的起哄声还在继续,岩帕有些局促起来,但他强作镇定,反问程殊:“你凭什么挑战我?你有资格说这句话?”

程殊侧过头,指着地上还在逐渐燃烧的那卷东西,冷笑着说:“我这两年谈下的东西,不比你少。”

岩帕沉默了,这是实话。

起初程殊进队伍的时候大家都瞧不起他,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亚洲人压根不耐造,谁愿意提拔外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程殊偏偏就做给大家看了,他三两下就立下了根基。

“岩帕老大,干他!”有人出声了。

紧接着一堆人开始附和,甚至也有对程殊开玩笑的:“塞巴斯蒂安,好胆量。”

程殊扯扯嘴角,把绷带又勒了圈,指着外头的人吩咐:“医生呢,叫来。”

岩帕额前冒着汗,听着他叫医生的动静,于是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崽子。”

他撩起袖子,目光阴鸷地盯着程殊,迟疑了片刻还是把别着的枪踢了出去,露出蓬勃的肌肉,舔了舔金牙,挑衅地说:“你做不了狼王。”

程殊松开拿绷带的手,嗤笑一声,冷冷地回:“这话你说了不算。”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撞在了一起,骨骼相撞的搏斗声让人畏惧。

岩帕是个狠人,即便是体量不占据优势,也是拳拳到肉。

程殊眯了眯眼,在岩帕抬起腿的那瞬间挡住了攻势,反手狠狠地一拳打在了他的下颌。

岩帕痛苦地扭曲了表情,嘴角溢出血。

从房屋的西南角到东北角,地板被踩得嘎吱响,“砰”一声桌子上的东西全部倒地。

“哐!”

岩帕反应很快,手臂挥过去的瞬间带起了一阵风,程殊抵挡不住惯性的冲击,肩颈被猛地一捶。

“他妈的。”程殊趔趄着向后,把袖口解开,舌头抵着牙笑着说。

他瞥了眼时钟,不在意腰间伤口开裂的痛感,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几分钟,你看清楚了吗?”

岩帕紧皱着眉,他视线恍惚地瞥了眼,还没看楚分针,余光里程殊就已经借力跃了起来。

程殊抬脚一记飞踢,快准狠,极其利索地踹在了岩帕的胸膛上。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岩帕眩晕地砸在墙上,断了几根拳头粗的木头。

像是电影里的竞技,程殊直接缴了岩帕偷藏在裤兜里的小军刀,压着他头猛地磕在了柜子上。

“砰!”

“砰!”

“砰!”

岩帕被程殊按着在木柜上磕了三个头,他极其痛苦地嚎叫出声,鼻梁断裂,脑门上流着血。

“操!!塞巴斯蒂安,你给我住手!”岩帕没忍住,在一片唏嘘声中大喊出声。

程殊眼眸闪过一丝戾意,他凑近岩帕的耳朵,语气寒冷:“晚了,圆圈游戏不允许玩家中途退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岩帕两只手像船桨一样乱拍,脑袋使着蛮力疯狂往上顶,不断攻击程殊的伤口。

程殊忍着疼一把薅起他,左手穿过岩帕的脖子,右手接着扣上,臂膀的肌肉膨起。

十字锁的勒劲立马让岩帕感受到了窒息,他翻着白眼两条腿不断弹跳。

“呃…呃。”

程殊舌头顶着上颚,眼神阴狠:“去死吧。”

圆圈游戏只准鱼死网破。

程殊从岩帕把他抓来的那一秒开始,心里便出现了一个偏执的念头。

他低声说:“弄不死我就等着被我弄死。”

岩帕眼眶眦裂,声音喑哑,喉咙被挤压出只剩两个字:“救我…”

程殊勾起唇角,手臂猛地一扭,岩帕脑袋垂下,彻底丧失生气。

赶来的医生被这场面惊呆了,房间一片静寂,程殊那种不可言喻的恨意和杀意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程殊撩开碎发,眼眸黑沉,静静地和众人对视。

“嚓…嚓…嚓…”

墙上的钟在发出声响,小喽啰震惊地看过去,分针挪动到三十二,而现在离开始刚好二十分钟。

医生镇定下来谈了岩帕的呼吸,然后深吸一口气,直言:“他死了。”

程殊坐回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地“嗯”了声,反问:“丢郊外吧。”

医生皱起眉,又说:“既然是为了下杀手你刚开始叫我干什么?”

程殊闻言一顿,懒散地笑出声,侧过身展示出腰间大片的血渍,声音寒冷:“一开始,就只是让你来给我看病。”

……

众人沉默的画面开始消散,回忆停止。

程殊感受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

“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

清冽的女声响起,程殊眼皮子眨了眨,缓缓收回思绪。

洛萨搂着程殊,殷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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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神很久了,你不愿意说吗?”

洛萨抿了抿唇,她感受到了程殊渐起的寒意和不安,有些担忧地跨坐上他的大腿。

洛萨轻笑出声,食指撩起程殊的下巴。她摩挲着他的皮肤,刚准备转换他的注意力,忽然程殊握住了她的手指。

“嗯?”洛萨有些疑惑。

紧接着程殊捏着那根手指,一路滑下,从衣摆里探了进去。

洛萨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温度,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程殊领着她摸到了自己的腰间。

然后动作停住了。

洛萨感受到了程殊的意图,她贴在他的胸膛上,手掌顺着他劲瘦的腰摸了摸,忽然在那里摸到了一块很大的肉疤。

她惊地手指一缩,下意识问:“这是什么时候的疤?”

程殊瞥她一眼,声音淡淡:“大概是一二年。”

忽然洛萨心里有些酸涩,十年过去了,那个地方的疤依然有这么大。

难怪程殊睡不安稳,难怪他要离那么远才能睡着。

“怎么伤的?”

她声音听起来有些郁闷,让程殊不由得心生笑意。

他有些困难地捞出金属打火机,细长的手指擦开抬臂,然后示意洛萨拿根烟来。

程殊体量能完完全全地兜住洛萨,他嘴里叼着烟,“嚓”地一声点燃了它。

“刀砍的。”他吹出烟气。

淡淡的香气散开,洛萨把玩着烟盒慢慢反应过来,程殊换烟了。

刚开始他t抽的烟比这要烈,是希尔顿牌子的,但是现在已经换成了蓝白色的百乐门。

她敛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有些心疼,缓了好一会才能开口:“塞巴斯蒂安,你可以相信我。”

像是怕程殊不信,洛萨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极其认真,那双眼睛闪烁着真诚。

“程殊,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信任我。”

程殊莫名想笑,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然说她不会伤害自己。

他往后仰了仰,抬手遮住那双溺人的眼睛。

沉默片刻。

洛萨感受着黑暗,听到耳边响起了轻缓的声音:“嗯,我相信你。”

这句话直直地落在了洛萨心头,惹得她一阵震颤。

刚要说什么,窗户外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鸟叫声。

洛萨咬唇,好奇地拿下程殊的手掌,迷蒙着眼睛往外看,发现玻璃外有一只红羽金刚鹦鹉。

它通体颜色艳丽,歪着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窗户。

洛萨心生欢喜,三两下小跑到了窗边,轻轻打开了窗户。

鹦鹉体型不算小,往里头蹦哒两下,忽然飞到了洛萨的肩膀上,把她吓了一跳。

她低头笑着喊程殊:“塞巴斯蒂安,你快看啊!它踩着我呢…”

程殊懒散地抽了口烟,闻声抬眼望去。

那边是极富有生气的景象,他的女人穿着他的黑色衬衫,露出了性感且有力的长腿,和一只不知道从哪飞来的鹦鹉凑成了一团。

阳光照出了飘飞的灰尘,温煦的光里洛萨正嬉笑着呼唤他的名字。

他怔了秒,手指有些发抖。

程殊几乎无法挪开眼神,他咳了两声又捏了捏鼻梁,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坐立难安。

洛萨“欸”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把它引导到了小臂上,看着它锐利的尖爪,轻声问:“塞巴斯蒂安,它这是什么鸟啊?”

程殊按了按太阳穴,回答她:“洪都拉斯的国鸟,金刚鹦鹉。墨西哥也有,只不过你没见过。它们大多生活在森林里,特别是拉莫斯基蒂亚那块,看样子这只应该是被偷猎者卖来、被人偷偷饲养的,没看好偷溜出来了。”

洛萨僵住了,一时间觉得手臂更加沉重,只觉得它像个烫手山芋。

忽然它开口了。

“Hola!Hola!(你好!)”

洛萨双眼微亮,觉得很神奇,接了话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那鹦鹉却忽然起飞,飞到了程殊旁边的沙发上,歪着脑袋说:“塞巴…斯蒂安,塞巴斯蒂安。”

洛萨有点惊喜,但还是指着它笑说:“没大没小,学我干什么。”

程殊却渐眯起了眼,在它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灭掉了烟。

“Dangerous(危险)…”

“Dangerous(危险)…”

“塞巴斯蒂安…危险。”

第27章Chapter27·洪都拉斯

Chapter27

窗外温热的风吹了进来,拂起洛萨的碎发又缓缓落下。

她耳边只剩这只鹦鹉的声音。

它歪着脑袋又蹦跶两步,声音囫囵不清:“塞巴斯蒂安…危险。”

洛萨忽然有些奇怪,摸了摸有些冷的小臂,担心地问程殊:“它为什么一直对你说危险?”

程殊下颌紧绷着,没立马回她。

他皱着眉,弯腰拿起水杯把烟灰浇湿。双手撑着腰,在洛萨第二遍疑问中环视房间。

皮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嗒…嗒…嗒”。他突然站定不动了,但那个“嗒、嗒”声并没有结束,反而越来越清晰、一下比一下急促。

结果下一秒程殊表情骤变,迈着长腿在越来越响的声音里极速冲到了洛萨身边。

洛萨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程殊一把从尾椎骨紧紧抱起,眨眼间从窗户里冲了出去。程殊侧身护着她,大吼着:“塞尔希奥,跑!!!”

房间在三楼,离地面快有十米高。

洛萨恍惚地被抱着跳出了窗户,紧接着剧烈的失重感传来,心脏立马难受地吊起。时间像是放慢了无数倍,她极其惊慌地搂住程殊,鼻尖飘来一阵清浅的烟叶味。

洛萨感受着男人胸膛的温度,宽大的衬衫随着风鼓起飘动。她眼皮子颤了颤,在极速下坠中抬眼望向那小木窗。

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房体震裂,橙红火焰像吞噬一切的怪物从窗户里席卷而出。程殊手臂紧紧护着洛萨的脑袋,随着无数砖瓦和玻璃倏倏坠落,两人狠狠砸入旅店后院的小泳池里。

冰冷的池水立马裹挟二人,激起两米高的水幕。巨大的冲击让洛萨被迫松开了手,碎石沙砾砸入水中,让她翻滚起来。洛萨脖颈被尖锐的石头划过,水流卷着鲜血散开。

程殊感受着她的脱力,眯着眼睛透过浑浊的水看来。他费劲地往这边游,看着洛萨起起伏伏的样子心里逐渐急躁,鼻腔呛了不少水。程殊探下身,手臂被划出无数的伤口,半天只能虚虚握住洛萨的脚踝。

他逐渐环住洛萨,两手将她翻出水面。结果下一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火的旅店轰然倒塌,无数物体砸入泳池,程殊甚至来不及抱着洛萨出去就被彻底掩埋。

洛萨阖着眼睛趴在角落里,程殊半撑在她背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水雾同时弥漫。她虚弱地吐出几口水,湿漉的衬衫紧贴着她的身躯,裸露的长腿沾满了灰尘。

危险的废墟里,她耳鸣不断,头疼得流泪。

世界像是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洛萨哑着嗓子说:“塞巴斯蒂安,我有些害怕。”

程殊忍着肩胛骨的疼痛,摸索着洛萨的脖颈,半天在洛萨的耳边布下细密的吻。他轻喘着气,耐着性子安抚洛萨。

“Iamhere(我在这)。”

狭小黑暗的空间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在交融,洛萨感觉头昏得不行,脑子里像是压了颗石头一样沉。

他的声音落在洛萨耳里逐渐模糊,她眼皮子耷拉着,机械式地重复着念“塞巴斯蒂安”,声音越来越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眼神一沉,咬住了洛萨的耳垂,试图让疼痛阻止她昏迷。他皱着眉,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洛萨无意识的话。

“我在。”

“洛萨,别怕。”

“乖女孩,别睡。”

但最终洛萨还是晕了过去。

这里的医疗救援落后,程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塞尔希奥和加索尔更是生死未知、自身难保。

光线被遮挡得彻底,他无法看清楚洛萨的模样。程殊感受着她极淡的呼吸声,惊觉自己竟然有了害怕的情绪,那是自十几年前再也没有过的浓烈感受。

程殊低眸看向她的位置,心跳逐渐加快。

他第一次清晰地发现自己除了复仇还有别的欲望,他希望她活着。

半天,程殊学着母亲的样子,生涩地对洛萨轻声说了句。

“长生天会保佑你。”-

洛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眼时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

身上早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甚至连卫生棉棒也被注意到、换了新。

周遭的装饰很温馨,粉色的羽毛灯挂在床头柜边,白墙上甚至有不少童真的涂画,偶尔还有几个扭曲的中文出现。

她艰难地撑着手、坐起来,没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咬去死皮。门外有细微的交谈声,她侧耳仔细听了听,并不是西语。

洛萨敛眸看着满是针眼的手背,疑惑了片刻:这是哪?塞巴斯蒂安呢?

忽然脚步声响起,门被打开了。

一个亚洲面孔的中年女人手搭着门锁,两眼放大,有些诧异地看着坐起来的洛萨:“欸,她醒了,你過嚟睇吓佢(你来看她)。”

洛萨听不懂女人说的话,她挤出漂亮的笑容以示意友好,扶着柜子慢悠悠地踩下了床。

外头脚步声响起,她心怀期待地抬眼望去,发现来的是一个有些岁数的亚洲男人,并不是程殊。

那老人穿着老汗衫,手里挥着蒲扇,笑眯眯的。他走进来摸了摸洛萨的额头,让女人给她拿了双拖鞋,问:“你觉得点?有冇唔舒服?”

洛萨迷茫地侧了侧头,她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只能听出他在问她什么东西。不远处的女人见她这副呆样,“噗嗤”一下笑出来,用西语翻译:“我爸在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反应过来也笑了,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刚醒有些不适应。请问我睡了多久?那个跟我一起被埋的男人呢?”

“差不多三四天吧。”女人耸了耸肩,指着门口继续说,“你是说塞巴斯蒂安?他只睡了一天,这几天一直出门买东西和谈事情,估计待会就回来了!”

洛萨心里轻松了一口气,撂下了担忧t的心。

女人搀扶着她走去了客厅里,这个房子并不大,地上铺满了带着花纹的淡黄色瓷砖,安置的实木家具还带了点复古风。棕木茶几上还摆着小孩的西语作业和玩具,洛萨弯下腰,在女主人的许可下拿起来翻看。

阳光透过绿植照了进来,洛萨舒服地晒着太阳,静坐在摇椅上缓缓勾起了唇角。书上有不少错别字,偶尔穿插着小孩子稚气的埋怨。她轻挑眉,拿着铅笔在错误的地方画了个圈,重新写了重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人从厨房里递来一杯中药给洛萨,笑着说:“喝药,这孩子是不是做作业挺不认真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捧着杯子,被苦味熏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捏着鼻子一次性喝完,摇头回:“挺可爱的,她是出去玩了吗?”

“在好朋友家,没让她去别的地方,你们那起爆炸案闹太大了。”女人无奈地摇头,又拿了颗糖给她,打开电视机说,“你看。”

洛萨皱着眉抬眼看去,此刻有地方台在直播旅店现状。那里一片废墟,很多外地借来的人员在进行救援,视频右下角显示着受难人人数,她看着手有些轻微发抖。

主持人在持续报道着现场,洛萨呆滞地问:“爆炸缘由呢?有查明吗?”

女人摸了摸下巴,点头说:“据说是恐袭,好像暂时还不确定是哪家势力做的。”

洛萨眼睫颤了颤,脑子里第六感直白地告诉她,这个爆炸是冲着他们来的。她忽然心情沉重地捂住脑袋,即便自己也才死里逃生,但那股歉疚感止不住地涌上心头。

洛萨咬着下唇,面无血色,鼻腔一阵酸涩。直播背景音里不断传来家属的哭嚎声,那悲伤难忍的哭腔听得她更加愧疚。

忽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洛萨抿着唇,往那边看去。

程殊身姿挺拔,穿着单薄的白色体恤,提着几袋子蔬菜走了进来。他浑身带着热意,额前布满细汗,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弯腰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向阳台。

洛萨和他深深对视着,心里的脆弱瞬间暴露在他那双眼眸里。

程殊皱了皱眉,他莫名知道了洛萨可能在想什么。

那女人笑着接过蔬菜,视线戏谑地在二人之间徘徊。她留下一句“你地倾啦(你们聊吧)”就走去了厨房,把空间都留给了两人。

洛萨眼睛有些湿润,她看着程殊慢慢走来蹲在她面前、两眼温和地注视着她。

“塞巴斯蒂安,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洛萨轻声问。

程殊淡淡地回:“这里离旅店不远,刚爆炸完没多久这里就自发组织了民间救援队。我们很幸运,被这家华人家庭带了回来。”

洛萨坐起来,扶着程殊的宽肩,继续问:“那加索尔还有塞尔希奥呢?”

他拍了拍洛萨的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出照片展示:加索尔脖子上狼狈地缠满了绷带,塞尔希奥却什么事都没有,满脸看戏的样子,抱臂站在旁边。

“他们没大事,我这两天在和他们联系。”程殊轻笑着说。

她还是沮丧地叹了口气,沉默地看着程殊。

程殊缓缓站起身,弯腰双手撑在扶手上,鼻尖和洛萨的鼻头相抵。

两人炙热的鼻息交缠,洛萨双手捧着程殊的脸,小声问:“塞巴斯蒂安,你查清楚了吗?是贡萨洛还是安立奎?”

他否定了,话语显露出淡淡的戾气:“都不是。”接着在洛萨震惊的目光中,他缓缓开口:“是魔徒前天亲自决定的。”

这话一出,洛萨直接愣住了。

她猛地抬眸,满眼不可置信,身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洛萨脑子飞速思考,这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那些人都各怀鬼胎,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可怕。

如果说这是安立奎做的,作为洪都拉斯最大的中转站,也许是不只想和魔徒集团合作、早就找好了合作伙伴,或者想偷偷断魔徒的臂膀。

如果是贡萨洛做的,更加易懂,因为存在竞争关系,或者只是为了示威。

可偏偏是魔徒,它明明需要程殊来谈判,却又想做掉他。

洛萨皱着眉,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测,缓缓开口:“是不是魔徒不想让你当二把手?”

程殊凝视着她,半天揉了揉洛萨的头发,不可置否地扯了扯嘴角:“也许。”

洛萨盯着程殊这张脸,心里涌上一阵疲乏,她不敢想象程殊在这种环境里能待这么久。

她捏了捏山根,有些无奈地控诉:“塞巴斯蒂安,我好累,我不想再参与这些危险的事情了。”

洛萨的眼眸闪烁着悲伤,像是在期盼程殊能早些完成两人最初定下的交易。

程殊站在阴影里,闻言沉默了很久。

过了会,他拉过洛萨的手臂按在了右边肋骨上。

她感受着他胸腔颤动,听见程殊深沉有力的声音响在耳边。

“圣佩德罗苏拉会是最后一次冒险。”

“过后我会排除所有阻碍,让你大胆地走,再无后顾之忧。”

第28章Chapter28·洪都拉斯

Chapter28

阴影交界线从洛萨的手腕上掠过,程殊隐在阴凉处里,而她被温煦的阳光照得浑身暖洋洋。

他的话就像是天神的宣誓,郑重而神圣。

洛萨终于笑出声,懒懒抽回手:“我相信你。”

迎着光,她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更加透亮,脚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奏。落在程殊眼里就像只猫,一只充满野性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他突然记起,前段时间墨西哥坎昆别墅的管家跟他说,院落里有只母猫偷摸在角落里生了窝流浪猫崽子。

那时候他敷衍地说找个时间送人,而现在程殊却觉得,空荡的房子里留几只宠物也挺好。

两人没聊多久,女主人从厨房里端着菜走了出来。

她两眼往阳台瞥去,莫名觉得那里的景象很和谐,就像一幅油画。

洛萨两手正扶着椅子,慵懒地晒着太阳。程殊双手抄兜,靠在一边偏过头看她。

女人笑了笑,把菜轻轻放在木桌上,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汗。又刻意等了会,才笑着出声打扰:“食饭!”

熟悉的粤语传来,程殊缓过神,伸出手一把将洛萨拽起,沉声解释:“吃饭。”

即便是在洪都拉斯生活了很多年,这家人还是习惯做清淡的粤菜。

洛萨凑近闻了闻香气,两眼微亮,捧场地问:“这是什么菜?闻起来好香!”

“我不知道用西语怎么说这几道菜。”那女主人分筷子的动作一愣,哎了声,又赶紧去厨房拿了刀叉递给洛萨,“抱歉,忘记你不会用筷子了。”

洛萨接过刀叉回了句谢谢。

正午时间天气越来越炎热,客厅里的空调效果不算好,吹不到餐厅。

菜的热气一往上飘,就连大病初愈的洛萨也开始出汗。她反手松了松衣服,试图让风钻进衣服带走一点汗意。

程殊忽然停下和塞尔希奥发信息的动作,面不改色地伸手扯动一旁的吊绳。

下一瞬,几人头顶的棕色破旧小风扇开始缓缓转动,“嘎吱嘎吱”地响着,落下一些凉气。

开饭后没多久,老人喝了几口汤就离桌了。

女人瞥了眼老人的背影,对着两人解释:“岁数上来了,我爸没什么胃口。”

下一秒女人话语一转,好奇地用西语问洛萨:“你应该…不是纯南美人?”

洛萨惊讶了片刻,点点头:“对,我是中墨混血。”

“那你有中文名吗?”女人笑着问。

洛萨被问得一愣,脑中忽然浮现了和程殊在不死鸟第一次缠绵的画面。

暧昧的氛围里,烟雾缭绕。

他淡淡地睨她,彼此皮肉相贴,坦诚又随意地交换了名字。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即将自由,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下,跟程殊绑死在了一起。

洛萨敛眸,对着女人真诚的表情笑说:“有,我叫Qi,我母亲说在中文里是数字七的意思。”

女人赞叹了声,又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有些奇怪:“七?只有一个字吗?”

洛萨抿抿唇。

当年她母亲作为不死鸟数一数二的招牌爱上了客人,即使被他抛弃也心存侥幸生下了她。结果至今洛萨也不知道生父姓什么。

她尴尬地犹疑一会,还没想好怎么措辞,程殊却忽然开了口。

程殊倏然撂下碗筷,撩起眼皮子朝对面疑惑的女人看去,语气温沉:“…程七。”

风扇在嘎吱作响,一缕风吹起洛萨的碎发。微微的吵闹声里他伸手握住她的腕骨,轻轻摩挲。然后又淡淡地t重复了一遍:“她姓程。”

他用的中文,只有女主人听得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萨眼神茫然,她不知道程殊说了什么,只看得见女人了悟的眼神。

她好奇地连问了两句“什么”,但两人都没回答。

洛萨又转头和程殊对视。

“塞巴斯蒂安,你刚刚说了什么呀?”

程殊勾了勾嘴角,左手顺着她指骨十指相扣,轻飘飘地回。

“没什么。”

三人吃完饭后,程殊准备进厨房帮忙清理,但女人看他模样怎么都不觉得是进厨房洗碗的料。

她态度笃定地拦住了程殊,让他去陪洛萨。然后自己利索干完事,也去了卧室睡午觉,徒留两人坐在沙发上消食。

洛萨双手抵着肚子,刚刚清醒她没收住嘴,导致胃有些不舒服。

程殊看着她皱眉的模样,长臂一捞,将她抱到怀里。

洛萨鼻腔里溢出不舒服的哼声,程殊慢悠悠地给她揉胃,边揉边说:“我们待会就离开。”

洛萨:“我们要去做什么事情吗?”

程殊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继续说:“原本9月1日我们和安立奎有场谈判,但因为爆炸被取消了。这几天塞尔希奥代替我出面重新约了明天,你如果没醒还有借口不去。但你醒了,没法躲过魔徒的监视。”

洛萨神色怏怏,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轻嘲:“看来我醒的不是时候。”

她想了想又问:“塞巴斯蒂安,你该怎么办?”

程殊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魔徒如今对他很不公平,也许还萌生了杀念。各方态度对他都算不上好,他该怎么办。

程殊没急着答,只慢悠悠地继续帮她减轻胃疼。

隔着薄薄的衣服,洛萨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他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按着她的肚子,渐渐消散了洛萨的不舒服。

程殊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到了她的心跳,下巴抵在了洛萨的锁骨上。

“砰…砰…砰”

那心跳速度加快,振得他手心不自觉地发麻,那微弱的震颤变得和他自己的心跳同频。

程殊咬着洛萨耳朵,懒懒地问:“你很担心我?”

洛萨感受着热气,背后一阵酥痒,摇摇头没说话。

“两件事。第一件,魔徒有个十恶不赦的小儿子,胆子极大,叫尤文。他最近终于离开了中美洲,现在在拉斯维加斯。我会找人抓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二件,安立奎欺负到你头上了,我很不爽。”

“他在附近几个国家至少有二十个窝点,我要炸一半走做你受伤的补偿。”

洛萨被他话语间的狠戾和杀气所震慑,她抬眸,轻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洛萨话音刚落,程殊的手机就振动起来。

黑色的屏幕上显示着“塞尔希奥”,他眉尾微挑,划过接听标志。下一秒听筒那边响起戏谑懒倦的声音:“别约会了,快下来。”

程殊笑骂一声,挂上电话,转头回洛萨:“显而易见,就现在。”

洛萨点点头坐起来,她利索地走下沙发,捞起女人给准备的衣服换上。

程殊走过去掏出钱包,环视一圈客厅,把现钞全部拿出来叠好压在花瓶下,留给房屋主人。

他眯了眯眼,看着穿好衣服光脚走来的洛萨,熟练地伸手将她抱起,推开了门。

那辆大众被炸成了灰,塞尔希奥又换了辆便宜的二手雪佛兰开,跟着加索尔坐在车里等到快不耐烦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转头一瞥瞧见了从狭窄楼道里抱着人走下来的程殊,他错愕地摘下眼镜,按了两下喇叭。

洛萨半费力地趴在程殊的宽肩上,他一手托着她的臀,一手拉开车门。

加索尔识相地从副驾驶底下掏出一双鞋子递过去,手指还比了个数:“老大,记得还钱。”

“……”程殊瞥他一眼,弯腰给洛萨套上鞋子。

加索尔翻手“啧”了声,继续解释:“我本来就没几个钱,放在旅馆里还给炸没了。”

说到这,塞尔希奥也出声了:“噢对,还有我的。我那医疗箱价值不菲,托人给我打造的,现在也被炸没了。这二手雪佛兰也要钱,你也记得给我。”

洛萨闻言猛地坐起,僵了半天想起没什么东西放在旅馆才放松下来。

她捞起胸前拉斐尔送给她的曜石项链,低头吻了吻。

她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把它挂在脖子上了。

车子启动,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体感并不好。

程殊接过平板,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上边的GPS图。

他挑眉,在海上一处码头画上一个圈,然后淡淡地说:“我提醒一下你,你去德国学医那几年的费用都是我出的。”

塞尔希奥气笑了,连连点头:“我去学医为了谁啊?也多亏你,我说了去加拿大学,你非得送我去德国,搞得我延毕多读了三年书。这钱你不出谁出。”

洛萨没忍住笑出声,在几人视线里捂住了嘴巴,悄悄看向窗外。

程殊听见她的笑声手指微顿,他嘴角跟着不自觉舒缓下来。

他划过屏幕信息,在通讯录“A”上又点了下,等待了一会那边还是无人接听。

程殊皱皱眉,低声问:“穆格人呢?为什么这几天打他电话都没信号?”

塞尔希奥摇摇头,说:“我忘跟你说了,他9月1日就离开萨尔瓦多了。”

程殊抬眸:“去哪里了?”

加索尔推了推墨镜,转身替塞尔希奥补充:“留了一批人在这边,听说是去布达罗亚了。”

程殊捏了捏鼻骨,有些疲乏。

“布达罗亚这几天局势不稳在打仗,他跑那里去干什么?”

塞尔希奥看了眼破旧的交通灯,踩下刹车,闻言对着后视镜里的程殊撅了半天嘴,眼神暧昧:“还不是跟你一样。”

程殊:“?”

塞尔希奥:“铁树开花了。”

第29章Chapter29·洪都拉斯

Chapter29·洪都拉斯

塞尔希奥的语气欠嗖嗖的,旁边的加索尔闻言下意识换了个姿势。

他戴着墨镜,往一边缩了缩,深怕程殊连带着自己一起骂。

下一秒,程殊“啪”地一下撂下显示屏。

他后仰靠在掉着牛皮屑的椅背上,细长的手指捏了捏肩颈,眼睛慢悠悠挪到了后视镜,对着塞尔希奥出声:“…有病?”

塞尔希奥听这语气反而笑得更加恣意,风流的眼睛里尽是戏谑,从兜里捞出一颗口香糖转身递给一脸茫然的洛萨:“妞,葡萄味的口香糖。”

洛萨愣了一下,拆开口香糖塞进嘴里,微甜的果味瞬间弥漫。

她满意地眯了眯眼,没忍住:“什么是铁树开花?墨西哥没有这种比喻说法。”

塞尔希奥瞥了眼还在倒数的交通灯,啧了声,故意往后伸出手挥了挥:“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洛萨不明就里,边嚼口香糖边往司机位凑。

直到塞尔希奥的手掌搭在她后脑勺,她撩起眼皮和那双灰调的眼睛近距离对视,才突觉有些不对。

她还没开口,一阵凛风忽然拂过脸庞,面前塞尔希奥的脑袋直接被一股猛力推开。

程殊眼眸涌上一股不耐,他警告意味地看了眼塞尔希奥,把洛萨往自己这搂了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在逗你,没发现吗?”程殊嗓音低沉。

洛萨摇摇头。

隔着车玻璃,交通灯打下的灯光变了色。

塞尔希奥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摸着脑袋一手握着方向盘,踩下了油门。

“你这手劲也太他妈的大了,一点也不留情啊。”

加索尔幸灾乐祸地耸耸肩,补了句:“老大力气还可以更大,下次犯贱可以再试试。”

程殊神情懒倦地逸出一声鼻哼,抬手撩了撩洛萨的下巴。

洛萨靠在他的胸膛,忽然想起刚刚的事,有些疑惑:“对了,你刚刚问…穆格?穆格是谁,为什么听起来是个德国人的名字?”

程殊:“猜得不错,他就是德国人,算我半个朋友。”

“他也在墨西哥吗?”

“不在,他常住地是欧洲。我跟他认识很多年了,但是见面次数不多。他不是魔徒的人,”程殊重新翻开折叠屏,往里头输入了一些密码,银蓝色的电子密码消失后一张照片弹了出来,“加索尔的那张照片应该没了,我这还有一张。”

程殊下颌微扬,将其递到了洛萨面前,她好奇地伸出手指把照片放大又缩小。

照片里的景象是中美洲的一处热带雨林,周遭密布的大树t直立入云,个个都至少有两人合抱粗。中间是一块已经被踩平的洼地,低矮的植物歪倒在边上。潮湿阴暗的木屋前,一群人分开站立着。

左右边明显是两帮人,左边那帮人穿着作战便服,配备着欧盟高级的搜索仪器和武器,胸前的标识是一串德文和灰熊图案。

他们簇拥着的领头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神色严肃,似乎拥有绝对的指挥权。他穿着黑军裤黑军靴,长腿跨踩在台阶上。一手提着枪,臂膀的肱二头肌鼓起,细碎的阳光照亮了他脖子上的青筋,看起来张力极强。

洛萨看到这指尖停下了挪动,极其震惊地抬头:“穆格竟然是个军人!?”

“嗯。他不是魔徒的人,他跟我不一样…”程殊失笑扶额,客观评价,“勉强算个好人。”

洛萨依旧有些错愕,她没想到一个墨西哥黑白两道通吃的华人会和一个德国军人有交集。

“他看起来好年轻。”她呆呆地开口。

程殊捏了捏山根,解释:“因为这是很多年前的照片了,穆格那时候还是个军校学生,刚二十。”

“那你呢?”洛萨继续问,“塞巴斯蒂安,那个时候的你是怎么样的?”

程殊缓缓抬眼,和后视镜里的塞尔希奥对视两秒。

他看见了塞尔希奥勾起的嘴角,思索了片刻,低低地回:“行尸走肉。”

这短促的形容落在了洛萨心头,仿佛程殊往日点燃的烟头落下了一截滚烫的烟灰,把她此刻烫得一抖。

她嘴唇张开又闭上,几乎要抑制不住身体没来由的颤抖。她眼神飘忽,果然在照片右上角最角落的地方看见了满脸阴郁的程殊。

洛萨愣了秒,不自禁地伸出食指抚摸冰冷的屏幕——

程殊坐在了木阶上,大腿上放着把沉重的机。枪。他当时留着寸头,眼下青黑,薄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看起来极为凶戾。他指着另一个有些狼狈的德国男人,在听穆格说些什么。

这是洛萨第一次看见二十出头的程殊。

被储存多年的照片放在今天依旧高清,她能感受到当时的程殊精神状态不算很好,甚至有些让人觉得可怕。

“你们在说些什么呢?”洛萨轻声问。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关于卡尔的事情,”程殊懒懒说,“就被我指着的那个男人,他做任务时出了点事,我救了他一命。”

洛萨抿抿唇,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她心情低落地盯着照片里程殊的脸,却觉得有些熟悉。她费劲地回想着,莫名觉得以前自己也许在哪里见过程殊……

塞尔希奥换了个档位,忽然插话打断了她的思路:“真好,当年你怎么就没有这耐心跟我解释?”

沉重的氛围被缓和,洛萨“扑哧”一下笑出声。

她摇了摇脑袋,没再去想事情,看向了窗外。

塞尔希奥顺带瞥了眼精神不振的加索尔,伸手打开了音乐。

音响设备陈旧,泰勒斯威夫特的歌声卡了好几下才传出来。

“不是,你困什么?”他不解地抱怨,“你这几天也没干什么事情,现在车也不是你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加索尔把滑下来的墨镜往上戳了戳,懒倦地换了个姿势:“不好意思,没办法帮你,我是瞎子。”

塞尔希奥:“……”

程殊收回仪器,皱着眉听两人拌嘴,出声问:“还有多久到地方?”

塞尔希奥撇撇嘴:“别急。”

洛萨看向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象,接话:“我们这是要去哪呀?”

程殊摸了摸腕骨上的佛珠,淡淡地说:“加勒比海,和安立奎的会面安排在了游轮上。”

洛萨闻言叹了口气,强行忍住了先前在女主人家对程殊说过的话。

她努力不去想这些紧张的事情,扯开话题:“这歌很好听,非常流行。”

程殊略带疑惑地“嗯”了声,陈述:“我没听过。”

她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色,沉默了秒,解释:“这首歌叫Lovestory,很适合求婚。”

歌曲缓缓步入熟悉的部分,她跟着哼唱起来:

【罗密欧,带我去一个我们能单独相处的地方吧】

【我等待着这一天,只有逃离才能让我们摆脱束缚】

【你会成为王子,而我也将会是公主】

【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亲爱的,你只需要答应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塞尔希奥也跟着哼出声,夸洛萨:“你唱得很好听,比我在国外遇到的一些歌迷唱得还要好听。说起来,我之前还去看过一次她的演唱会,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底下会有很多情侣求婚。”

洛萨点点头,回:“我知道。”

她眯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跟唱,忽然耳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洛萨抬头略过程殊如雕塑般流畅精致的下颌线,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

听见他低缓地问:“你也喜欢这样的求婚方式吗?”

第30章Chapter30·洪都拉斯

Chapter30

洛萨犹疑了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怔愣地盯着那双眼睛,耳边浪漫欢悦的歌声逐渐模糊。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吸进了一圈惊人的漩涡里,几乎无法抵抗地悬浮沉溺。

洛萨猛地深呼吸,确认了好久程殊的意思,才发现他竟然真的没有任何玩笑意味——

他在询问她关于“求婚”的想法。

加索尔和塞尔希奥都识相地噤了声,狭小的空间里所有人都在等待洛萨的回答。

洛萨长睫如蝶翅微颤,过了一会,声音极轻说:“塞巴斯蒂安,其实我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程殊伸手捏住她的后脖颈,轻轻摩挲,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脖子后微砺的质感惹得洛萨头皮酥麻,不自主地发软往后靠。她感受着男人掌心的温度,手指悄悄蜷缩在了一起。

洛萨突然觉得有些羞耻,声音越来越低:“不死鸟抹杀了我的幻想,父母荒谬错误的感情让我对家庭也没有任何向往。我从来都看得很清楚,我不会有那一天。你是第一个把我当成正常女人的人,而我只是…”

“洛萨。”程殊突然接过话茬。

洛萨有些偏执地还想再说,他明了地打断了她的自卑:“你只是你自己。”

他的姿态依旧高高在上,这会儿的语气也算不上亲密,却瞬间让洛萨安静了下来。

程殊按下车窗,只留了两指宽的缝隙。外头闷热的风往里头钻,洛萨被吹得颧骨有些痒,她挥开碎发,脑子清明了一点。

他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在离开蒂华纳的那晚,你哭了。那时候我告诉你,你属于我,我的人必须被尊重。现在我重新说一遍——你其实属于你自己。”

“往事皆尘埃,你是你自己的主宰。自卑这个词,我不喜欢它出现在你身上。”

“大胆些,就像当初你敢跟哈维尔对峙。”程殊凑近她耳垂,撩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把玩,声音沉到只有两人能听见,“就像第一次见面,你露骨大胆地挑逗撩拨我那样。”

洛萨呼吸声逐渐加重,半天没有动。

她像是在思考什么,紧绷的肩膀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过了会,程殊反手从衣服里摸出一根烟。

他低头掰过洛萨的下巴,无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只让她微微张嘴将烟含住。

然后又拿出了个塑料壳的新打火机,“咔咔”按了好几下,点燃了火,手掌围着风,垂眸帮洛萨点燃了烟:“抽烟。”

塞尔希奥和加索尔都有些错愕地抬眼看后视镜,连带着洛萨自己都惊住了。

她能猜到这大概是程殊第一次亲自为人点烟,手指顿了秒才捏住烟,慢悠悠地吸了第一口。

猛烈的烟味倏然钻进嘴里,洛萨不适应地瞥开,低头咳了好几下。

过了会她指着比之前要劣质很多的打火机问:“塞巴斯蒂安,你怎么换了个打火机?”

程殊握着它甩了两下,往自己嘴里也叼了一根烟。顺手点燃,两颊微凹,深吸一口缓缓说:“那个坏了,在修。”

他闻着烟味把窗又往下调了高度,外头的热气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吹散后座拢聚着的烟雾。

洛萨模仿程殊,生涩地抽着烈烟,试图习惯它的味道。

半天才无厘头地说:“喜欢。”

空气安静了一秒,她转头对着程殊继续说:“塞巴斯蒂安,我说我喜欢。”

程殊直接坐了起来。

他掐着烟嘴,侧过脸吐出一团烟气,伸手t抽出洛萨嘴里的烟一起摁灭,随手扔在了车前座的锡制易拉罐里。

抚摸着洛萨精致的下巴,语气满意:“我听到了,你说你喜欢这样的求婚方式。”

洛萨闻言伸手搂住程殊的脖颈,像头野蛮的小兽,噬咬着他的皮肉来宣泄说不清楚的情愫。

明亮的阳光照亮了一个个吻痕。

程殊抬手摸了摸余留她温度的红痕,哂笑出声,阻止她还想继续的动作:“不能再咬了。”

洛萨皱眉抬头:“为什么?”

他把她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你忘了刚刚才说的,明天要去谈判,再咬就遮不掉了。”

洛萨悻悻地抹了把嘴,回:“抱歉。”

车子颠簸地行驶在路上,等到达目的港口附近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程殊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提箱拎回了房间,扔在桌上,输了密码将它打开。

然后从里头搬出一块巴掌大的屏幕,瞳孔解锁进了资料库。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小,他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阅关于尤文的资料。

过了会,“咔擦”一声,厕所门被洛萨旋开。

她脑袋上搭了长长的白浴巾,身上带着很重的水汽,赤脚踩在瓷砖上走了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塞巴斯蒂安,在看什么?”

天气闷热,程殊早就脱掉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好看的肌肉。

她擦了擦头发,把浴巾扔在桌上,侧过身子搂住了程殊劲瘦的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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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萨发梢的水顺着程殊的小麦色胸膛滑下,从极致的人鱼线坠入他的裤带,消失不见。

他也不烦她的存在,反而放大了显示屏里尤文的照片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洛萨伸长了脖子,想要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半天也没成功。

只好换个姿势,仔细打量后轻声说:“虽然以貌取人不是正确的,但…我觉得这个人应该脾气不算好。以我以前见过的男人来说,他这种长相类型的人大多数都比较谨慎,不是小心那种褒义,是贬义词,甚至可以说是很多疑…”

“这个人就是尤文,魔徒的大儿子。他继承了魔徒的谨慎残暴,”程殊鼻腔里逸出一声笑,他点点头说,“也许还有长相。不过这是猜测而已,集团上下几乎没人见过魔徒的真面目,只有他的贴身管家和尤文替他出面。”

洛萨难以理解地皱眉,突然想起了金毛曾说过的话,沉默两秒试探地说:“所以当时巴布罗说,你们都在争二把手的位置,因为可以在年末见到魔徒真面目,那将是莫大的殊荣。但是塞巴斯蒂安,你…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程殊倏然偏头,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洛萨。

她紧张地提起了心,眼皮子连着眨,默默和程殊对视。

就在洛萨以为程殊又要发火的时候,却没想到他忽然“嗯”了声。

淡淡的一声,像是打开新天地的钥匙,让她惊喜地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像坦白,像承诺。

她抑制不住地发抖,强行压下了嘴角的弧度。

过了会,她问:“上次你说,尤文已经在拉斯维加斯了,那你要怎么抓他?”

程殊眯了眯眼,刚打算解释,忽然一通卫星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接入手提箱里的其他设备,黑屏闪了又闪,一张欧洲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对面的男人金发蓝眼,满脸疲乏,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有事找我?”

洛萨愣了秒,脱口而出:“穆格?”

画面中的男人两眼微眯,这才注意到洛萨的存在。他往后靠了靠,目光逡巡在程殊和洛萨之间,半天极为戏谑地勾起嘴角应下称呼:“我是。你是谁,塞巴斯蒂安的女人?”

洛萨回头跟程殊对视一眼,然后解释:“我叫洛萨,他跟我提起过你。”

穆格回应的话被电磁音代替,卡顿得模糊不清。

程殊蹙眉,语气有些嫌弃:“什么破网。”

“啧,”穆格撩起袖子,等网好了点才悠悠地说,“我在卡尔的别墅,附近在打仗。”

过了会,他抬眼评价程殊:“衣衫不整。”

程殊:“……”

洛萨见两人来回呛嘴这样子觉得好玩得不行,但是还是聪明地去了阳台,给两人留空间。

夜晚凉快了不少,但吹不到海风,也算不上舒服。

她散开自己的头发,等着干透,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拨弄着程殊送给自己的表。

隔着一层厚玻璃,里头相谈甚欢——

两人语气都很慵懒,气场却不相上下的强大。

程殊先是提起了尤文的事情,让穆格在北美的势力帮衬着先把他扣押下来。

然后聊了些题外话才扯到正题。

程殊盯着那张骨相偏冷的脸,话里有话:“听塞尔希奥说,你是因为一个女人赶去的布达罗亚。”

穆格眉梢抬起,语气里带了几分笑:“他消息挺灵通。”

“前几天她有危险。”他摸出一根烟点燃,没头没尾地又补了句,尽是宠溺,“昨天她生日。”

程殊挑眉,往后靠,手臂懒懒搭在木椅背上,只说:“所以为了她违抗父命?”

结果穆格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话语嚣张:“违抗父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殊默然,过了会缓缓开口:“你很爱她?”

对面撂下烟,挪开摄像头。

程殊看到了一个很瘦的女人站在了不远处,然后下一瞬间屏幕旋回了角度。

穆格的正脸遮住了屏幕,郑重地回:“很爱,不出意外会结婚。”

程殊有些诧异穆格的坦诚,下一秒听见穆格调侃的语气:“不如来说说你自己。”

“你为了计划这么多年没有跟哪个女人相处过,怎么,你爱上那个拉美女郎了?”

程殊闻言看向阳台上身姿曼妙的洛萨,安静地停住了。

她湿哒哒的长发披在背上,用着他送给她的表数着什么东西。

星光熠熠,洛萨突然回头看见了盯着她的程殊。她神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鲜明起来,故意地对他飞吻。

房间冷调的灯光模糊了程殊眼中的情绪,他看着洛萨低笑出声,回过头来回穆格:“我从不说爱。”

穆格敷衍地拍了两下手掌,耸了耸肩说:“行,你厉害,还有什么事?”

程殊撩起眼皮子,很正式地回他:“八年前,我在雨林里救了卡尔一命。你曾说我救了你兄弟,所以你给我一个回礼——一个要求,我说什么都可以。”

闻言穆格神色也正了正,然后听见程殊说:“我现在用掉它。刚刚那个女人,你保护好她。过段时间我把洛萨在这边的一切斩断,你接她去欧洲,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穆格错愕了一秒,反问:“这么多年憋着不用的要求,给她了?”

程殊收颚点头,下颌线紧绷着:“我会把积蓄给你,你在那边给她铺好路。学校、住处,或者这些年她没有感受过的其他正常生活,全都补给她。”

这种决绝几近是托付的态度让穆格猛地皱眉,他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你那边真的不用我帮忙?”

程殊摇摇头,坦然地回:“不用,你别沾上这些泥巴,我要对过去做个了结。”半天,他像是终于感受到了快感,笑着说:“你记得你的承诺,我就这一个要求。”

穆格尊重程殊的选择,把烟摁灭,答应下来:“等过段时间你跟我一声就行。”

倏尔,他笑出声。

程殊不解地看去,声音低沉地问:“笑什么?”

穆格摆摆手,笑得那张痞帅的脸都模糊起来:“老子笑你从不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