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过会儿才就上了，一碟蔬菜沙拉，四碗酥皮汤。老沈期间一直玩手机，也没动眼前的菜，我吃了几口蔬菜沙拉，听见老沈她爸笑了笑，说：
“小陆啊，你跟小沈是一个高中的，对吧？”
我点点头：“对。”
她爸神色怅然，没有说话，低下头，用汤匙喝汤。片刻后，说：“小沈以前爱玩儿，不爱去上学，那时候我觉得不顾正业，现在她也赚点钱了，光靠播打游戏赚的，还赚了不少……现在这个世道啊，真看不懂了。”
老沈直播间动辄百万人播放量，这事儿我还是知道的，也算个大主播了，赚的钱肯定不算少，我也只得讪笑。她爸若有所思，说：“以前我觉得不顾正业，既然现在她能养活自己了，以前我们爷俩因为这事儿没少吵架，也确实是我做错了。”
这话像是有点弦外之音，我也说不上什么，只得陪着笑。她爸又说：“所以以前给她送到了公立学校，让她住宿舍，准备磨练磨练她，听说当时还跟你住一个寝室，小沈不懂事，也承蒙你照顾了。”我连连摆手：“我可什么也没干。”她爸看着我的眼睛，笑了笑：
“结果好端端一个大小伙子，毕业之后，怎么就能变成个女孩儿了呢？”
心里虽然忍不住一沉，我自觉脸上没表现出什么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爸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大夫说的什么荷尔蒙分泌，什么器官什么形变，还说这事儿赖遗传，可能打娘胎就是个姑娘，出生后因为什么毛病，变成了个男孩儿……我也听不太懂。”
我一听心里一安，好在这沈父有点背景，医院里的人估计不敢说自己看不懂，强扯些有的没的，给圆过去了。
她爸拿着汤匙，脸上微笑：“可是就我家孩子一个也算了，老刘家的儿子跟你走得近之后，怎么也变成了个女娃了呢？”这话一说完，脸上的微笑便逐渐沉了下去。皮虽然笑着，脸上愣是看不出任何笑意。
我闻言，也做出一副茫然表情。偷偷看了眼老沈，她还在低头玩手机，像是对这谈话漠不关心一样——我心里默不作声地找着对策，今天她爸找我，大概是做过一番调查，心里起疑了……那我还怎么跟他说这块玉的事儿？我说我有一块玉，碰了的人都能变成女人？往上面追溯，能追溯到一个叫丞子的古人写的见闻？
这话不能这么说，说出去也没有人信。我苦笑道：“我以前跟老沈玩的挺好的，也一起打过游戏，后来这事儿挺仓促，当时我也吓了一跳……刘任锋是我刚毕业那阵认识的，关系也不错……至于她俩怎么变成的女人，我感觉这还是交给生物学家吧，您不懂，那我高中毕业的学历，更不懂这些。”
她爸拿着汤勺，也不喝汤，眯着眼睛，眼里也说不出是笑意还是什么，就这么看了我一会儿，又埋头喝汤，笑着说：“那更白扯，你高中学历都不懂，我当初中学没毕业的，更不懂了，哈哈……”那旗袍小姐姐去而复返，托盘里摆着一瓶红酒，几瓶说不上牌子的啤酒，她爸说：“喝酒！你能喝多少？”
我微笑道：“上多少就能喝多少。”
她爸笑着点头：“好！好小子！”说着启开一瓶的，要给我倒酒。我双手端杯子，毕恭毕敬地接了，她爸自斟自饮，我也喝了一口，这啤酒估计不是啤的，不苦，没有酒花味儿，但也带汽，里面有种杏仁和什么水果的味儿，喝不出什么度数，但有后劲。
老沈这时候不再看手机，抬起眼睛瞥我一眼，说：“你少喝点。”
我喝了半杯，苦笑：“喝不多，我又不是你。”
老沈闻言，白了我一眼，不再玩手机，默不作声拎起刀叉，开始吃蔬菜沙拉。
后来陆陆续续又上了一些菜。那牛排放到我面前，我吃了一口，就是大块牛肉。以前老听说牛排的大名，光看名字，我还以为是一大块牛排骨，结果上来就一小块，而且烤的时间大概有点长，八分熟的话，按理来说不算全熟，但我还是有点咬不动——这牛排放到她爸面前，动都没动一块，专心吃别的菜了。姜还是老的辣。
老沈终于不再玩手机，准备吃些东西。但她只吃蔬菜沙拉，先前的酥皮汤一口没动，她吃东西的时候，脸距离碗很近，能看见长长的睫毛，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像是只兔子。后来杏仁豆腐上了，她又开始吃杏仁豆腐。按理来说，以前的老沈肯定吵着要喝酒，她虽然不会喝酒，但很喜欢喝——可能今天她爸在这，她也没提要喝酒的事儿，只有我跟她爸推杯换盏，期间，她爸总是若有若无地问起老沈以前的一些事儿，我也对答如流，谈笑风生之际，她爸愣是什么话都没套出来。
她爸总是怀疑老沈变成女人是我干的——自己家的大小伙子突然变成男人，她爸又是老来得子，虽然她家里家教很好，也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可该搞清楚的事儿还是要搞清楚，这套话自然也是理所当然。老沈她爸看起来不大，皮肤白皙，除了眼角的皱纹纵横交错，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奔五十的中年人，反倒是总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按一些小女生的话，叫做雅痞——想来老沈他爹年轻的时候，也是祸害过一群小姑娘的情场老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她爸开始啥也没问出来，到后来索性不再勉强，开始聊一些家常——来的时候就临近薄暮，这时候晚上十点，快夜深了，西餐厅应该是打烊了，但到现在都没有服务员提醒。后来就是上酒，也不上菜了，我没喝怎么样，这位老先生的舌头已经大了，本来皮肤就白，酒后脸红起来更加明显。沈家的酒量果然一脉相承。
一盘蔬菜沙拉已经吃完了，老沈又开始玩手机。老沈的妈妈不愿意睡得太晚，方才跟我聊了几句，也走了。桌上摆着五六个酒瓶，我权当喝饮料，这酒挺好喝，但度数真不怎么样。又喝光了杯里的酒，老沈她爸站起来，勾我的肩，舌头明显有点大了：“小伙子，你，你会抽烟不？”
被勾着肩膀，我苦笑道：“会。”
她爸大手一挥，颇有种千万军马听我号令的豪情：”走！出去抽烟！“
我又看了眼老沈。三楼的灯显得昏暗，桌子上亮着几根烛台，烛光映在她银色的瞳孔里，她依旧玩手机，没有说话，也没什么表示。我只得站起身来，她爸笑嘻嘻地勾着我的肩膀，往外面走，像个小孩儿，我只得苦笑。老先生回头吆喝一声：“小沈！我俩下楼抽根烟，嗝，马上回来！”
老沈抬起眼睛瞥他一眼，又继续玩手机，当是答应了。我被老沈她爸勾着肩膀，走向电梯，脸上带着苦笑，心里却清楚的像明镜——
这位老先生，有一些话要跟我说了。
第两百零一章：
我跟老沈她爸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云薄星稀。老沈她爸勾着我的肩膀，醉醺醺地下了台阶，他下台阶的时候有点踉跄，我忍不住扶着他的身子，免得他摔了，老沈还得找我拼命——老沈家的酒量果然一脉相承，我这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想：“也不知道老沈妈能不能喝。”
老沈她爸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很没形象地坐在酒店的台阶上，从怀里摸出一盒烟，递给我：“来。”
我接过，发现她爸抽的烟还挺接地气，烟盒是喜庆的大红色，再一看，红双喜。她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午参加一朋友儿子婚礼，人家发的。”
我也只得赔笑。
红双喜这烟在我以前经常抽。六块钱一盒，入味不是很呛，纸味也少，我抽烟的味觉异于常人，不知怎的，我总能从这烟里抽出一股草莓味，心作腹诽，我也跟他爸并排坐在台阶上。到了晚上，街道的车也少了，偶尔驶过一辆，说不出是轮胎压路面的声音还是风声，颇显萧瑟。
她爸抽烟的时候很慢，不像我还带着学校里的习惯，抽的飞快。就好像抽慢了一点，随时都会有个人从角落里窜出来，一把夺过我的烟，让我写检讨。抽完了这支烟，我又从怀里掏出烟盒，刚叼一根，他眼神有点飘忽，看着远处的马路，问：
“小陆啊，你觉得小沈这孩子怎么样？”
这话问的不太对劲，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按理来说，我跟老沈并没有谈恋爱，更别谈要结婚，所以我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见她的家长。我也不知道老沈背后跟他说什么了，只得平静道：“我觉得挺好的，为人处世方面挺仗义，什么事儿都能跟她说。”
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老沈她爸叹了口气，终于把烟头一扔，扭过头，问：
“你对小沈有没有意思？”
这话可以说必杀了，我一时间一怔，看着她爸，半天没说出话。她爸倒是表情认真，我打了个哈哈：“叔，这是啥意思，就是正常朋友，你还要把沈以灵嫁给我不成？”
她爸说：“对。”
我一听就愣了：“啊？”
她爸坦然地看着我，面色在灯光底下显得白皙，这时候给我种错觉，仿佛刚才的醉酒都是装的一般。他说：“所以问你嘛，问你对小沈有没有意思，要是两情相悦，那就趁早把喜事儿办了。”
我愣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开玩笑，看着她爸半天，讷讷地说：“叔，你是不是逗我玩呢？”
她爸嘿嘿乐了，说：“我怎么就逗你玩了？我现在像逗你玩呢？”言语里的意思拿捏不准。
我说：“叔，小沈以前是个男的。”
她爸盯着我看了半晌，拿出一盒烟，点上，说：“过不去这个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