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解释,她低垂眼眸观察无衣身上这身礼裙,眉毛一扬,后退半步看完无衣全身,做出评价,“……很漂亮。”
“不要突然这样评价啦,心里知道不就行了吗。”无衣有点尴尬,伸手想要敲打,被密瑟尔给敏捷地躲开。
萝莉血魔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提着女仆装的裙摆在无衣身边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密瑟尔开口说道:
“这件衣服是朱丽叶给你做的吗?好像是专门给无衣你设计的一样,挺不错的。”
“…………”
无衣沉吟片刻,摇摇头。
“不,不是朱丽叶做的,”
“这是伊丽莎白给我的,说是朱丽叶以前很喜欢的礼裙,而且——”
话音未落,密瑟尔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惊愕惊讶与怨恨中变化,但这份感情并非投在无衣身上,而是全部倾泻于“伊丽莎白”这个名字上,萝莉血魔沉默不言,在她心目中,伊丽莎白与弗朗西斯霍华德一样都代表着初代种,她记忆中四百年前杀死母亲赫卡忒的就是那几名初代种,伊丽莎白自然而然地处在密瑟尔怨恨的风口浪尖,与其他几名初代种一样,都被密瑟尔给深深地恨着。
“……这件衣服,是她给你的吗?”
密瑟尔的声音变得冰冷凶狠,无衣不敢说谎,老实回答,“是、是啊,因为弗朗西斯派人监视了我,要想参加宴会又必须……所以就……”
“所以她就用花言巧语欺骗你,想要让四百年前的事件重演,以此来达成初代种们的愿望?”
萝莉血魔言辞激烈,语气不容辩驳,无衣连忙跟密瑟尔解释,“不是的,你听我说……事情不是密瑟尔你想的那样……伊丽莎白说她没有——”
“她没有?她凭什么说自己没有?”
“就算她没杀我妈妈,又有谁能证明那天晚上她没动手!?”
“能证明的人都是初代种!就连她自己也是在寂静城屋顶的初代种之一!”
“就凭一张嘴,就想从这把黑给说成白?别开玩笑了!!”
“初代种们都是这样!”
密瑟尔大声叫道,无衣愣愣地听着,“密瑟尔……”
“我恨他们,他们都是凶手!全都是!”
“他们沆瀣一气,只为利益而活,为了地位与利益不择手段!”
“骗了我妈妈,到现在还想骗你,从他们嘴里就没说出几句真话!”
她的情绪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失控过,因为四百年前的那件事,密瑟尔对初代种的恨意一并连带到了伊丽莎白身上,作为后辈的她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伊丽莎白那个孤独了四百年的女人也没有机会说出来,因为这件事被严格保密,所以密瑟尔恨着伊丽莎白,恨着所有初代种,才会做出刚才那样愤怒而有失偏颇的发言。
但是无衣很清楚:
伊丽莎白不能认,也不敢认密瑟尔这个亲生女儿。
知道密瑟尔是她与赫卡忒所诞下的子嗣的人只有龙族公主列奥卡尼娅,当年她求着列奥卡尼娅带走密瑟尔,为的就是抹除密瑟尔与自己所有可能的血缘关系,这是为了保护密瑟尔。
这个女儿是赫卡忒利用星界生命本源与自己诞下的后代,无论是谁都在觊觎着密瑟尔体内流淌的血,就像无数人都在为了力量和生命而追求纯种鬼血一样,而这么多年过去,四百年那件事的见证人只有几名初代种,即便伊丽莎白亲临也是百口莫辩,更会显得她的辩驳苍白无力,在密瑟尔眼里,伊丽莎白频繁地接触自己母亲赫卡忒为的就是用花言巧语来欺骗,就像今天给无衣礼裙与宴会邀请函一样,为的就是利用无衣把自己逼出来,重现四百年前初代种围攻【血夜】赫卡忒的场景,无衣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无奈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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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洗手间外传来一阵声响,无衣听见了少女的呼喊,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糟糕!密瑟尔刚才情绪失控的喊声难道被人听到了吗?!
无衣惊恐地抬头朝洗手间门口望去,可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那表情焦急的娇小初代种,——正是被密瑟尔所怨恨着的那人,初代种【绝命】伊丽莎白。
七、相见·III
“由美子!你在里面吗!?”
“刚才是什么声音?是不是你在跟人吵架?”
伊丽莎白人未至而声先到,在洗手间外焦急地说道,这处洗手间外有一条补妆用的盥洗走廊,从声音来看她应该已经在盥洗走廊上,正在朝女厕所这边快步走过来,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病弱哮喘的初代种,经过无衣的诊治后伊丽莎白已经恢复如初,可四百年的孤独与痛苦顷刻间被无衣给扭转,加上那个欺骗了自己的“丈夫”,更令伊丽莎白倾心于这个化名由美子真名源无衣的鬼人医生。
无衣说是要来洗手间,可伊丽莎白知道无衣没有补妆的需求,只有可能是喝太多酒想要尿尿,但等了一会儿没见着无衣回来,伊丽莎白有点担心无衣是不是没找到洗手间,便悄悄摸过来看看,结果就听见洗手间里响起另一个像是在大声吵架的声音,到底是谁在跟无衣吵架?难道是隔间人满无衣憋不住了尿在外面?
伊丽莎白打开女厕所大门,一边焦急地呼唤着,一边朝门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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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衣站在厕所隔间门口,正朝自己的方向望过来,表情惊恐,在那医生白色精致礼裙的鬼人萝莉面前,站着穿女仆装与无衣身高相仿的血魔,背对着自己,伊丽莎白看不清她的脸,只能从褐发辨认出似乎是个三代种或者四代种——
可是,在看到她的侧脸时,伊丽莎白微眯的双眼猛然瞪大,双脚骤然凝固在防滑地板上,一步也迈不动,原本在喉咙口马上就要冒出的指责被她硬生生咽进肚子里,本来伊丽莎白还以为是无衣在跟打扫卫生的女仆吵架,可这女仆的侧脸却有七分那个人的模样,加上她站立的姿势和动作,俨然就是她的翻版,“伊、伊丽莎白!?”无衣惊愕地叫道,“你怎么突然就……这是……”
比起好像明白了什么的伊丽莎白和沉默不言面如冰霜的密瑟尔,无衣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该劝伊丽莎白还是劝密瑟尔?又或者谁都不劝?
这问题就像妈和老婆掉水里要救谁是一个道理,但一般都会救妈。
“……”
听到无衣的声音,密瑟尔侧目瞥了一眼呆在厕所门口的伊丽莎白,眼神凶狠得能杀人,比起密瑟尔的恨意,伊丽莎白的表现却要更加明显些,在密瑟尔侧目一瞥的同时,伊丽莎白已经认出了她的脸与五官,数百年没见过的亲生女儿出现在自己面前,娇小的初代种无法抑制来自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试探着朝密瑟尔伸手,却又在伸到一半时缩回去,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密瑟尔,这是当年在精灵之森生下她时为她取的名字,借“弥赛亚”之意,希望密瑟尔将来能成为像救世主弥赛亚那样伟大的人,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成为血族震古烁今的限界真祖,可这份力量却也带来了极大的代价。
伊丽莎白最后一次见到密瑟尔是三百年前,她在朱丽叶的陪同下前去寂静城参加审判庭例会,途中见到了正在接受再教育的密瑟尔,——那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女儿,心中早已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恨,甚至是仇恨,她知道密瑟尔恨着自己,伊丽莎白不愿让密瑟尔陷入仇恨的旋涡,便再也没离开过爱丁堡。
也再也没见过她。
“……我先走了。待会儿行动的时候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密瑟尔正视着无衣,克制住对伊丽莎白的恨意,尽量让语气显得温柔,似乎这份温柔只在无衣面前释放,说完,密瑟尔转身便朝门口走去,视线没有往伊丽莎白身上挪去,反倒是刻意避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