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效果令尤利尔非常满意,点点头说:“好极了,现在我们才算是正式开始。”
他自认该寒暄的已经寒暄过了,该体谅的也都充分体谅了,现实却令他不无悲观地意识到,要让眼前这个自暴自弃的增肥版尼尔提起干劲,不下猛药无以见效。
尼尔最亲近的人是谁?
毫无疑问是希尔维。
那么他最敬畏的人又是谁?
同样也是希尔维。
看似自持自律的尼尔,想当初也是在亲属的严厉督导下一点点调教出来。现在的尼尔无异于一匹脱缰的野马,失去理智的管束后原形毕露。
希尔维是令他悬崖勒马的唯一指望。
于是尼尔惨叫着被揪下了床,并被勒令跪在地板上,稍微流露出一点抗拒的情绪,就遭到一通无情的鞭挞。
在接二连三的逼迫下,尼尔抱着头委屈地哭诉:“你不能像希尔维那样对我,我可是你的哥哥!”
“你居然好意思提希尔维,”尤利尔痛斥,“你知道你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有可能置希尔维于多么危险的境地?你以为我们冒着严冬来伊舍菲尔德,是来泡温泉度假的?”
“你说话越来越像父亲的口吻了。”
“闭嘴。下面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听懂了吗?”
尼尔抿着嘴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没看到其他人?”
“就我一个人。”
“之后你都干了什么?我是指在你开始捣鼓这些辣眼睛的情趣游戏之前。”
“噢,当时我头很晕,浑身难受,就去下面买酒喝,然后……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我和那里的主管起了点小冲突,不欢而散了,”尼尔吞吞吐吐,语气有些闪烁,试图隐瞒什么,“之后我就到这里了,阿娜尔是个好姑娘,她只是想安慰我。”
“安慰你,还是藏匿你?”尤利尔警觉地问。
“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而且区别很大,”他没法让自己不去回忆刚才那段糟糕的经历,“因为就在一分钟前,我突然意识到,灰头发,红眼睛,个头不矮,这些个特征或许不光适用于我。”
知道自己无路可退的尼尔,失声控诉:“污蔑,赤裸裸的污蔑。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萝丝,我说了,我只是下去买酒,那些流氓纯粹是无中生有。”
“然后你撒腿就跑?”
“不然你告诉我怎么办,他们有好几十个人。”
“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倒是惬意的让人惊讶,根本不像是在逃难的样子。”
尼尔吞了口口水,“我说了,阿娜尔只是想安慰我……何况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搞的像是在审讯我一样?”
尤利尔掐着额头,太阳穴上方兀然冒起几股青筋。
思维的火花霎时间一闪而过。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个有关梦的合理解释。
为什么是妓院,为什么尼尔变成这副颓废的模样,只要回溯他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答案显而易见。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个环节有待确证。
他从衣领下面拉出一条铁链子,链子的末端系着一枚精巧的沙漏。
“你的沙漏还在吗?”
尼尔愣了一下,旋即从裤兜里拿出个一模一样的沙漏来,问:“是这个吗?”
尤利尔接过来,拿在手中仔细比较两个沙漏的异同。
不出所料。
停止流动的,只有他手里这枚沙漏。尼尔的沙漏至始自终没有停止流泻,从沙子剩余的体积推断,时间已经向前推进了约有五分之一。
之所以是五分之一,没有精确到具体分秒,是因为尤利尔发现梦中的感官时间没有参考意义。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从他离开盥洗室到现在,远不止二十分钟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
他正要向尼尔阐述自己的推论,突然听见嘎吱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隙开了一条缝,走廊的灯光透了进来。
他立刻蹲下身,按住想要起身的尼尔的肩膀,在嘴唇上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示意他禁声。
透过门缝的光闪烁了几次,有个人影在外面晃荡,隐约能听见那是一个女人在低声的自言自语。
猎人睁大眼睛,冲身旁的尼尔打了一个带有明确询问意义的手势。后者眨了眨眼,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门缝张大了一些,声音却比人先到:“亲爱的?”
“我在这儿呢。”尼尔回应了她。
“没有让你等太久吧,他、他们说金朗姆卖完了,所以我回来得晚了些……”
“金朗姆?”尼尔嘀咕两声,把脸转过来说:“只有杜松子能让她把我晾在一边。”
尤利尔想也没想,抄起桌上的酒瓶大力掷了出去,玻璃窗应声碎裂,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怒吼:“给我上!”
不顾尼尔撕心裂肺的惨嚎,一把拎起他的后领,踩着满是碎玻璃的窗台从三楼上纵身一跃,一前一后坠入花园中央的水池,溅起的水花引来阵阵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