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莫爵士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虔诚地垂首祈祷:“莱芙拉的守护者,愿命运双子的庇佑常伴你们左右。”
……
作为一个半辈子都在走南闯北的蒙泰利亚旅者而言,库恩自觉也算见多识广,但即使是阴森诡谲的旧镇,或幽暗深邃的庞塔遗迹,也未能带给他如此怪异的感受。
他骑在自己的棕色矮马上,行走于空无一人的罗尼森,放眼看去,只有一间年久失修的酒肆和数座粗制滥造的棚屋,以及明显遭到野兽肆虐而坍倒的马厩,破旧的木窗在阵阵阴风的呼号声中悬而欲坠。
多夫多的移民从前在这儿兴起了一座名叫罗尼森的小镇,后来荒废了,游骑兵便在废墟上搭建起了一个据点。
罗尼森距离联盟的战略重镇杜伊博格只有不到五十里,是下游地带最重要的几个据点之一,库恩在来此之前便听说,此地汇聚了沼林中最优秀的探子和骑手。由于肩负着守卫杜伊博格西南入口的重任,罗尼森的建设规模远非其他据点可比,常驻兵力是一般据点的两倍之多。
他本以为连日的劳苦奔波后,终于能吃上一顿像样的饭,在有屋顶的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然而现实中的罗尼森,显然跟他听说中的繁荣景象有着云泥之别。
他命人把据点中的每间屋子、每个帐篷都仔细地搜查一遍,却均告无果。房屋是空的,帐篷是空的,马厩是空的,到处都显得灰暗而阴郁,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退一步说,就算出现了突发状况需要临时转移,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如果不是副官屡次三番地保证自己绝没有带错路,库恩简直怀疑自己误入了一座荒废百年的鬼镇。
这个时候,去前方探路的骑手赶了回来。
库恩急切地问道:“有什么发现?!”
“没看到我们的人。”骑手摇摇头,“不过我在前面的山溪旁发现了一大群羊,还有一个可疑的赶羊女人,我没敢贸然惊动她。”
“赶羊的女人?”库恩若有所思地喃喃,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头戴草帽,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无害形象来,脸色逐渐阴沉。
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呼唤,呼唤他远离危险,不顾一切地逃离强加于他的职责。
在这样一场席卷众生的浩大战事中,你能指望一个无足轻重的蒙泰利亚人做些什么呢?
就在他萌生退意的那一刻,他回过头,看到了那些骑着大马,高出自己一个头不止的人类士兵,正用惶恐而期盼的眼神望过来。
遥远的旧镇记忆如浮泡般在他眼前涌现,想起曾有过这么一个奋不顾身的唠叨混蛋,怯懦的灵魂便无地自容。
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库恩攥紧拳头,闭上眼,无声地呼吸几次,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了镇定:“你说的地方离这儿有多远?把人给我带回来……不,等等,”他出声叫住正要领命而去的骑手,思忖片刻,挥手道:“守着这鬼地方也没用,前面带路。”
下一句忽然压低了嗓音,转过去对身后骚动不安的队伍说:“从现在开始,给我闭上你们的臭嘴,每个人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谁也保不准你们会遇到一个浑身腥臊的牧羊人,还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说完,他一勒缰绳,迫使矮马调转头来,面朝众人。
只听嗤的一声,库恩拔出短剑,并当着所有人的面深情地亲吻了它,随即龇着牙,面目狰狞地宣告:“先生们,祝你们,也祝我好运。我们走!”
第六十章 医患矛盾
清晨的宝剑滩尘土漫天,一条长达数里的钢铁巨蛇从冬眠的窟穴中悍然苏醒。
彼得端坐在马背上,一面不动声色地聆听后勤总管的汇报,一面向即将奔赴前线的联盟军将士行注目礼。
这支由罗兰·穆萨奇克爵士统帅的军纪整肃的庞大队伍从阿伦·贝尔出发,预计将在十五日内抵达杜伊博格渡口,进一步加固联盟军的下游防线。
后勤总管冗长的汇报告一段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横穿隆隆驶过小镇的长龙,向这边奔来。
彼得喜出望外,摆摆手驱走身旁一干愁眉苦脸的事务官,对计划之外的来客笑脸相迎:“瞧瞧这是谁,我们的圣徒阁下不在圣所中主持清洁仪式,跑这儿吃灰来了?”
尼尔按捺住冲堂堂联盟领袖翻白眼的冲动,板着脸勒马停在他跟前,“为什么让费莱塔·渥茨留下?”
彼得微笑环顾,确认四下无人,顿时怒火上脸,瞪着眼低吼道:“注意自己的身份!现在你是教会的代言人,不是什么口无遮拦的退伍老兵,别问自己不该问的话,更别管自己不该管的事!如果你只是想抱怨发泄一通,那你同样来错地方,找错人了,教会的安排轮不到我插嘴。噢,不对,说得好像别的方面我能插上嘴似的。”
尼尔一言不发地等他说完,才淡淡地问了句:“到底是谁想抱怨发泄?”
“抱歉,我快憋坏了,”彼得长舒一口气,懊丧之余脸色却有了明显的好转,“你知道马科斯和希尔维双剑合璧的威力,一冷一热,左右夹攻,再不发泄我感觉自己快给折磨疯了。不过也就是这点不愉快,偶尔拿你出出气就能解决。”
“随时欢迎你来圣所来寻求宽慰,”尼尔不苟言笑地说,“当然,得排队。”
“我可是联盟领袖,歌尔德人的王!”
“那也得排队,圣所之前,人人平等。”
“去他妈的人人平等吧,”彼得被他这套熟练的官腔搞得啼笑皆非,“神的关怀之狭隘和偏私,比起凡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尼尔奇怪于他无由来的愤慨,只见彼得突然挺直了腰杆,皮笑肉不笑地冲某个方向举手致敬。
他一转头,就看到在跷足旅店二楼阳台凭栏而立的金发少女。
芙尔泽特一改往日隆重奢华的做派,一席朴素的灰裙,裹了条猞猁皮,优美的鹅颈没有冗余的挂饰,头发也很随意地披散,慵倦却不失大方。
她远远地望见兄弟二人,颔首回以浅笑。
直到她转身回屋,彼得才卸下那副虚假的笑脸,对身边的尼尔说:“要说人质,我们都是她的人质,不是吗?”
“我们的位置,很大程度取决于尤利对她的态度。”尼尔用简单的话语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把她的事留给尤利去操心,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正是这个道理。彼得无可奈何地表示认同。
“说回费莱塔·渥茨的事吧,我不会轻易放他回塞弗斯摩格。”
“你想离间他和修美尔?”
彼得摇头,“他们不需要我离间。倒不如说,我是在挽救费莱塔·渥茨那个蠢货的命。”
“什么意思?”尼尔皱眉问。
“政治考量,我只能说这么多,”彼得告诉他,“谁也不能担保奥格威的友谊保质期有多长,渥茨是唯一能在内部抗衡其影响力的人选,他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塞弗斯摩格,那我们的新朋友在未来捅刀时就彻底没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