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天底下,也少了一个名为李珏的世家公子爷;少了一个曾为武周女帝冲锋陷阵的无名将领,多出了一个形同枯槁、神经质的白发疯子。
只是,此后无论是谁,都不能在他面前再提起西魏、提起西岭、乃至于提起‘徐’这个注定了会令他世世代代、永生永世都恨之入骨的姓!
第二百二十六章 温辞,来向魏王讨碗酒水!
如此一来,满意了吗?
自她以武周女帝的身份,当众自刎在金銮殿上,终结了所有的权势与气数时,淡淡的质问声,就总是在魏王的心底回荡起。
当着她的面,将她所有的信任与情意,统统辜负殆尽。
杀刘子文,杀刘嬷嬷,杀管豹,杀武周子民,杀守城将士,到了最后,再亲手赐死坐在龙椅上、仍用着温柔却悲凉的眼神凝望着自己的她。
对这一切,还满意吗?
魏王回答不了。
或者更应该说,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无论如何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如今伴随着中州城破,上京沦陷,便意味着‘周’从此以往,便将成为湮灭在泱泱乱世之中的过去与历史。
宴席,就在皇宫废墟之中展开。
毕其功于一役的西魏之主,于此大宴各方宾客、天下群雄,他志满意得,狼子野心。
至少在天下人看来,就是如此。
“敬魏王!”
足近成百上千人在场的皇宫废墟上,不仅踏平中州春风得意的青淮廖庆之、安宁道白莲残党皆在场,还有各路见风使舵纷纷投靠而来的诸侯。
此时,近上百人,皆起身,端着手中美酒,遥敬那坐在最高位上的西魏之主。
这一杯,敬的是魏王英明神武,杀伐果断,在武周横扫乱世之时站了出来,替他们在座的诸位,斩去了大周的最后一丝命脉!
斩断了那,随着女帝登基而重新焕发起的最后生机!
高高的主位上,
狼子野心、负心冷血的西魏之主不予言语,只是端起酒碗,向今日在座众人示意,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没有人看得清,如正是该春风得意、权倾天下的他,究竟脸色如何,心情又当如何。
只有侍在一旁毒士陆泊远,低头看着王上无喜无悲的淡然眸光,若有所思。
待得酒过三巡,不断有侍女游走在各位诸侯之间,添酒上菜,这场款待天下各路群雄的庆功盛宴的氛围也变得越发热切了起来,可直到不久后,这本该融洽而欢乐的、因踏平了中州上京城、粉碎了大周与女帝所给他们带来的阴霾的氛围,却是毫无征兆的打破了。
那是一个不速之客。
在整个上京城皆是重兵把守,在场皆是割据一方的各路诸侯的场面之下,遥遥只见那人一袭布衣,干净而简洁,显得格格不入,有些不合时宜。
原本火热欢快的整个场面,都因此人的出现,而变得安静了不少!
甚至是,一片死寂!
“止步,来者何人?”
“温辞,今日来向魏王讨杯酒水!”
这位不请自来、只身赴宴的白衣郎,只有寥寥几字却说得铿锵有力,坚锐无前。
席间,原本还热络的诸侯面面相觑,看着这位走至宴席中心,遥遥直视魏王而立的白衣郎,各自的心中皆是犯起了嘀咕。
毕竟要知道,眼下这位可是与西魏之主齐名的乱世三大寇,据汉庭关自立、统辖整个北原三十六道,世称北地汉王、白衣王的温辞,其麾下能人异士、文臣猛将,与西魏相比那可是丝毫不弱分毫,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位北地汉王与西魏之主,可是一直以来都相互对立的大敌!
可却是为何,就在西魏踏平中州大宴各方之日,这位北地汉王却是忽然选择了不带一兵一卒来此、只身赴宴?
难道和他们一样也是来祝贺魏主霸业得成的不成?
“远来皆是客,陆沉,你去为汉王上酒。”
高高的主位之上,西魏之主一手撑着脸颊,眸光晦暗不明,摆摆手道。
毒士陆泊远略微点头应下,旋即便亲自接过了侍女手中的酒壶,在几名侍从的陪同之下,走了下去,到了白衣郎的面前,可当他正要动手为这位北地汉王倒酒之时......
白衣郎却是看也不看的,从陆泊远手中拿过了酒坛子,单手为自己倒起了酒。
从始至终,白衣郎的目光都只集中在了高坐在主位上、志满意得的西魏之主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过。
很快,他手中的酒碗缓缓斟满。
就在满座群雄的眼皮子底下,只见这位长身而立的白衣郎,端着酒碗过了过鼻尖,似是随意的嗅了嗅酒香,他的眸光越发变得晦暗而沉冷,这才慢慢的高举起了手中的酒碗,遥遥直面着那位西魏之主,开口道:“这一杯,我也来敬你魏王。”
“就恭喜你魏王如今,逐鹿中原,霸业大成!”
指的,便是他魏王今时今日,分别占据了中州与西岭两地,天下江山,已半入他手。
言罢,白衣郎便端着酒碗,当众仰头一饮而尽!
见此情形,宴席上的各路群雄这才互看一眼,皆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全场的氛围也恢复了方才的几分火热。当即有人端酒也要上前来敬温辞几杯,言语间也满是恭维与客套话,明显也是将这位北地汉王当成了与他们一样知晓如今西魏势大、同来赴宴表明并无争雄之意的同僚了。
可全场火热,唯独高高在上的魏王,
一袭黑纹蟒袍的他,从始至终都只是用手撑着脸颊,眸光平静的看着这位与他逐鹿半生、亦敌亦友的北地汉王。
似乎,他早已知晓什么。
接下来,只见仰头饮尽烈酒的白衣汉王,并无理会那些阿谀奉承、上前来敬酒的群雄,他只是单手提着酒坛,又为自己斟上了满满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