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与秋微微一笑,说道:“其余六人,包括苏颜都会相信我的死亡,可教宗必然是那个例外。”
听着这话,沈暮蝉更是不解,问道:“难道你的假死并不完美?”
顾与秋摇头,说道:“我的死亡是真实的,因为我确定了我自己的死亡,就算你现在见到了我,知道了我就是我,凭借这个事实去再次推演,所得出的答案依旧是我死了。”
当她踏上第六阶,完全进入神明的领域之后,灵魂随之去往无比遥远的彼处,见到生的来处与死的尽头,而当她归去之时却已发现原先的躯体,在无数场战斗后已然濒临极限,再也无法承受她的意志。
于是,她很自然地生出了一个想法。
——以曾经那具身体的毁灭,造就了自身死亡为事实,再创造出如今的身体,生死自此同在。
这就是她表面上衰退至二阶的原因之一。
沈暮蝉沉默了会儿,说道:“直到你彻底失去自己曾经的权柄,这一点才会得到改变,笼罩在你身上的迷雾才会散开?”
“大概。”顾与秋很随意地撒了个谎。
紧接着,她继续说道:“不过教宗并非是因为这点而不相信。”
沈暮蝉沉默不语。
白猫瞥了她眼,心想你还真是白痴呀,这里面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地方吗?
——无非就是教宗并不相信自己的神明,而他的力量却又与神明相连,没有绝对的自主性,仅此而已罢了。
下一刻,沈暮蝉想到了白猫所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声音微颤说道:“这就是他做出刚才那个抉择的原因吗?”
顾与秋微笑说道:“是的,这就是他在进入新楚前,选择背弃自己神明的理由。”
沈暮蝉说道:“教宗的力量,当然是源自于自身,而不是那位旧神的赐予,但他的道路尽头已经有一位神明了,注定了无法再进一步。”
“然后呢?”
顾与秋看着她,语气很是轻快,眼里带着几分期待。
“当这个事实被教宗确定,内心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许多想法,每当那位旧神越发想要苏醒,自无尽黑暗中回归,这些想法就会变成一种事物……”
沈暮蝉声音微沉说道:“怀疑。”
顾与秋说道:“怀疑往往就是不幸的开始。”
沈暮蝉低声说道:“教宗的信仰动摇,因为他很清楚,假如那位旧神真的要回归,在人世间选择一个躯体,那么必将是他。”
顾与秋说道:“每一个踏上五阶巅峰的人类,都是对自我坚信不疑的人,因此自我意识的丧失,就是一件注定了无法被接受的事情。”
“于是教宗开始准备,为此他在数年前找到了当时的我,进行了一场交谈。”
她接着说道:“不过那场谈话中的内容,与新楚这件事并无直接关系,两者并不相连,毕竟……我当时拒绝了他。”
沈暮蝉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可你坚定了教宗放弃信仰的决心。”
顾与秋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事实上,她有一些话没有说得太过清楚。
比如教宗在那场会面之后,便进入教堂面向神像静坐,一坐就坐到了今时今日,是为了减缓旧神的侵蚀。
换句话说,教宗与早已在暗中对抗那位旧神,直至今日选择彻底背弃。
这一切都源自于顾与秋。
那她为什么今日在感知到教宗的抉择后,仍然感到意外?
……
……
沈暮蝉没有问,因为她对此并不知晓,以为一切都在局中。
白猫抬起头,好奇地看着顾与秋,心想你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顾与秋忽然说道:“教宗是一个很温和的人。”
“你是在开玩笑吗?”
沈暮蝉只觉得这话好生荒唐,心想一位邪教头子,到底哪里配得上这两个字了?
顾与秋说道:“我指的是教宗的行事风格。”
沈暮蝉依然不接受,摇头说道:“尽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转移话题,但我还是觉得你这句话很离谱。”
“这不是在转移话题,而是在交待前提。”
顾与秋轻叹说道:“处理温和,这个形容可以换一个说法,那就是优柔寡断,因此我没想到今天他的行事竟这么的果断。”
沈暮蝉微嘲说道:“在得知真相之后,还是耗费了数年时间才坚定决心背弃信仰,这哪里配得上果断了?”
顾与秋笑了笑,自嘲说道:“那么话题回到最初,教宗准备将整个新楚纳入梦境中,然后毁灭,仅是因为他相信我活着,想要逼迫我出现,这是否谈得上果断呢?”
沈暮蝉的视线穿过无穷夜色,落在极远之外的特事局高楼上,沉默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穷尽一切。
不惜代价。
只为了见到一个人。
哪怕将要背负无数血仇,余生必然要遭受无数追杀,不见天日,直至成神那一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