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翦水秋眸望定我,伸手,执过我的手:
“婳儿,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嗯。”我颔首默认。
“做为一个母亲,我确实没有尽到该尽的责任,从忆儿出生那日开始,我就狠心地把他送出宫闹,仅为换得他不至于陷入宫闱的争斗,但,世事难料,最终,在他十岁那年,还是被册封为太子,正式接进宫,而我也在那日,选择了殉葬先帝于陵墓。”
她说出这句话,终于将当年的过往逐次地在我面前剥开。
那些过往,不会有着绝对温馨的场面,有的,或许是禁宫中最真实的残酷。
“其实,先帝驾崩不过是他想传位于皇上,然后与您一起双宿双飞,对吗?
这句话虽然带着疑问的口气,在我的心里,却早已是确定的。
她轻轻的点首:
“当时的我是前朝丞相之女,入宫短短一裁,便被封至妃位,哪怕,我知道这样的殊荣背后绝对是带看不纯粹的前朝与后宫的制衡所为,可,我仍愿意让自己去相信,烨对我,终究是不同的。”
烨,就是先帝,也是如今的叶先生罢。
原来,她也曾是当朝权贵的千金,是以,入宫是情理之中,得封高位,亦在情理之中,可,这样的宫闱之路,于她,莫过于是步步惊心的,稍有不慎,落得的又岂止是失宠冷落呢?
毕竟,她的身后,代表的,是一族的兴荣。
果然
“但,这份不同,终于还是以最无情的方式演绎出来,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亲手夷平自己的十族,却惟独留下自己,这样的残忍,让我曾一夜白发,也曾试过断情忘爱。却,最后为了怀着的忆儿,改变了我人生的命运。”
我没有办法去想象,倘若我心爱的男子,将我十族皆灭,我是否能坚强如她一样地活下去,这种带着毁灭性质的感情,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去的,也不敢去想因为,太残忍
“从妃位被贬为宫女,我瞒着烨,在宫中最偏僻的一隅把忆儿生了下来,哪怕他的父皇再无情,孩子毕竟是无辜的,甫出生,我就把忆儿托付给摄政王。不是没有想过死,毕竟孩子生下后,我就该了无生念了,但,却因着忆儿的出生,不能死,或者说,是不合得放下他,哪怕在后来的一段日子,远远地隔着一片樱林看着他随摄政王进宫请安,都是彼时的我唯一最珍视的幸福,也正是这种幸福,让我选择活了下来。”
玄忆的出生,并非是光鲜夺目的,甚至是在欺瞒中生于宫廷的角落,并自幼就被送出宫,由摄政王抚养长大,所以,他喊摄政王为‘王父’,一个‘父’字,每每他喊来,心里是否有看别样的滋味呢?
“十年,我为宫女整整十年,烨,却用自己的方式护了我十年!原来,一切不过是他必须要遵的遗诏,所以,才有了夷十族的残忍,当一切的真相显现时,我又亲手把十年中,最爱自己的人,推进了绝境。”
当发现残忍的背后,别有隐情,为此蹉跎的,竟是十年的光阴!而这从后妃被贬宫女的十年,有夹杂着多少的辛酸呢?
都是局外人所无法体味的。
十年后,曾爱着自己的人,却又被自己推进绝境,人生开的最大的玩笑,莫过于就是如此。
我嗟叹眼前她的命运多舛,比之她,我始终还是该庆幸的罢。
至少,目前的我,不会陷入那样深的爱恨交缠中,或许,以后也不会有。
因为,亲情于我,不过是淡薄如水。
“婳儿,你曾说,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比较幸福,但,我想告诉你的仍旧是,和喜欢你的人在一起,也未必会是不幸福的。只要你们没有错过,在对的时间遇到那对的人,无论是喜欢还是被喜欢,始终是我们女子获得幸福的两种方式,若太过执意,在比较中,遗落的,往往是自己的心。”
她说出这句话,难道真的看出了什么吗?她是玄忆的生母,又得先帝放弃江山宁与之相守,必定在美貌之外,有着其他女子所没有的品德,譬如聪颖,譬如仁善,这些我无法一一得知,只从这一句中,我明白,她也看透了我、玄忆、景王三人之间,如今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关系。
可,她为什么话中,却全然并非向着玄忆,反是替景王着想呢?
“婳儿,”她轻轻执起我的手,眸华如水,亦如风,拂过我的脸庞,似水温柔,又如风,将一切洞悉了然, “你的心里,现在只有忆儿,对么?”
问出这句话,她真的看透了,身为玄忆的母亲,联系着她前面说过的那句她是要阻止我和忆在一起吗?
我点了点螓首,并不说一句话,此刻,我愿意听她说,哪怕她要阻止,我也想听她的理由。