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着急的时候,总能想起一些平日想不起来的东西,我突然回想起被窝里那个银色的小脑袋,想到这的时候,我顿住了,看向客厅。从昨天起,老沈的反应开始变得很奇怪,现在也不紧不慢地喝着红茶,讲道理,就算她对这事再不上心,这反应也有点太淡薄了些。
我越想越可疑,于是我从房间里出来,看着老沈,斟酌言辞,这时候我应该开口去问,却也没问出口,某些事,我隐隐约约也有了答案。
老沈也没吱声,侧过银色的脑袋,淡淡道:
“这红茶英国进口的,喝吗?”
就算这红茶是爪哇国热带雨林进口的,我这时候也没心情喝了。
我迟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我说:
“玉是不是你拿的?”
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客厅就此静了下来,老沈垂着眼睛,双手端着镂金陶瓷杯子,半杯酒红色的红茶袅袅升起蒸汽。
见她一直没说话,我刚要继续问,就听见她淡淡道:
“是。”
她突然承认了,这倒是让我愣了好一会儿,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端起陶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红茶,那副懒得说话的样子,在我眼里有点像个生气的小孩,梗着脖子犯倔。
其实老沈也是这块玉的受害者,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变成了女孩,就算是她拿走了这块玉,我心里都无所谓,但只不过当下的受害者有点多,龙哥,明海,老韩,黄立,这些人的人生轨迹都因为这块玉改变了,我想,既然这玉属于我,怎么也得给她们一个交代。我说:
“那你还给我。”
老沈没做声,拎着镂金陶瓷茶杯的杯把,慢悠悠地喝着红茶,她垂着眼睛,说:
“我还你,我留着这东西干嘛?但我对这东西挺好奇的,只是看一看,过会儿就给你了……等我喝完茶,一会儿我陪你去市场,陪你把鸡血买了,再顺便送你把桃木剑,我掏钱,你留着镇宅吧,怎么样?”
这话的语气说不上来的怪,语气没什么波澜,说的话却有点像是嘲弄。
我没往深处想,既然她准备把玉还给我,那我也就放心了,站起来,叹了口气,说:
“那你喝吧,什么时候喝完了,咱就走。”
老沈没做声,她捧着的陶瓷杯子在茶几上放下了,然后她盯着茶杯发呆。
我拿着手机进屋,一回头,就看见她呆呆地低头,看着杯里升腾而起的白色蒸汽。
老沈的红茶喝的很慢很慢,我心神不宁地坐在床上,看了好几条B站推送,等看累了,我按返回键,都退不到主页了,她那边还没完事儿。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打开房间门,见客厅里空空荡荡的,老沈早就不在客厅了。我愣了一会儿,刚才在床上坐着,也没听见开门的声音,老沈应该还在家。我找了一会儿,果不其然,老沈正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我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老沈正坐在电脑面前,开着一把吃鸡,桌子上放着吃了一半的薯片,旁边还有喝了半瓶的可乐,也不知道她坐在这玩多长时间了,我那块玉的事儿,她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
第一百八十章:
我没有叫她,在她身后掐腰看了一会儿,这时候老沈还在决赛圈,打扰她不太好。她从昨天起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路也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不在焉,此时打游戏的时候也一样,这会儿对面山上有人封路,老沈估计准备扔烟雾弹,掏出来烟雾弹丢过去,结果弹到树上,又弹回来,居然把自己炸死了,还带上了一个无辜的队友。
这回不仅老沈愣了,我都愣了,她对着语音苦笑着说扔错手雷了,摘下耳机,看到了身后的我。
我俩一声不吭地对视了一阵,我率先开口发话,说:“这都快两点多了,咱走不走了?”
老沈沉默地看了我一阵,重新戴上淡蓝色的包头耳机,淡淡道:“等一会儿的吧,我今天有事,前段时间重新开播,现在跟水友开黑呢,估计要一阵时间。”
等什么再等,早办完事儿早利索,等墨迹到晚上,这市场关门,然后又得等到明天,我苦笑道:“咱快点的吧。”
老沈没有回头,只露出小半个银色的脑袋,轻声说:
“知道了。”
我还得等老沈跟水友打完,这一下午的时间我不知道刷了多少条微博,看了多少条知乎,看了多少个B站视频,看的手机都烫了,后来等的受不了,就去问老沈。
她一直在房间里打游戏,不管我怎么问,她都说跟直播群的水友打游戏,没时间,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就是不准备走了。
她家在郊区,我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走着去市场,再加上我不认识路,自己走能到后半夜去,可这总是这么等也不是个事,大概到了下午五点左右,那几个水友应该也下线了,我去房间里找她。
到了她房间,我发现那几个水友早就不玩了,她在那自己开单排,这回我急了,说:
“咱能不能走了?过会儿市场真的关门了,还得等到明天?再去你家住一宿?家里几个人都饿着呢,我得回去给她们做饭吧?”
见我真的急了,她无奈地站起身来,但也没立刻走,还要磨磨唧唧地收拾了一下桌子,又说要补补妆,对着镜子随便涂了点芦荟膏,这才站起身来,她说:
“那走吧。”
等我跟老沈下楼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去。老沈家门口,那条不知通往哪里的柏油路连着天边的夕阳,打红了整片静谧的松树林,这时候已经晚上六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市场就关门了。
其实从上车的时候我就有点预感,果不其然,开过郊区,车子到了城里,又开始七扭八歪地瞎转,我感觉我有生之年到不了市场了,眼见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我苦笑道:
“大姐,你能不能别玩我了,咱直接正儿八经地往市场开,不好吗?”
这时车子到了一处无人问津的小巷,这估计是在城北那片的纺织厂,别说她,我都没来过。
她挂了倒档,轻声道:
“好。”
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外面的路灯光冷冷清清,对面是一片小公园。这儿我记得,在以前跟龙哥去隔壁城的游乐园时,当时我推着她到了这个公园,一起等老沈的车子。
一旁的车门打开了,老沈下了车,在车灯中往小公园走去。
我整个人都无奈了,把脑袋探出车窗,问:
“你又要去哪,这是市场啊?玉看够了没,什么时候还我?”
车灯光中,老沈揣着牛仔短裤的口袋停了下来,微微转过头,齐耳短发随着向后摇晃了些许,脸上古井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