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舒畅,那像是极为遥远的幼儿时期,没能留下印象的父亲都还健在,她蜷缩在母亲的怀里,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用坚持,只需要酣然的享受着彼时的温柔与宁静。
那是接近无的感触,也是自己一直从未停歇朝着不知何方追逐的……最接近幸福的心情。
方才经历的万般苦楚都像是被涤尽了铅华。
江溶月本能地自意识海内细数着还未承受的“代价”,在沉沦了一会儿这般温软的怀抱后,便下意识要继续将之一次性承担完毕。
可就在此刻,本该处于断线的羽渡尘熠熠生辉,竟是自主挥发出了意识之键的力量,将与意识海融合的“代价”硬生生的分割而出,并入了自身当中。
遂而,一道与凡尘隔绝的仙影展现而出。
那是一位宛若褪尽了所有情感,容纳了太多岁月流年的仙人。
她的眉眼低垂,无悲无喜的容颜是青涩与沧桑的气质糅杂而成的绝代风华,便宛若一道笔墨所描绘而出的山水画,透着的是天地自然的意境。
这与江溶月最初所认识的赤鸢仙人完全不同,却必然依旧是自己的师尊无疑。
女孩的意识在此刻终究彻底清醒,她望着那人想要开口,却恍惚间不知如何在这样的世界里启唇说话。
符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本体和本征世界彻底隔绝,这枚羽渡尘能出现我这个意识,想来是她自己都会意外的事情。”
“所以,我能否再度出现,完全是一个未知数。”
仙人解答完对方的疑惑后,又以淡漠的口吻叮嘱道:
“江溶月,别再进入那个状态了。”
“你认为自己的意志足够坚韧,可这并非硬撑便能受得了的东西,短时间再来一次,你的灵魂会趋于崩坏。”
她顿了顿,轻声道:
“这世间,本不该有你需要付出这样代价才能敌过的妖魔。”
语罢。
仙影破碎成赤红的羽翎,又是摇曳着回落在那枚羽渡尘当中,不见踪迹。
江溶月的意识仿佛在坐着过长车般在刹那内掠过了无数轨道,回归至了现状,她的睫毛眨动,瞳仁再度能真正视物之前,便已然将少女的下颌与垂下的目光勾勒在了心底。
好漂亮。
而在真当清晰的将那张面孔收入眼底后,这份本能的感想就愈发真诚。
李师师是最为标准的美人,她分明纤瘦的柳若扶风,整体给予人的感受却像是盛开的桃花,当季的牡丹,拥有着宛若烧刀酒般热烈且绵长的魅力,仅需要一瞥便能见之忘俗,这样的人能成为名满京城的花魁一点也不叫人感到意外。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疑惑。
师师为什么要来这里?又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江溶月为了不让李师师发觉异样已然做了一定的努力和安排,哪怕她是自己所能遇见未来无限可能性中的例外,可其余的要素却并非如此。
在层层合理的安排下,少女会在短暂的半个时辰中便自山脚的村落目标明确的赶至云龙瀑,显然是一件并不正常的事情。
李师师将一旁的里衣与其余的衣服递给她,自己则是背过身去,沉默不语。
江溶月将衣衫穿上,却也一时无言,有些心绪难宁。
女孩贪恋着呆在对方怀里的感受,又是被撞破了最为狼狈的时候,不知该如何解释。
至于质问对方,就更不是她的性子会做出来的事情,当下自然只能沉默。
李师师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的身体出了问题?”
这个问题的回答,将会影响她什么时候离开【朝仙】。
无论从感情还是理性上来看,自己都不愿意对方的身体出现问题。
江溶月斟酌了一下言辞,郁结了几个呼吸。
而若此时的她所犹豫几分,多袒露出些许真相,兴许很多事情都会有所不同。
可……
“修行出了些问题,我着急提前迈入太虚之境,但这终究不是强求能得来的,之前身体与外界天地之炁的循环有了紊乱,但现在托你的帮助现在已经好了,不用担忧。”
李师师咀嚼着自己所听闻的答案,先是为她的安然无恙感到庆幸,紧接着心下一空。
她明白,自己真的没有了说服自己拒绝那个抉择的理由。
少女转过身来,她望着那人一向泠泠的桃花眼,忽略了彼时女孩神情的罕见局促,认真说道:
“溶月,在朝仙城的建立事宜完成之后,我就要走了。”
“就像我那时和你说的那样,我要去看这天下之大。”
走?
去哪里?
江溶月的神情怔然,她的唇瓣翕动却没能吐出话来。
朝仙城的建立计划已然趋于尾声,怕是没些时日便到了对方所言的离别之时。
女孩一直以来好像把李师师会陪伴在自己身边想的太理所应当了,她从未考虑过对方独自远行的可能性,以及……自己身旁没了她会怎么样,所以真当到得之这个消息,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